25、抽丝剥茧（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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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温度适中，刚从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熏，在床上软绵绵的被子里连打了好几个滚，感到了久违的惬意。Liki监测到她24小时内色相又有极大的波动，目前还算在被良好地控制着。熏料准是这几天突发事件的祸，那时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看终端，没想到昨晚的指数居然突破了85。
这才是最大的危险啊，她看着目前降到70出头的色相一阵后怕。
每周这天回家回复父母发来的电话留言已成她生活的一部分，可昨天回来电话机上空空如也着实让熏纳闷了好久。考虑到家里农场大概忙于越冬的工作，熏虽疑惑但还是罕见地首先从自己这边往北海道发去了慰问信息，稍稍好奇了他们为什么昨天没有来留言。
她没能享受这种闲适多久，终端不要命地闪起了通讯提醒。熏以为是飞鸟，在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下，她马上被冷不丁对面传来的刻板嗓音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远山监视官，我是森崎信哉。”
“啊、啊！是我。”
在平均温度十八摄氏度的室内，熏冷得瑟瑟发抖。她不禁把被子多裹了一层，暗想要是提前看看联络人提醒就不会如此手忙脚乱了。
可以想象森崎听到她这头传出失礼声音时正摆着多么嫌弃的脸。
“你在听吗，关于这次案件有情况要通知你。本来这是飞鸟的工作，并且他好几天前就得到这条线索了，但他似乎并不想让你知道的样子……他打算单枪匹马追查下去。”
熏是觉得最近飞鸟越来越不对劲了，她应了一个鼻音权当回复。
“反正你明天休假在家……”
那一刻远山熏真的好想打断森崎，告诉他这种惩罚叫“闭门思过”。不过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默认了森崎的说法。
“我把相关的资料发给你，明天你亲自跑一趟取证。我不想听飞鸟的聒噪，因此你的行动不能让他知道，明白了吗？”
就在森崎快要挂断终端通话时，她想起什么赶忙问他，“森崎先生，飞鸟他……是不是有高空恐惧症或者是对缺氧反应敏感一类的体质？”
对面的人轻轻“啧”了一下嘴，熏觉得好几米开外都能感觉到话筒那天传来的不屑气息。“我们执行官本身就是精英中的精英，跟你们这些直接被系统指名的天之骄子不一样。”
回想了一下飞鸟当时在直升机上的反应，熏越来越想不通了，一贯沉稳的飞鸟不仅从登上飞机开始，那一系列事件里的表现都可以说是过激的。
“怎么了？”
她本想跟森崎谈一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在眼下这个局势里还是少提为妙。
“不，我误会了。”
好在森崎的性格并不刨根问题，话筒那头的他沉吟片刻，说了句“记得明天的任务，早睡早起。”后就关闭了通话。
对着话筒里的忙音，熏闷声闷气答应了下来，一边哀悼逝去的一日假期，随便在心中吐槽职位全乱套了这下到底谁是监视官啊……
*
第二天一早，远山熏按照森崎的指示来到了大田区某家医院。她对应着终端里的案件资料核对了一会，发现这正是第三起案件中被害者金泽玲子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就不怎么意外森崎的目的了。
熏问过森崎为什么要指定这个地方。森崎只说最近飞鸟好像特别在意这里，他手里的线索一定和这家医院有关。
飞鸟又是怎么发现这里隐藏了线索的。没有监视官陪同执行官不允许私自行动，那就是高川都组长带他来的。组长和飞鸟一起向她隐瞒了发现重要突破口的事，他们两个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安全课最大的劳动苦力远山熏向接待处的护士出示了警察证，沟通工作无比顺利。
要在这里摸查的大概是她周围的人际关系一类，再说这么久远的事也很难得出结果吧。熏这么揣摩也无可奈何，她下意识想起了飞鸟提过的几个被害者在大田区都待过一段时间的线索。
“‘金泽玲子’吗？”
和蔼的接待护士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确实有这个人，不过是在六年前就从本医院调走的脑科专家。”
基本和公安局掌握的资料时间点都大致相同，没什么特殊。
被护士一告知，熏第一次知道金泽是脑科方面的医生。
提到被害者的身份，那么按道理说金泽玲子相关的诊疗记录应该会有存档的。病人会是她的熟人吗，如果是说不定会留下两个人关系交点的证据。
她随后要求查看金泽有关的工作日志和病例记录。
“这个……”护士看起来有难处。
“实不相瞒，据说在金泽医生调走前医院的数据处理中心出过一次大故障，好多医生的数据都遗失了，据说为此金泽医生的升迁手续还费了好大力气才完成。”她指指屏幕上显示为灰色的个人档案数据。
金泽有关的资料全部遗失？巧合吗……熏多了个心眼。
“难道就没有其他形式保存下点什么吗？”
护士思考了半响，眼睛亮了一下。
“我记得一个星期前有署名‘金泽’的纸质档案从仓库里被翻出来了……要不是那几天仓库里来了小偷都没人会去仓库清点东西，那里面又乱又暗，差点连大门钥匙都找不到。”
“小偷？”
