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乱世文章不值钱》嬴星彩

13、第十二章 风云突变起祸端

　　自驶离桑海港口，已有四五日，一路东行，竟是风平浪静。徐福笑道：“这倒真难得了，本来这季节东海多狂风暴雨，最不宜出海，可是陛下催得急，只好赶着让蜃楼下水了。看这天气，下不了几滴雨。”苏婉笑问道：“徐大哥，你怎么知道没有雨？天上可起云了呀。”徐福指着天边的一大团云块道：“看着，我教给你，那种叫淡积云，形状扁平，比较白，中间浓厚部分有暗影。这种云是基本不会下雨的。不过要是再浓厚些，变成了浓积云或者积雨云，就会下阵雨了。然后你看这边，这个是层积云，常成行、成群或波状排列，云块个体都相当大，有时可以产生微弱的降水。再看这里，比和那边的层积云有点像，但是更高一点的，这个是高积云，一般预示天晴。还有这里，一丝一丝的，这是毛卷云，也是预示天晴的……”在苏婉看来相差无几的云块，徐福却随指随说，一一解释，竟区分出了六七种出来，都是不会下雨或者最多下一阵子的。苏婉心中愈发佩服：“徐大哥，原来你不只懂星象，还懂云象啊。”徐福一脸得意地道：“岂止，我会的东西多哩，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呃，我阴阳家的武功不能教。”

　　阴阳家的武功原是从星象变动、五行转移等学说上化出来的，分为“生、长、收、藏”四重境界，难学更难精，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不得入门，而大部分也仅仅停留在“生”境而已。就算天才如林洄者也是空知其原理，却发不出一招半式，竟连“生”境也到不了。倒是林溯武学天赋过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到达“收”境，现在大约已经快要达到“藏”境了。反观五阴五阳中的其他几人，至今也不过在“长”境罢了。至于月神和星魂这两个南疆外人，徐福就自动把他们给忽略了。

　　苏婉虽然看过不少武侠小说，但叫她去习武，实在是强人所难，徐福不肯教更好，否则他好为人师的毛病发作起来，自己不免身心皆受挫，那叫一个头大如斗，苦不堪言呐。

　　海上烟雾四起，太阳慢慢落向西方海面，又是一轮夕阳西下，出发时如钩的月牙儿却已长成了半圆的上弦月，正高挂在天顶偏南方向。苏婉站在船头迎风远眺，忽地双臂舒展，如白鹤晾翅，海风吹鼓起她略显宽大的衣袍，竟隐隐有翩然若仙姿态。徐福在一旁拍手笑道：“你倒会享受。”苏婉笑了笑，神情却是一黯。她这个动作是模仿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镜头，可惜“罗丝”还在，她却早已与她的“杰克”劳燕分飞。

　　分手是自己提出来的，虽然从不曾后悔，但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难受。

　　阿嚏！这喷嚏打得真是大煞风景！苏婉捂着口鼻，又闷声打了两个喷嚏。一想二骂三感冒，这一定是感冒了。徐福上前，拿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道：“有点发烧。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苏婉点头，慢慢走回船舱。

　　才进舱门，就见榻上多了一张帛书，上面是五个猩红大字：

　　水、扬、波、凿、船！

　　这五个字仿佛魔咒一般，深深地刺痛了苏婉的眼睛。她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按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连忙抓着那帛书去找徐福。徐福亦是大惊失色，忙问道：“这帛书是从哪里来的？”苏婉道：“我回去就看到这个在我床上，但不知道是谁放的。不过确实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水大哥了。徐大哥，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他的好。”徐福连连点头。

　　当徐福和苏婉找到水扬波时，他正挥下最后一击，蜃楼的底部已经被他用手中那口锋利无比的宝刀凿开了一个大洞，海水咕嘟咕嘟地灌进来，很快淹没了他们的脚背。

　　“水扬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福疯了一般的扑过去，却被水扬波用手臂格开。他横刀傲立，虎目里尽是不屑与嘲笑。

　　二十四年前，林洄因为离经叛道，被七长老关入地牢，受尽折磨。当时的水扬波和徐福只有十多岁，正是年少气盛偏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眼看着敬爱的结义兄长遭受如此酷刑，心头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水扬波提出劫狱，林溯却以风险太大为由不同意。当时他相信了，因为林溯大哥是林洄哥的嫡亲兄长，断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弟去送死的。但随着年纪渐长，他渐渐看明白了，以林溯当时的武功，怎么会救不出林洄！

