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司茉歆

4、突然出现的销售员

　　男人低垂着头，脸颊微红，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区昊歆先是一怔，随即便咧着嘴笑起来。

　　“您好，我是东凌投资公司的员工，我叫颜天宸。”这个男人自我介绍着。

　　区昊歆两指夹过他递来的名片，扫一眼便有些不耐：“什么事？”

　　“我们公司正在销售一款理财产品，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像我这样的家庭主妇手里怎么会有需要投资的闲钱，把产品推销给不需要的人，这是你的爱好？”她抬眉，嘲笑般地看着他。说自己是家庭主妇倒也不为过，毕竟她的工作很少需要外出。

　　颜天宸倒是不在意她这算不上友好的语气：“不是有句话么，把东西推销给不需要的人，这才是本领。”

　　区昊歆耸耸肩，倒是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吧，我凭什么买它？”

　　“我们这是一款风险相当低的理财产品。”颜天宸见她松了口，便立刻介绍起来。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既然风险低想必收益也不高，我又何必投资。”她摊摊手。

　　听她这么说，颜天宸赶紧补充：“我们的产品年收益率可以达到10%。”

　　区昊歆无奈地哼了一声：“我就算有钱也都是我丈夫以20%以上的年收益率赚来的，又何必投资你那10%？”

　　听到这里，颜天宸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她摇摇头，不愿再搭理他。刚打算关门，却听到他大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

　　关门的手下意识停住，她重新拉开门，看到他一脸的诚恳，回忆一瞬间便像是海风一般扑面而来，带着点咸涩的味道，令人唏嘘。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当初那个背影，在淡淡的灯光下，跪在一个居高临下的男人面前说着“我不会放弃的”，她还记得那个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语气却坚定无比。

　　可最终，那个人还是放弃了。

　　回过神，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跑车引擎的轰鸣声，两人循声望去，看到西装笔挺的郑臣聿关上车门向这边走来。停在他们面前时，他取下墨镜，打量颜天宸一番，然后用一副等待她解释的眼神看着她。

　　她倒是反应迅速，几乎脱口而出：“这是我初中时的学长颜天宸，上学时一直在追我，对吧天宸？”她说着上前挽住颜天宸的手臂。

　　感觉到她手上的力度，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所以颜天宸在迟疑了一瞬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即使郑臣聿的表情冷得快要让对面的大海都结上一层冰了。

　　“我们去喝杯咖啡叙叙旧，晚餐就不用等我了。”区昊歆说完拎起玄关处的手包便拉着颜天宸出了院门。

　　直到走过院墙的转角，区昊歆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臂，与他拉开了合理的距离：“你的车子呢？”

　　“什么车子？”颜天宸一脸茫然。

　　“你们做销售不是整天东奔西走的么，怎么连辆车都没有？”

　　“我哪里买得起。”颜天宸有些郁结，“说实话，我是因为这个月的销售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才硬着头皮来这里推销的。”

　　“算了算了。”区昊歆摆摆手，“那我们怎么去市区？”

　　颜天宸笑了笑：“坐公车吧。”

　　区昊歆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他给骗上了公车，这对于她这个严重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见她用湿纸巾把座椅来来回回擦了不下五遍却依然不愿坐下，颜天宸也只得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座椅上：“别擦了，再擦连人影都能照出来了。”

　　区昊歆瞥了他一眼，这才在他外套上坐下来。

　　“你还真是娇生惯养，你先生一定把你给宠坏了。”颜天宸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

　　听到这话，区昊歆是愣了一下的。郑臣聿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对她的态度和行为也着实令人生恨，可真正宠起她来，那也是不惜下血本，要什么给什么的。当然，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一点归咎于习惯，因为从小，郑臣聿对她就是百般呵护，她说一他就不会说二，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如此。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最终还是放弃咖啡选择了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区昊歆像是无意提起似的，问他：“你知道下午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关上门吗？”

　　颜天宸不解地摇头。

　　“是因为你说的那句你不会放弃。”她笑着望向窗外已经昏暗了的天色，眼神却是涣散的：“曾经有一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是你先生？”