“嗯。”护士起身帮她去拿提到的文件，“踩点的时候找错地方了吧，仓库里除了些淘汰的机械就是懒得去处理的书书本本。因为没有丢什么东西，所以没有惊动警察。”
资料丢失的金泽相关的线索本来就要断链了，却又突然发现了尘封好几年的、她留下的纸质文件。熏虽然相信巧合或者意外之类的事物，但她无法接受多次巧合都汇聚到一件事上。看来，森崎的想法没有差错，飞鸟在这里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
没到五分钟，护士小姐回来了，递给熏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文件夹边缘的缝还有没被清扫干净的灰尘。这是个轻飘飘的牛皮纸袋，拿起来对着光几乎可以看透背面。
这么薄，熏嘀咕。
可供参考的资料究竟还有多少？
文件袋表面只有金泽玲子的签名和标注张数的数字“6”，那就应该不是工作方面正式的文书。她拿出来里面的纸粗略一看，发现是医院2105年8月份某楼层的住院病人登记表。文件袋里剩下了三张，一人一张只登记了类入姓名住址等基本信息。
三个人入院的理由各种各样，且都不是脑类疾病入院，道理上都不在金泽玲子的职责范围内，她为何要单独留下这些病人的资料？
抛却这点不谈，令她喜出望外的是，三张纸上的名字她都非常熟悉。正是其他三起案件里的被害者，深井广宏、渡边修和上岛由里子！
虽然被害者和凶手之间的关系还不明朗，但目前手里的证据已经可以证明被害者之间的共通之处了。
不仅几个人都在大田区有过停留，并且在2105年八月他们都在同一医院的同一楼层接受治疗！
这样一来调查渐入佳境，是火速破案的节奏啊。
熏激动得手抖个不停，她顾不得眼前的护士，立即就想用终端把这一重大线索传告森崎。猛地她视线一转，落到了医院墙上屏幕里显示的区域分布图，旁边是一般楼层的平面图。她蓦地又察觉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暂且把联络放到一边，她指着图追问护士。
“医院层楼的一个住院区不是左右各三个一共六个病房吗，为什么这层楼的记录只有三个病人的。”她拿起资料看了下三个人的病房号，“只有一侧的三个病房的记录，另一侧的呢？”
“而且，文件袋页数也被金泽医生标示为六张啊。”
“咦，只有三张吗？”护士也不可思议地站起来瞄了一眼熏手里的纸。
她抱歉而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就不知道了……不是什么珍贵的文件，找到后谁也没留意。”
是凶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意拿走的吗，一个星期前也正好是金泽玲子被害的时间，他就是闯入医院仓库的小偷？
但还有矛盾的地方。熏又混乱了。
既然是凶手为了销毁证据，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全部拿走毁尸灭迹。如果他拿走了全部，熏也只能无功而返。
她无法被自己的推理说服，相反起了一身冷汗。
难道犯人是在启发有可能找到这里来的警方？……这太疯狂了。
或者偷走资料的根本不是犯人呢，那他又是以什么目的做出这一切的。
她的目光在纸上一目十行，没过一分钟发现了另一条奇怪的记录。
“请问，为什么三个人的住院费用都为零？”
护士在这几张纸上找了一下，指指纸张角落，“金泽医生有写原因。8月20号凌晨这层楼的火警虚报，把病人们都惊醒了。一通骚乱后，医院为了减少管理不善名声上的损失，才减免了费用。”
六年前，深夜被惊醒的一层楼。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让死亡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数据量过大的文档看得熏头晕目眩，她没有多想征求到护士同意拷贝了资料，公式化留下一句以后还有什么金泽相关请尽量联系她。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尽快确定同楼层其他三位病人的身份，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正要迅速离开医院赶返程的电车，熏习惯性考虑到飞鸟那边的行动，怎么说都无法释然，于是她问了一句，“有其他警察来借阅过这份资料吗？”
护士不假思索，“你是第一个。”
熏大吃一惊停下迈出的脚。
……怎么回事。
飞鸟加贺在没有参考金泽留下资料的前提下，就确认大田区医院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有疑点？
更加恍惚的远山熏忘记自己是怎么逃似地从医院离开。
*
远山熏明白丢枪事态的严重性是从收到局长要亲自召见她的指令开始的。
熏原本打算第二天直接将检讨书交给高川都组长，之后的事再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她连被解雇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颇有点悉听尊便的意味。谁知第二天一早起床就收到了公安局署名官方的通讯短信，让她第二天一早去课室报到前先去局长办公室。
这就是远山熏现在战战兢兢坐在局长办公室黑色长条沙发上的原因。
一分钟前她上前呈上纸质检讨书，局长接过她的文件夹，轻轻瞄了一眼题目就放到一边了。
“这不是我叫你来的目的，坐吧。”她云淡风轻地指了指沙发。
……早知道就不熬夜编这种长篇大论了。
办公室很大，一不小心说话就会产生回应。墙壁和地板都是高规格冷色调的配置，靠近会反射出人影。熏在沙发一端正襟危坐，这是她来到公安局一年以来第三次看到局长的真容，前两次都是在每年一度的就职大会上局长惯例发言，不过那也是远远的一瞥。
