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虎生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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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把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初木晞停下筷子，道：“你去过那儿？”
那小二挺能白活，摆摆手道：“这倒没，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
葛琨呵呵一笑，道：“在这儿当个小二也不错，天天耳听八方啊。”
小二道：“这也不是，十几年前我们店里来了个哑巴，浑身是血的，非说自己是赤夕人。这赤夕人千百年也不曾见一个，想进赤夕的倒是满地跑。掌柜的自然不信他说的，但是看他可怜，就收留他当杂役。”
初木晞讶异道：“十几年前的事你都记这么清楚啊。”
小二道：“小的是前几年才来的，赤夕的事儿都是那哑巴告诉我的。我和他平常挺熟，本来是想问问他赤夕国里面住的是不是都是神仙，结果那哑巴打死不说，逼急了才跟我说了点边边角角的事。他给我画过地图，不是这位贵人画的这个样的。你看这个虎生谷呢，有这么长。”他用手指在桌上抹了一下，三人看了，心底同时暗叫一声不好。
只见那小二手指顺着“凸”字突出的上面抹了一圈，抹过的那块把半个赤夕都给包上了。这一下把大辰和赤夕隔了开，绕路的计划八成是行不通了。小二又指着左肩道：“这一块是高山，真正的赤夕，只有右侧这一小块。”
唐遥狐疑地看了看他，道：“就这么一小块？”
那小二斩钉截铁道：“就这么一小块。一般进谷就是顺着这个口进，这地方就相当于正门。不过从正门进也没路走，毕竟两国一直都没来往嘛。”
唐遥微微皱起眉，葛琨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急，又道：“那谷里有什么险情，怎么都没人进去？”
小二挠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年年都有人进去，但是没听说有谁出来过。”
初木晞道：“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就偏偏告诉我们了啊，你要是早告诉他们，他们不就都过去了。”
那葛琨听罢，意味深长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那小二嘻嘻笑着，心照不宣地收了，又向葛琨行了好几个礼。初木晞心想，原来这家伙是看我们有油水捞，真是精明到家了。
一旁的唐遥突然道：“那哑巴呢？”
小二道：“真不巧，那哑巴前几年就不见了，都说他是进了虎生谷里了。”
唐遥还不死心，又道：“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那小二寻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还真有，有个纸卷子，来的时候揣在怀里的。不过小的不认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三个人交换了下眼神，唐遥道：“拿过来看看吧。”
那小二应了一声就出了门，唐遥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葛大人，我刚才是太急了。”
葛琨又想到那小二刚才见钱眼开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这倒没什么，我本意也是想找当地的商人打听一下。现在只是怕这家伙嘴里都是瞎话，靠不住。”
初木晞又夹了一筷子烧鱼，插嘴道：“何止是靠不住，我看那是大大的靠不住。”
不一会儿那小二携了一纯黑长卷进来，唐遥打开，见是一封诏书，汉字写的。字是白的，有大半被血染红了。从剩下的字来推测，是封诏书，这个人通过了会试，书里召他于“三十四年”进“非语”殿试。落款处是两款方印，一是“赤夕天宝”、一是“敬天勤民”。
三个人俱是一惊。看到汉字和殿试的时候，三人都笃定了是中原哪个官吏落难，没想到诏书居然是赤夕皇帝下的。而且这诏书字里行间都有中原的味道，包括“敬天勤民”也是中原皇帝的话。
初木晞知道文字的统一不外乎是两种情况：一是主动汲取，落后的国家向强大的国家派使臣，学后自用；还有一种就是强制推广，一般是战胜国强行推广至战败国，实现全国文化形式的大一统，摧毁一个国家的最长远的方式便是摧毁它的文化。不知道这赤夕国是哪种情况，单看现在两国互相独立，似乎第一种可能性大一些；但是再细想，两国现在这样互相躲避，又绝对让人想象不出曾经有过友好交流的时期。
一旁的小二见三人脸色不对，点头哈腰道：“几位贵人，这纸卷子直接拿去吧。要是没事儿的话，小的就先下去了。”
唐遥挥手允了，一旁的初木晞才道：“看来赤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帝国，能有那种秘药吗？”
唐遥道：“都走到这步了，怎么都要去看看才是。”
