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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举火燎天何煌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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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声不响地流逝着,转眼又过了三个多月。冬至前后,天气正寒,御花园里除了几株四季常青的松柏外,其他树木早已脱得光秃秃的不剩一片叶子,满目都是萧条。王徽好容易得了闲暇,本想来散散心,见到这般光景,眉头不免拧了起来,吓得老园丁忙磕头告饶。王徽摆摆手:“算啦,时节如此,非人力所能为,也怪不得你,起来吧。”老园丁诚惶诚恐地站起,讨好道:“陛下,您说的温室,臣等已经盖好了,陛下要不要去看看。”王徽掩鼻道:“算了算了,二氧化碳浓度那么高,朕就不看了,你们好好打理便是。”老园丁当然不懂什么二氧化碳,只是面上越发尴尬,心头越发忐忑,好容易才勉强道:“陛下,若要看青,臣倒知道一个去处。只出御花园西三里,有一处地方名唤兰池,广植松柏,四季常青,近日雪压苍松,更是好看。”王徽心中一动,扬眉道:“是么,那朕便去瞧瞧。唔,莫与旁人说。”当即换了便装,又点了三个亲信侍卫,并悄悄叫回真刚,一行五人微服而出。
出了御花园,王徽却不先去兰池,而是寻个隐蔽地方与真刚密谈了一番,自然是询问赵高和澹台云梦的情况,也正好打个时间差,叫人捉摸不透他的行踪。
此时正是冬至前后,天黑的极早,待他们谈完出来,日头早已西斜,真刚面露尴尬,低声道:“属下有罪,耽误徽哥游玩了。”王徽大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无妨,趁夜游玩,才是别有乐趣。”
借着残阳微光走出好几里地,到兰池时天已全黑,星星一颗一颗接连亮了起来,开始不过三五寥寥,后来竟是满天的星斗,也不知是谁抛珠洒玉,让它们闪烁在这墨蓝的夜空中的。王徽一时看得呆了。他当年在天文社团,各种各样的观测活动参加得也不少,但这样奇美瑰丽的星空,着实是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在21世纪,那个充斥着光污染的时空,有谁还会去注意天穹呢?
他自呆呆出神,真刚等却不敢怠慢,一个个剑拔弩张,瞪大了双眼,捕捉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林木深处忽然传来几声老鸦聒噪,真刚等连忙将王徽护在当中。“什么人!”一侍卫冲着林木深处一声断喝,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星光下隐约可见一道墨色人形。那人大约是听到动静,却不后退,反款款向王徽一行飘来。是飘!因为没有人能走得那么轻盈,哪怕是身形娇小的女子,而这人虽然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可看身量显然是个健壮男儿。难道是鬼?王徽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此刻心里也不免打个突突。
黑袍怪人飘到距他们三十步的地方,突然顿住,竟似连个减速的过程都没有。王徽以前是念理科的,虽然放下了这么多年,但原先的底子还在,知道要这样迅速的止步,说明其反向加速度极大,再乘以这个人本身的质量……他不由朝身边的真刚望了一眼。盖聂去后身边侍卫就以真刚武功最高,要想这样说停就停,恐怕也不容易。
黑袍怪人停在那里,似乎在端详着他们,王徽这边也未敢轻动。就这样沉默着对峙了好一阵子,还是那人先开的口:“你们……也是来看木星的?”