　　“不，那个人已经死了。”她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彼时的郑臣聿，如今早已放弃了当初的坚持，的确是死了吧，和她的爱情一起，死在了她的记忆里，也死在了她的心里。

　　吃完晚餐，区昊歆还是选择搭计程车回家，临上车前，她回身对他笑了一下：“今天谢谢你给我当了挡箭牌，你说的那款理财产品我会帮你卖出去的，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打电话给你。”说完向他点了下头，便坐进车子里。

　　路上，她拨了通电话，告诉夏渃有一款理财产品收益不错，很适合让她手头的闲置资金快速增值，夏渃开心地直喊着“我爱你”。

　　回到家里敲了敲门，留下值班的佣人打开门将她迎进去，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少夫人。”

　　似乎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她的心情比下午时好了许多，于是边踢掉脚上的鞋子边问：“少爷呢？”

　　“少爷在书房里。”佣人将她换下的高跟鞋收好，见她甩着提包直奔书房去，佣人吓得脸色铁青，赶紧拦下她：“少夫人，少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您还是先去洗澡吧，我去给您放热水。”

　　她转过头来促狭地一笑：“我从来都不是那‘任何人’中的一个。”说完便不再理会佣人的阻拦，径直上楼去了。

　　郑臣聿平日里最厌恶不敲门就闯进来的人，她偏偏一把将门推开，可本该勃然大怒的郑臣聿却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手里的文件。

　　她将提包随意甩进沙发里，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吻了吻。他青色的胡茬令她的唇有些痛，却又觉得痒痒的。

　　“你疯够了？”他依然没有抬眼看她，语气不含任何温度。

　　于是她更加得寸进尺的凑到他唇边吻他：“吃醋了？”

　　“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吃醋。”他冷哼一声。

　　她也不理会他的话，抽出他手中的文件夹丢在桌上，随即坐上他的腿：“我哪里知道他会找到这里来，我以为他已经忘记我了呢。那时候整天跟在你身边，都没有人敢追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这不是有一个么，还挺勇敢。”郑臣聿语气里充满着讽刺的味道。

　　区昊歆笑着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问他：“如果他现在来追我，我跟他走了，你会怎么办？”

　　郑臣聿轻蔑地一笑：“把你们两个一起折磨到死，够不够？”说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的身子抵在桌沿上，吻了下去。

　　他吻得很用力，死死地将她挤在桌边不能动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脊椎都要折断了。他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唇齿，却被她狠狠咬住下唇。血沿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他没有推开她，她也没有松口，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分多钟，直到她心软先妥协。

　　看着他唇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她始终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忍，便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回了卧室。

　　郑臣聿跟进来，看到她背对着门的方向躺在床上。他靠在门边，戏谑地问：“今天怎么乖乖睡在这里了？谁允许你进来的？”

　　她并没有回答，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郑臣聿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她。她脸上是清晰的泪痕，即使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不那么皎洁，他也依然能够看到她的眼泪滴落在枕头上。

　　有那么几秒钟，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可随即却又扬起一边的嘴角，不屑地笑着：“你在外面给我戴了一晚上的绿帽子，这会儿倒是自己先哭起来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这眼泪是因了对我的愧疚，恐怕连你自己也不会信吧？”

　　区昊歆依然没有说话，她很少见的没有顶撞他，只是闭起眼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臣聿，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

　　郑臣聿身子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提起以前的事情。他们的过去，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禁忌，就像是蛊毒一般，仿佛碰一下就注定一辈子为之沦陷。

　　郑臣聿难得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坚持与否，如今你也都是嫁给了我，要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现在生不如死的是你而不是我。当初你爸告诉我，如果我不放弃他就会让我痛不欲生，恐怕他死也想不到，现在痛不欲生的会是他最心疼的女儿。”他笑了两声，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将他的身影包裹起来，让她有了种错觉，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只六翼天使撒旦，一点点被邪恶吞噬着洁白的羽毛，最终沦为了一只恶魔。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郑臣聿侧过头看着她，她眼神失焦地望着他的方向，那眼神里透出的哀伤让他心里突然像是堵着块石头，就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快了。不愿再待下去，他转身走出房间，再没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