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那一瞬间》天街夜色

5、吃饭

　　我把陆尘的大衣叠好放在袋子里带到了单位，放搁在更衣柜里，等了几天也没见陆尘来取。这天我上早班，下午六点钟下了班，搭公交车慢慢晃到家，却很意外的见到陆尘的车停在院子门口。他看到我，就开车门招呼我上车。

　　“你怎么来了？”我问。

　　“来拿我的衣服呀。我刚才去你们柜台，有个叫小孟说你刚走，我就直接来这里等你了。你又去哪里溜达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他手里还夹着烟，笑着说。

　　“人家搭公交车，哪有你的小轿车那么快。可我把你的衣服放在单位了。”

　　“那我们现在回去拿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头都要大了：“没搞错吧，我刚回来，赶情我这半天的车白坐了！”

　　他耸耸肩，脸上写着“这不是我的错”。

　　我瞪视着他，想象能从眼睛里飞出小刀子。他并不回避我的目光，笑吟吟的迎视着我，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败下阵来。

　　罢罢罢，谁让我上次在他车上睡着了，还穿了他的衣服。我闷闷的说：“那好吧。不过我要先告诉我爸妈今天我会晚点回去吃饭，免得他们担心。”

　　陆尘一边把他的手机递给我，示意让我用它打电话，一边淡淡的说：“你今天不回去吃饭了，待会我请你。”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接过电话，歪着头问。

　　“不为什么，反正我也要吃饭。”他把车开动起来，看我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就又说：“好吧，要麻烦你带我回去取衣服，我很抱歉，所以请你吃饭表示歉意。”

　　我乐了，笑着给家里打了电话。天黑乎乎的，我还是看出来这不是回单位的路，就问陆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公司在那边。”我指了指背后。

　　“我想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因为我很饿。”

　　这次他带我来到了一间颇具西域风情餐厅，我们一边吃手抓羊肉和烤肉串，一边看演员表演维吾尔歌舞。表演起先是比较温和的独唱或乐器演奏，随着食客们纷纷就餐完毕，开始上演热烈的舞蹈，我们吃完的时候，舞台上的载歌载舞也正达到高潮，食客们在演员的煽动下纷纷踏上餐桌与他们一起舞动，餐厅霎时间变成了迪厅。我也被陆尘拉着爬到桌子上，跟着音乐胡乱扭动着。音乐渐渐变得震耳欲聋，吵得我头昏脑涨，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傻笑傻叫。

　　走出餐厅，我还在傻笑，头止也止不住的不断晃悠。陆尘一把搂住了我不停抖动的肩膀，说：“好了吧，别再笑了，人家以为我让你磕了药呢。”

　　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笼罩在熟悉的古龙水气味中，我终于渐趋平静。慢慢抬起头，我看着陆尘在夜色中棱角分明的脸。额头不够宽，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直，下巴也短了点儿。在这一瞬间，这张并不完美的面庞却让我神思迷离。马路上奔驰的汽车，谈笑着从身边经过的路人，明暗闪烁的街灯，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复存在，天地之间只有我和他。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他抬手帮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指尖轻触我的脸颊。他漆黑的眼眸像两汪深潭，我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淹没了。

　　“今晚玩的开心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嗯。”

　　“那我们下次再来？”

　　“哦。”

　　“现在我送你回家？”

　　“唔。”

　　他低下头，离我那么近，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探询的目光，像是要在我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似笑非笑的嘴角让我头晕目眩。我不由闭上的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忽然放开了我，我睁开眼睛，却见他面色如常的说：“走吧，我们上车。”

　　一路上，大家都默默的，谁也没说话。要下车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了出来：“哎呀，我们还没去取你的衣服。”

　　“没关系，”他淡淡的说，“过两天我再去找你拿。”

　　“那，再见。”

　　“再见。”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满脑子挥之不去的全是陆尘的影子。

　　第二天，我上晚班，中午回去时看到杜美美已经回来上班了。她和徐大林度蜜月去了广西北海，给我们一班要好的同事带了当地的特产，因为出色完成伴娘任务的缘故，我有幸升级为头号闺蜜，得了一串珍珠手链。没有客人的时候，她满脸洋溢着幸福，絮絮叨叨地给我讲北海的阳光海滩，白沙碧水，听得我无限神往。下午不到六点，徐大林就来接美美，我们拉着美美不许她走，笑着说还没到下班时间。徐大林心情不错，答应请所有当天上早班的同事下班后一起去吃饭。我们这些上晚班的不依，要他晚上还要请我们宵夜才行。