木星?王徽愣了一下。木星又称太岁,是太阳系中最大的行星,一般来说亮度仅次于日月金三星,即使在这样繁星满天的夜里,它也依然醒目,只是光凭一双肉眼,又能看出什么来呢?他不由抬头,眼光正朝向木星。以他观测部出来的水平,要找到木星毫无困难。
黑袍怪人见王徽正是望着木星,似乎甚为欣喜,道:“果然,原来你我竟是同道了。”他的声音甚为空冥飘忽,又带着几分阴冷,让人听的很不舒服。王徽此时却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竟摒开左右,上前问道:“请问先生,木星有什么奇怪的吗?”黑袍怪人指着木星,声音开始微微颤抖:“看见了吗?它旁边有颗小星,赤色的。”王徽把眼睛眯起来,睁大,再眯起来,再睁大,可还是没有看到木星旁边有什么赤色的小星,不由得大惑不解。
只听那黑袍怪人自顾自地说道:“一百多年前,甘德前辈就曾经看到过木星旁边有一颗赤色小星,却是孤证难立。我守了好几个月,每天都来这里看,终于叫我看到了!古人诚不欺我也!”王徽听了,顿时肃然起敬:原来这人是个严谨认真的科学家!他虽然不知道这颗赤色小星指的是什么,但相信一定是天文界的一项重大发现!
其实如果理论部的苏婉在此,或是他带着望远镜,并把它指向木星,就会知道那颗赤色小星是什么了。此刻木星旁边,确实有一颗浅红色的小星,也就是后来俗称的木卫三,是太阳系内最大的卫星。相传当年甘德曾凭借肉眼看到了木卫三,但由于他与石申合著的《甘石星经》亡佚,所以一直得不到承认。
阴阳家虽然也研究天象,但大多都要牵扯到阴阳五行上,王徽很不喜欢,所以明明叫公输家族打磨好了几架望远镜,却宁可送给并不擅长摆弄仪器的苏婉消遣,也不给阴阳家做研究,免得又扯出一堆的怪力乱神来愚弄民众。要开启民智发展科技就推广最正确的,才不要借助他们的封建迷信。秦朝以吏为师,所以王徽很早以前就想过,在胥吏中专门培养一部分人教导民众数学、物理学等基础学科,甚至还考虑过和墨家谈判,允许他们宣讲墨子著作中有关机械、光学和建筑学的部分,但像兼爱非攻这种歪理以及有鬼有神这种邪说就绝不可提。只可恨墨家鼠目寸光,口口声声兼天下爱众生,却不肯把自家学派的精髓拿出来与天下人共享,分明是自相矛盾,还要张口暴秦闭口昏君的,时时刻刻想着造反。王徽忍无可忍,这才下令荡平墨门。哼,没了你墨家,我大秦就找不出别的懂机械懂建筑懂光学的人了?你当老子初中两年高中三年的物理是白学的?若不是实在政务缠身抽不出空,王徽都恨不得自己亲自出马。
看来眼前这人虽然古怪,但绝对是个大才!王徽行了个弟子礼道:“先生的精神实在令人佩服。在下王徽,不敢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将来也好讨教。”以他帝王之躯,除了曾对尉僚、李斯等大才国士行过弟子礼外,能享此殊荣的天下寥寥。黑袍怪人却只淡淡然道:“我姓林。”并不肯透露名字。王徽心想超世之才必有超世之傲,也不多问,只笑道:“今夜星光正好,林先生何不多看两眼?”“林先生”沉吟一阵,方道:“也好,人生难得一同道,我能结识徽兄,也是有缘。”
王徽叫人铺了坐席,请“林先生”先坐。“林先生”倒也不谦让,自坐了上席。但见他不但浑身裹在黑袍里,连脸上都覆了一层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堪堪露出的一双眸子,却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这对“起雾”的“窗户”就更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几分诡异。
这“林先生”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对天文历法更是了如指掌,王徽随手指一颗星,他便能将这颗星的诸多情况侃侃道来,连个结巴都不打,比苏婉更是精熟百倍。其中一些王徽知道,可大部分却是闻所未闻,越听越入迷,浑不知物换星移,已过了三更。真刚几次劝他回去,反被他轰走,说别搅了他的兴致。真刚只得带了那三名侍卫远远退开。
“林先生”解说了一回天象,突然顿住,反问王徽:“徽兄似乎对天文也颇有研究,不知在下可否请教一二?”王徽忙道:“我不过知道些皮毛,哪敢班门弄斧……”“林先生”却自顾自地问道:“请问徽兄,是浑天说有理些,还是盖天说有理些?”