葛琨沉思道：“其实越普通的地方，越利于行事。我最害怕的反而是那边会是个神仙似的地方。要是两边制度语言都不同，就像是人去和神交流，怕是会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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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次日就起程。次日初木晞起了个大早，已经进了四月，在南疆四月就代表着暖洋洋的初夏。天光朦胧，雾气氤氲，远处连绵的虎生谷并不高，但此时竟有了丝丝梦幻的感觉。她那一瞬间突然有点恍神，这个在心底描摹了十数年的不死之国，如今静静地向她敞开了怀抱。
葛琨倒是一起床就皱起了眉头，催队伍快快出发。清晨有雾往往代表之后的几天都会阴雨连绵，山路本就难走，碰到雨更是寸步难行，所以必须要赶在下雨之前翻过去。
虎生谷是典型的石林，巨石犬牙交错，一片灰突突中偶尔冒出几棵绿树。这里本来就没有山路，再加上怪石林立，近百人的车队走得极其艰难，正午时才爬上山腰。而且越往山顶走，石头越是杂乱，或横或纵，或高或矮，几乎把能走的路都挡住了。唐遥带了几个人在前面探路，开始走的还很急，后来不得不让整个车队都先停下来。
初木晞和葛琨下了车赶到前面，看到有棵巨树倒了，正好架在乱石上，留了个半人高的三角形缺口。树有三人合抱那么粗，倒下来比人还高，车肯定是过不去的。唐遥他们正提着斧子劈树，看样子是想硬劈开一条路。
那树的树叶都落光了，树干上裹了厚厚一层青苔，看起来倒在这儿有段年头了。树皮朽得不行了，唐遥一斧子下去就溅起来一层木屑。
初木晞敲了敲树干，有很轻的回声，看来最里面那块是空心的，要砍断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这一路走走停停，初木晞在车上被颠得直反胃。她知道石林里的确难走，但是究其根源，还是车太庞大，单是人的话，很容易就穿过去了。而且再往上走，石林只会越来越密。不如让大多数人先穿过谷，留一部分人照顾车辆货物，等前面的人探好路再来接应后面。他们这趟来赤夕，是找药为先，通商为次，货物其实并不着急。
葛琨意外地犹豫起来。在这种地方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因为食物不足或者什么原因而困死在谷里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如果一直磨蹭下去，万一雨下下来，所有人都要被困在这里。
初木晞和葛琨这边还在犯愁，就听到轰一声巨响。原来树干刚被完全劈开，两段同时砸在了地上。那响声未落，围在树边的人突然齐声惊叫起来，停在树上的鸟雀受了惊，扑棱棱全部飞起来。原本寂静的林子里一时间各种声音齐发，像炸起来了一样。
初木晞反应快，拔腿跑过去，一眼就看到一地白花花的骨头和碎瓷片。这都是从空心的树干里掉出的，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她顿时想到了其中的原委，背上不由升起一股寒气。
“洗骨葬。把死人骨头放在陶罐里供奉，这是百越族的习俗。”她说着，又皱着眉用脚尖勾过来一片大块的瓷片，“陶罐上纹着蛟龙，这就是百越族的图腾。不过百越族早在八百年前就被中原征服了。”
唐遥道：“还是中原人？”
初木晞道：“也不算是，不过它跟赤夕不一样，是有详细记载的。不过百越当时盛极一时，习俗传到邻国赤夕也很正常。”
唐遥一向重礼教，蹲下来想挖个坑就地把这堆骨头葬了。初木晞面色极难看，立马拉住他：“阿娘，你别碰它们。这些骨头都是、都是，都是人吃剩下的！”
唐遥顿时一惊。初木晞又道：“百越人特别野蛮，他们觉得吃人肉能够得到这个人生前的智慧，就把死人肢解吃了，只葬骨头。我还以为赤夕国会很文明，没想到……”
她又瞥了一眼白骨，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般，几乎吐出来。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葛琨淡淡道：“赤夕人天生神力，会分食人肉并不奇怪。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个树洞里会有这些陶罐，或者说，为什么有人会把这些陶罐暂放在这儿，又为什么没有回来取。”
“在这谷里遭难了吧。”
唐遥说着，抽出挂在腰上的剑。那剑是林欣在他加冠时送的，削铁如泥。柄是白如截脂的羊脂玉，而剑身以流星石提纯熔炼而成，出鞘时明星荧荧。
“我有一种预感，虎生谷以这棵树为界，以外是中原，以内就到了赤夕。” 他提着剑，抬腿带头跨过了倒下的树，“大家小心，跟上我，千万不要散开。”
车夫们驱车紧跟着过去，初木晞揪着心坐在车里，路过那树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更加慌，偏过头不看窗外。然而就在她偏头那刻，眼角隐约扫见了倒在地上的树干里好像有些什么。她忙探身去看，但是隔着一层浓雾，什么都看不清。
她唤车夫停车，跳下去跑到树干那里去看。这时离近了才看清，那是两只干瘪的、只裹了一层青黑色肉皮的手，十指紧紧抠着树干内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虎生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