　　阴阳家，阳的背后又有多少是阴！这样的门派，怎值得我为其卖命！

　　所以，当林溯带着阴阳家投奔大秦的时候，水扬波也悄悄地去拜会了李斯，并且通过李斯见到了王徽，共同商定了蜃楼的计划。建蜃楼、出海、凿船，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阴阳家头上，这一切计谋环环相扣，而他始终知情。

　　这一连串计谋中最重要的就是“凿船”。原本水扬波是没必要亲自上蜃楼去做这件事的，但是蜃楼建造得太过庞大，一般人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凿穿船底的，一旦败露就前功尽弃。于是他把心一横，决定混上蜃楼亲自动手。若不是有人向苏婉留书示警，蜃楼上的六百多人都会莫名其妙地葬身鱼腹。

　　自从踏上蜃楼的那一刻，水扬波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明知道是同归于尽，他也毫不犹豫。他紧握宝刀，朗声大笑道：“快哉快哉！今日你我正好践那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话音落时，他突然举起宝刀，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血雾喷薄，将渗进舱内的海水也染成红色。眼看着水扬波倒下，眼看着海水渐渐漫上来，徐福仿佛才从噩梦中惊醒，叫道：“快走！蜃楼要沉了！”

　　“蜃楼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这上面的人活着，所以偌大一座蜃楼上，竟没有一艘救生船。

　　水已没胫，徐福拉着苏婉，一齐跃上船桅。俯首看时，但见甲板上波涛汹涌，海水滚滚灌入船来。看着满船人惊慌失措，尖叫奔跑，苏婉凄然一笑。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下真的成泰坦尼克号了，只是这一次，“杰克”好端端地在咸阳宫里，葬身大海的却是“罗丝”。耳边听到徐福问她会不会水，苏婉苦笑点头。这样广阔的海面，四下里波涛山立，没半点陆地的影子，会水还是不会水，不过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罢了。

　　“苏丫头，抱紧了，千万别撒手……”徐福话音未落，豁喇喇几声响亮，蜃楼从中裂为两半，桅杆亦渐渐倾侧，眼见便要横堕入海。徐福喝道：“我数一二三，准备憋气！一！——二！——三！”桅杆拦腰折断，两人抱住了桅杆，跌入海中。苏婉不会武功，被这浪头一震，已然昏厥，所幸抱紧了桅杆并未撒手，沉浮几下，却反被桅杆压在了水里。徐福忙潜下水拉她上来，运足内力猛击她后心，硬生生逼出她呛进肺里的海水，总算从鬼门关里抢回她一条性命。

　　“苏丫头！苏丫头！”徐福唤了她几声，都不闻她答应，忙去试她呼吸，虽然稍弱，但尚算平稳，知她只是昏厥，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略宽。但这般随波逐流，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眼看着那些原先还在拼命挣扎的人一个个沉入海中，徐福只觉得心头剧痛。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海的，却把性命送在了汪洋之中。他们还有父母倚庐而望，还有妻儿翘首而盼，却连尸体都不得返故乡。

　　忽地，一艘小舟分水破浪，飞也似的朝他们驶来。舟头立着一尊高大人形，浑身裹在黑袍当中。那小舟使到离他二人尚有七八丈远处，那黑衣人突然一跃而起，向他们飞来。跃至中途，黑衣人身体微微下堕，伸足见在海面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力跳上了徐福和苏婉所抱着的断桅。他这一落极是轻巧，断桅不过沉下寸余。只见他俯下身子，一手拉起徐福，一手拉起苏婉，双脚却像是钉在断桅上一般岿然不动。他提气运力，竟控着那断桅前行，驶到小舟前，左脚用力一顿，便拎着二人跳上了小舟，旋即调转舟头，向西驶去。

　　有几人在海上挣扎残喘，见小舟驶来，争先恐后的要往上爬，却见那黑衣人反手一掌，将他们全部震开，舟行如箭，竟无丝毫停留救人之意。徐福不由大急，叫道：“教主！”那黑衣人冷然道：“这小舟只能容纳三人，你要救他们，就自己跳下去。”徐福一时哑然。

　　只听林溯道：“你去划船，她交给我。”徐福默默然退开，拾起双桨。回头看时，林溯的右掌正按在苏婉头顶的百会穴上，隐约白气氤氲，从她顶上冒出。徐福长叹一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小楫轻舟，载着林溯徐福，还有昏迷不醒的苏婉，一路西行。身后，一轮红日被海浪缓缓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