　　正在嘻嘻哈哈，忽见徐大林对着我身后大声说：“陆尘，这么巧，来买东西吗？”

　　我回头，见陆尘已经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了我一眼，指着我对徐大林说：“我来找她的。”说完又对我高深莫测的一笑。

　　这显然大出徐大林和美美的意料之外，他们两个齐齐的看着我，其他的同事也都把目光投向我，我感到无比尴尬，只得对陆尘说，“你等一下，我去拿你的东西。”也不敢看其他人，逃走似的跑去更衣室。

　　杜美美和其他几个要下班的同事很快也来更衣室换衣服，我们在走廊里相遇，杜美美嘴角含着暧昧的笑，对我说：“小丫头，，明天我再好好审问你。”

　　回来的时候，徐大林正与陆尘聊天，看到我，古怪的笑着走去一边，只剩下陆尘自己在柜台前等我。我把装着大衣的袋子递给陆尘，有些局促的说：“谢谢你。”

　　“要下班了吗？我担心我又来晚了。”他像是一点没感觉到这里气氛的异常，再自然不过的跟我说话。

　　“我今天是晚班，十点才下班呢。”我勉强笑着说。

　　“哦，那我十点来接你，我们去吃宵夜。”他嘴角弯弯，带着好看的微笑。

　　我看着他，心里又慌又乱。我想答应他，因为和他一起吃东西是件开心的事，而且，唉，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答应他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我心底又有一丝说不清的害怕。他这是在追求我吗？还是我自作多情？他难道没有女朋友吗？我该答应他，还是拒绝他？答应他会不会显得太轻浮，拒绝他会不会惹他生气？该死的徐大林，躲在一边笑什么笑！还有哥哥，今天是星期五，他会回家的。我脑子里胡思乱想，怔怔的没有答话。

　　“喂，发什么呆呀！”他笑意更深，他的笑眼让我着迷。

　　“不要了，太晚回家我家里人会担心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因为我的心正在砰砰乱跳。

　　他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收起笑容，把脸凑到我跟前，轻声问：“怎么，你不高兴？”

　　我摇摇头，因为我不敢讲话，我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

　　他皱起眉头，凝视了我一会儿，说：“好吧，我先走了。”

　　“再见。”我拼命挤出一丝微笑，心里却难过的想哭。

　　陆尘和徐大林道别，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梓琝\，人小鬼大。”徐大林这时才走过来，笑嘻嘻的说：“快说，怎么和陆尘勾搭上的？”

　　“你胡说什么，谁和谁勾搭了。”我心里正郁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别装了，陆尘可是正经钻石王老五，我听说有好多女孩向他投怀送抱，他看都不看，更别说主动请人吃饭了。他对你不一般哟。”

　　这时杜美美她们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徐大林得意洋洋的带着众美女吃饭去了。

　　钻石王老五？我这样拒绝他，他八成不会再理我。我心下有些黯然。闷闷不乐的和同事一起胡乱吃了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聊天，慢慢捱着时间，等待下班。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陆尘居然还是来接我了。

　　“你怎么来了？！”我又惊又喜。

　　“我说过来接你下班的。”

　　“可是……”我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要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不想晚回家嘛，我这就送你回去。”

　　“不去吃宵夜了？”

　　他看了我一眼，呵呵笑出声来。

　　我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脸已经窘得通红。

　　他跟我说觉得徐大林吃胖了，我说杜美美也胖了些，大概是蜜月愉快吧。我还向他展示了杜美美送我的珍珠手链，他抱怨说徐大林没有给他带礼物。

　　夜晚的道路非常顺畅，车子很快就到了我家楼下。陆尘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我下车，一抬头间，额头正撞上他的下巴。他痛得一声闷哼，身子向后倾倒，我吓得忙拉住他，一只手去帮他揉下巴，问：“怎么样，有没有咬到舌头？”

　　“没请你宵夜，你也不用这样报复吧！”他口齿不清的说。

　　我笑着说，“就是要报复。”

　　“是你自己说不要去的。”他不满的说。

　　“我说的是反话你听不懂吗？要就是不要，不要就是要。”我狡辩。

　　他听完也不说话，忽然低头，吻了我的手心一下。我浑身一震，他立刻又捉住了我的手，身子向我压过来，我后退，却退无可退，靠在了汽车上。我低着头，盯着他衬衫上第二颗纽扣，我又被笼罩在熟悉的古龙水气味中。我的意识开始迷乱。

　　“你明天上什么班？”

　　“明天我休息。”

　　“那我明天来找你，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好。”

　　“是好，还是不好？”

　　我笑了，抬起头，正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