浑天说,就是“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火,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出自《张衡浑仪注》)”盖天说则认为“天似盖笠,地法覆盘,天地各中高外下。(出自《晋书天文志》)”按现代天文学观点来看,这两种学说都有其局限性,当然浑天说相对更靠谱一点,可毕竟和王徽所熟悉的宇宙理论仍然相差甚远。
见王徽沉吟不答,“林先生”那双弥漫水雾的眼睛里突然射出几点光亮,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这么说,你竟是支持宣夜说的么?”
“宣夜说?”王徽大奇,这个可从来没听说过:“愿闻其详。”
“林先生”解释说,宣夜说就是就宇宙无界,时间无限,天了无质,日月众星,自然浮生于虚空之中。王徽听在耳里,这不是和现代宇宙学观点很相似吗?他登时就喜得抚掌大笑。“林先生”奇道:“你笑什么?宣夜说很可笑吗?”王徽勉强忍住笑,道:“不是不是。我一直觉得天就是没有形质的,所以浑天盖天都不对,可是没人相信我,今天总算知道,原来还是有人和我想得一样啊。”“你也觉得宣夜说是对的?”“林先生”大奇,声音却突然沉了下来,似有几分萧索黯然:“我认得一人,他也支持宣夜说,可惜……”他话没说完,忽地噤若寒蝉,低呼道:“小心!有杀气!”
“现在才发现,未免太迟了。”来人桀桀嘿嘿两声冷笑。荧荧明星映衬出枝桠上伏着的那个影绰身形,而那股阴阴沉沉的煞气血腥气,就是王徽这样武功平平的人也已感觉出来了。又过片刻,听得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又走出一条庞然大物,目测至少有丈余高,横着量也相差仿佛。王徽心中一紧:不好!来人是谁他虽然还不清楚,但绝非善类。这“林先生”来路也不明,自己刚才真是太大意了,只顾谈天象,居然把真刚他们全都支走……
“林先生”抢上前一步,护在王徽身前,低喝道:“不用怕,这两个我能对付。”“呵呵,两个能对付,四个呢?”但听娇声软语,伴随着悉悉索索长虫爬行之声,又转出一个女子。黑夜里看不清面貌,只依稀可见此女身段修长曼妙,体态玲珑浮凸,想来也该是个绝代佳人。接着又是扑啦啦几声响,一声长啸划破静夜,抬头看时,一匹巨大的白鸟正从高空俯冲直下,巨翅煽起狂风,凛冽如刀地就朝王徽和“林先生”扇来。而原先抱臂立在鸟背上的白衣少年早已一个后跃,金鸡独立般踮着脚尖轻身站上了树梢。山林之风鼓起他的袍袖,翩翩然好似神仙中人。若不是在此情此景之下,王徽真忍不住要叫好了。
“隐蝠、无双、赤练、白凤。流沙的人来得还挺齐的啊。你们老大卫庄呢?还有那个号称千变莫名的黑麒麟呢?”“林先生”冷然道,说话间袍袖轻挥,借力打力,那体形硕大的白鸟竟被他硬生生逼退。白凤心下一惊,不敢再贸然指示爱鸟上前,心中不免愤愤:本想趁秦王落单时下手,谁知居然还埋了个硬点子。不过无妨,卫庄大人武功卓绝,自己也自信不是泛泛之辈,岂会怕这么一个无名之辈?