禾生壤宗并不是国内女性登上国家机关高层领导位置的首例，但绝对是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位。至于她是怎样、何时被任命为公安局局长一职，也因时间久远公安局中没多少人清楚。
熏大气不出，她想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眼前这个头发灰白、上了年纪的女人光是坐着就让人肃然起敬。
她到局长办公室坐下没多久，禾生壤宗就让接待的机器人给她端来一杯茶。熏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职权原因，我和远山监视官你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公安局中每一位监视官我都能清晰地记住他们的长相和名字。这次特别叫你来也并不是要就前几日的事情兴师问罪，你大可不必紧张。”
“是我的错才让犯人趁虚而入。”端坐的熏不安地把腰挺得更直。
“犯人并不明智，只要在有街头摄像机的地方暴露了他会使用枪支的迹象，系统就会自动追踪他。这种挑战国家暴力机关的尝试也没有成功的可能，他做了无用功。”
熏鼓不起勇气和局长对视，她的威严在好几米开外就把她震慑住了。熏把双手绞在一起搁在膝头，好让神态看起来自然一些。
禾生壤宗伸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听说你有提交申请使用Dominator的意向？”
“啊……那个吗，我自知能力欠缺就在送达上一级之前截下来了。”
得知接手谋杀案后，熏不得不为课室成员的安全着想，丢枪事件的发生却让她没好意思把申请提交上去。如果不能让高层完全信任她的工作能力，她也有自知之明这个举动无疑会传为笑柄。
“没想到已经被扫描存档了吗……”
“生活安全课原先设立的职责就不包括社会性质恶劣的重大案件，公安局内部商讨后并没有向生活安全课下发Dominator使用权限。市民之中对Dominator的非议从未断过，要是超过职责范围滥用Dominator的情况被当做靶心被不安好心的人攻击的话，会使公安局丧失公信力，希望你能理解。”
局长专程的解释让熏受宠若惊，她急忙回答：“使用Dominator也需要复杂的考核过程，这点我会再好好和同事们商榷。”
“这件事我也会帮你们争取的。”
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局长”。
禾生壤宗微微一颔首，“至于最近你们手里那一系列的案子……”
“您需要查阅完整的资料吗？”
“不，我想说的事……”局长半阖眼睛，“关于这些案子，以后我想要你直接向我禀报。”
熏愣了一愣。
按理说她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向局长当面汇报案件，并且案件的整理归纳和正式的汇报都是上一级的工作，还轮不到她区区一个基层监视官。
远山熏一头雾水，她没有立即表示异议。
禾生局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动。
“我虽然是局长，但无法保证决定或者举动权衡到每一个人的利益，因此公安局的组成内部并不是单纯的，这件事并不适合张扬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秘密地找你前来。这些案件影响到公安局正常的秩序和节奏，我需要它们尽快解决。”
局长接着说，“但，有些人出于个人考虑会有意向我隐瞒既定事实。”
“请问，是谁？”
“这种事情在完全核实之前我会谨慎选择避而不谈，并且也不是以一两个人的存在作为界定范围的。我只能说有这种趋势，而且在恶化。”
熏的终端忽然响起了提示音，她下意识低头注视屏幕这才注意到半个小时前森崎信哉回复了她昨晚发过去的信息，而刚才的提示音显示她收到的短讯来自官方。
禾生壤宗在办公桌后道，“打开看看吧。”
熏不得不暂时把森崎发来的信息搁到一边，打开了刚才局长发来的东西。
——是更上一级的通行权限。
“凭这个你可以随时无需通报来见我，来访纪录也不会被保留下来。但我不想看到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远山监视官你是值得被重用的公安局新鲜血液，就我个人来说无比渴望你的到来，这是个新的开端也必将打开新的领域。为了公安局的和谐稳定发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熏没有拒绝的余地，虽然她觉得这项任务来得太突然，对不知情的其他警察来说可能不太光明正大，况且能不能胜任也是个极大的问题。但局长的话合情合理，莫名让她感到了光荣的使命感，她很珍惜被人重视的机会。
她保证自己将尽最大努力不辜负局长的厚爱。
“‘除了最原始的社会以外，所有社会的统治者都是在数量上占少数的一群人’，加埃塔诺莫斯卡称他们为统治阶级，他的理论同样也被认为是‘精英主义’，我同样坚信精英们都是生来就被期待的。”
局长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具体事项我会通过终端再联系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抽丝剥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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