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祭》染简帆

10、冬日滑雪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小半年，我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楼层林立，水泥钢筋充斥的空间，还有灯火通明的夜晚，奢靡腐朽的生活，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每每当我看到那些有着精致妆容的穿着职业装或是晚礼服优雅地品着红酒踩着高跟鞋轻松自如地走在光滑的大理石上的女性时，我就会想，经年之后，颜澜，那个现在有着温暖笑容，真诚婉约，穿着黑色皮鞋的女孩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还有那些男士们，一个个挺着啤酒肚，穿着西装，脸上或堆着笑，或挂满不屑，以后的以后，楚洌和江原，他们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注定了，我跟所有人，都不处于一个世界。
　　寒假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因为要为高三做奠基，学校的假期作业并不少。本以为这个寒假大家都会很忙，可是等到那天他们叫我一起出去滑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事实，那就是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完成作业简直太过小儿科。
　　很快的，楚洌，江原，颜澜还有我来到了滑雪场地，事实上我并不想来，因为我不会滑。可是禁不住颜澜的一再恳求，我还是选择跟他们来了，多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么？
　　一路上数江原的兴致最高，他一直在跟楚洌讲今年又出了多少新的装备，这个品牌的滑雪服如何如何，那个品牌的雪镜优点怎样怎样。楚洌一脸随意，偶尔评价两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在听。颜澜也会说上两句，而他们说的，我几乎完全不懂。
　　其实我对雪的兴趣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样那么深，大多数的小孩都会喜欢雪，因为一下雪他们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可是这些快乐，对我来说，从来就是一件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记得那么清楚，有一年，小镇上下起了大雪，我一个人在门前的空地上堆了三个雪人，那个时候外婆在里面给人纳鞋垫。
　　三个雪人，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还有站在中间的小小的孩子，堆完之后我变得很开心，我把它想象成是爸爸妈妈和我，那个时候我还处于天真的时期，天真地以为，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我甚至觉得那是我笑得最灿烂的一次，可是似乎我的快乐从来就是一种莫大的罪过，总会有一帮虔诚的信徒要不遗余力地将它打破。
　　我看着我堆了那么久的雪人在他们的手上一步一步地粉碎，变成雪末。内心的怒火终于再也不可抑制，我和他们厮打了起来，因为其中男生居多，所以我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头上肿了两个大包，脸上和手上也青了好几块。
　　不过，那几个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我淡然地笑，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最后那件事情是以外婆登门向人道歉而告终的，我看着外婆一个劲的给别人赔不是，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懂事了，让外婆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低声下气地给别人赔礼道歉，特别是当我看到那些人趾高气扬的可憎面目时。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站得高高的，俯视曾经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们。
　　“栀子，我们到了。”颜澜拉了拉我的衣袖。
　　“嗯？哦。”我把自己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来。
　　“LX滑雪场是A市最大的滑雪场，短短几年的时间发展得非常迅速。”颜澜对我说道。
　　“那经营这个滑雪场的人想必一定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你说的的确不错，经营这家滑雪场的是A市的一个大家族，实力自然不用多说。”江原评价道。
　　“栀子，我们现在要去换滑雪服了，走吧。”颜澜拉着我往一边走去。换好之后我们四个人在原处碰面，“你们去滑吧，我先看着你们滑几次好了，这样也可以积累一点经验。”我对颜澜说道。
　　“那好吧，等一下我来教你吧，那我先去咯。”这个时候江原已经再催促了：
　　“澜澜你们怎么还不下来，快点啊，好刺激！”
　　“就来了！”看着此刻的颜澜，我不禁想到了一个成语。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我拿出背包里的速写本和铅笔，开始画画，这么多人，要画出来也算是一个挑战吧。
　　正当快要画完的时候，我的前方投下一片阴影。
　　是楚洌，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清冷气息出卖了他。
　　“你这样画下去，应该能考到A大的美术系去了。”楚洌看着我手中的速写。
　　“A大的美术系确实不错。”
　　“你想好去哪里了？”楚洌问道。
　　“还不确定，可能会去A大的美术系或者S美院吧，不过以我现在的成绩，去S美院的几率比较大。”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当然不会去找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颜澜一个人的老师，颜澜是他唯一的帮助对象。
　　“那谢谢。”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楚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不是颜澜的专属。”
　　“你这样讲，她会伤心的吧。”
　　楚洌一时无言。“走吧，我们去滑雪，他们在催了。”
　　“作为一名初学者，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怎么减速跟停止。”楚洌开始对我进行指导。
　　“两只滑雪板要注意保持平行，雪板的间距与肩宽相同即可，双脚平均承受体重，身体微微下蹲，上身稍向前倾并自然放松，目视前方，沿滚落线方向滑行。”说着，他给我示范了一遍。“就像我刚才那样做就可以了。”
　　我看着楚洌，收到的是他鼓励的眼神。那个问题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去陪颜澜一起滑？”毕竟我想滑的话可以自己找教练。
　　我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装备，当我套好以后站起身来时却没有达到很好的平衡，还没站稳就已经滑了出去，奇怪的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摔跤，反而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刺激，楚洌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可以说我是在毫无技巧地滑雪，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转弯，所以我会撞到人并不是一件几率很小的事情。
　　就当我快要以极大的速度与那个人相撞时，我突然感到后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了回来。
　　然后我跟楚洌摔成了一团。我甚至听到了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疼得吸气的声音，我努力地爬起来，伸出手，将他也拉了起来。
　　“你有没有怎么样？”毕竟是因为我他才会摔跤的不是么？
　　“我没事。”
　　“为什么要拉我？”反正我也是会撞到人的。
　　“如果要你撞到别人，那我倒宁愿你撞到的是我。”
　　“这个没有什么区别的不是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楚洌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却觉得他的笑容中带了些微的苦涩。
　　有什么区别么？不过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我们都陷在自己思想的泥淖里，谁也没有发现颜澜微红的眼睛。那悲伤的目光，穿过所有的人群，却没有到达楚洌的眼底。
　　“阿洌，快点和栀子过来啊，愣在那干嘛？”江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们过去吧。”楚洌拉起我的手，虽然戴着手套，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我非常的不习惯。我试着挣脱，却无果。
　　“难道你还想拖着我陪你再摔一次么？”幽幽地声音。
　　“你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这样就不会被我拖着摔跤了。”我回答得很自然。
　　楚洌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径直拉着我，滑了下去。我自然不敢松开他的手，这个时候松手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安全当儿戏。
　　“阿洌，我看见你们刚刚摔倒了，你跟栀子有没有怎么样？”颜澜问道。
　　“我没事。”我跟楚洌异口同声。
　　“现在你是要自己来还是要人带你？”楚洌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可以自己找教练。”我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打算。
　　楚洌什么也没有说。“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哦。”颜澜叮嘱我。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玩吧。”
　　“既然这样，那阿洌，澜澜我们去滑吧。”江原说道。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里面包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