“你们不配和我动手,叫卫庄来。”“林先生”的声音波澜不惊,却自有一股傲气,那股气场比起当了二十几年君王的王徽竟不逞多让,甚至还要胜上两分。隐蝠怪笑一声,正要扑上前去饱餐一顿鲜血,却被赤练喝止。
赤练款款上前,向”林先生”福了一福,道:“这位先生,此事与阁下无关,还请阁下不要插手。”她纤纤素手指着王徽,意思是目标仅他一人。“叫卫庄来和我谈。”“林先生”还是只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赤练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头脑似乎突然迟钝了,竟不由自主地答声“是”,从地上捞起一条小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吻,又放回地上,道:“先生少待,卫庄大人很快就到。”
王徽见他们竟这么怕“林先生”,心头大奇,却也不想深究,只是傲然问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为何要杀我?”“天下苦秦久矣,想杀你的凡不知几许,并不多我们几个。”赤练满腔家仇国恨,恨不得将眼前这暴君千刀万剐,却依然是带着笑容说出这些话。自从十三年前死里逃生,赤练就渐渐失去了喜怒哀乐等诸般情绪,尽管面上依旧会哭会笑,心里却早已淡然如千年古井一般,只有在面对卫庄时,这口古井才会微微泛起一点波澜。不只是她,流沙众人历经大劫大难,又过了这十几年刀头舔血亡命天涯的日子,大多都忘记了真正的快乐该是什么样子的,所谓的笑容不过是一种掩饰心思的习惯而已,就算是生活相对安定的张良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卫庄,他人如其名,“未装”,因为以他的能耐,早就用不到什么伪装了,所以他也是流沙众人中最少笑的,若是笑了,那一定是真心发笑,绝无作假。
不多时,林子里走出一个黑裳白发的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流沙首领卫庄。当初王徽曾听李斯提过此人,但只是闻名,不曾会面,本想找个机会将此人收为己用,却不料初初见面却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下。王徽本以为自己穿越之后的身材已经挺高的了,从穷矮矬变身高富帅,算是一大福利,但今天见到的这几个,无论“林先生”、那个巨型怪物或是这个卫庄都比自己要高一大截,不免有些郁闷——我了个去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王徽不由暗骂自己主次不分。
“我就是卫庄。”卫庄声音低沉,炯炯双目直逼“林先生”。论生性狂傲,他若是认了第二,天底下恐怕就没有谁敢认第一,但这个“林先生”似乎就是有意要挫一挫他的锐气,傲然道:“好极。文斗还是武斗?”“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卫庄见多识广,看得出此人也是个武学名家,不由起了好胜之心。
但见“林先生” 足尖点地,划了一个半径堪堪一尺的正圆,又将右手背在身后,道:“文斗便是我就用一只手,不出这个圈子,三十招内随你处置,只要能逼得我出了圈子,就算你赢。至于武斗嘛,那就是决斗,死生不论,祸福随天。”卫庄冷笑道:“文斗是我欺负你,武斗便好。”“林先生”摇头道:“那可未必。”话音落时,黑影飘忽,已向卫庄拍了一掌。卫庄侧身,堪堪避过,只觉他掌缘带起的气流极是刚猛,刮在脸上竟有些隐隐作痛,登时心下一个咯噔,暗道:确实是个硬点子。就这一闪一让一错身之间,卫庄手腕翻转,将鲨齿牢牢握住,紧接着一招劈将而来,正是他最擅长的“横贯天下”。这一剑力量奇大,未曾触到肌肤,已觉罡风扑面,刮的人生疼,向来都是一击必杀。“林先生”宛如泰山般岿然不动,一身黑袍却无风自飘,渐渐鼓胀起来,猎猎作响。沙!鲨齿劈到离兰池身体寸余处,却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衣袍滑了开去,竟连一片衣角也没能削下来,卫庄万钧之力落了个空,险些站立不稳跌跤,这可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林先生” 弯下一根手指,淡漠地道:“一招了。三招之内,我必夺下你手中鲨齿。”如此夸张大气,惹得白凤赤练等都觉好笑,卫庄却心头恻恻,觉得他此言未必为虚,不禁多问了一句:“若夺不下呢?”“姓林的言出必践,若是不成,我立刻自尽。”他一字一句说来听上去与平常说话无异,但却已经和卫庄连走了好几式。这一套“三彻连环”虽然有数十手,但只能算作一招,倒也不是违规。卫庄亦学了个乖,故意激“林先生”撂下狠话,自己只要把这三招耗完便是。他以守为攻,剑作回环,使了招“无懈可击”。这原是鬼谷横剑术防守中的一记妙手,招如其名,确实是无懈可击,“林先生”的三彻连环招招相连快似闪电,卫庄的招数却一剑封住了所有的破绽,端的是鬼谷剑术里的无上高招。白凤赤练等看在眼里,忍不住替卫庄叫好。
然而普天之下,就没有不可破解招数。“无懈可击”号称无懈,却有一个极小而又极隐蔽的破绽,便是在大拇指上。使剑所重者,臂力、腕力、指力,而指力又完全依赖于这根大拇指。“林先生”双目如炬,竟被他看出来这一破绽,只见他突地抽身后退,双手一合,结了一道掌印,向卫庄拍去。
已经是第三招了。卫庄心头微宽。这掌印无形无相,最是凶险,还是以“无懈可击”应对为妙。他刚一抬手,招数尚未完全祭出,忽见眼前光芒大盛,正如排山倒海般朝自己压来,刺目无比,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就在这电光火石一刹那,但听得嘎嘎两声轻响,“林先生”竟不知何时已经欺上前来,一把抓住卫庄右手拇指,食中二指有如利刃,竟将卫庄的拇指硬生生剪了下来,血流如注,骨肉分离;旋即“林先生”又抓了他的左手依样而行。卫庄只觉手上剧痛无比,当啷一声,鲨齿竟而落地,被“林先生”拿脚勾起,握在了自家手上。卫庄勉力要回夺,却被“林先生”一指戳中当年与盖聂决斗时留下的那道旧伤,伤口顿时迸裂,血如泉涌。
众人只看到卫庄连人带剑被一团奇异光芒包裹,只片刻间,光芒尽消,“林先生”握着鲨齿出来,施施然一转身,形态潇洒至极,口吻更是狂傲无比地说了句“不多不少,正三招”,而卫庄却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卫庄!卫庄!赤练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扑将过去,满面慌急,连声呼喊:“卫庄!卫庄!伤到哪里了?”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林先生”替他回答。
“什么皮外伤!”赤练扭过头,怒斥道:“他……他再也不能拿剑了啊!”说着嘤嘤哭了起来。卫庄双手的大姆指都被齐根断下,从此以后就是废人了。对于一个剑客,不能拿剑比死还难受,可没了姆指,竟是求死都不能了。
卫庄嗫嗫嚅嚅,似乎有话要说。赤练忙附耳到他唇边,细心倾听。只听他低声,但是坚决地道:“练儿,杀了我!”“不……”赤练哭得梨花带雨,却狂摇着头,满头秀发随风轻扬,说不尽的情丝万种。“练儿,我卫庄此生向不求人,就求你这一次。杀了我!我宁可死,也不要受这种零零碎碎的苦!”赤练依旧死活不同意:“不行!不行!不就是两根手指吗?我们可以遍访天下名医,再给你安上的!”卫庄苦然一笑,低声道:“扶我坐起来。”
卫庄盘膝而坐,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赤练跪坐在他身旁,紧紧依偎着他。却听卫庄以韩风之调,低声唱道:“燕燕往飞,居我屋梁;呢喃告我,有女在韩。韩女其姝,娥眉婉转;韩女其娈,明眸流盼。韩女其窕,巧笑嫣然;韩女其窈,华色生光。我思嬿婉,永结髻环;之子归兮,钟鼓为欢。”“别唱了……”赤练哭道。卫庄却恍若未闻,又轻轻地唱了一遍,复道:“……练儿,你我来生,再为夫妇。”说罢上下牙齿用力一合,竟自咬舌自尽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