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明》风de华尔兹

4、第四节 本是天涯沦落人

　　不表那李九江是如何奸计欲策反周王次子朱有爋，单说徐子祾撒开双腿急奔汉中府，可天不随人愿。恩公方孝孺早以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发。徐子祾没能见着方孝孺，长叹一口气，若是自己有那出头之日，定会涌泉相报昔日之恩。
　　回到驿站后，将此事说与大伙知道，都觉得惋惜。不知不觉，将近过年，马驿长找到徐子祾说道：“我说祾哥儿，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在咱们驿站打杂也有段时日了；虽说不工钱可拿，但也是能混个饱饭。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今年还未到及冠的年龄，总不能一辈子在我这小小的驿站打杂下去不成？我看你还能认几个字，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的多，为何不想考个功名？将来封妻荫子，也不枉此生了！”徐子祾哭笑不得：“马大叔你这不是在埋汰我不成？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去考功名？我也想好好的活在这世间，可是我自己都不记得我从哪里来，我家人都在哪里。唯一能记住的也只有我的名字，而且身上还没有路引，你叫我如何是好？”
　　马驿长沉默了半天：“祾哥儿，这过年可是没有杂活可做的。你要呆在驿站也是挨饿，过年大伙儿都回家团圆去了，只有几个人轮流着在驿站轮值。咱们这驿站小，过年也不会有过往官员下住。我虽为一驿之长，也不好单单留下你在这里吃白饭。如今，可是有好几个人盯着我这个小小驿长的位置的。”马驿长说完这话，心里不禁感到一丝丝后悔：“要不你看这样吧，过年你跟俺回家。叫你婶子给你做一身衣服。你就在俺家过这个年吧？”
　　“谢马大叔，还是不了。我有我的打算，这么久了多谢马大叔的照顾了。只是有一事相求，请马大叔借我一两银子。他日一定十倍百倍报答！”
　　马驿长想来想，摸摸索索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唉，你马大叔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今日就给你半两银子吧，此钱你不需要还了，只愿你能安好。”
　　徐子祾默默地接过这银子：“马大叔，您保重，小子这边走了。”说完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马驿长不忍心看着这孩子风雪天离去，转过身去长叹一口气：“去吧，你也保重！”
　　徐子祾漫无目的地走着，眼见过年将至。家家户户都是团圆之时，可自己家在何方？家里都有何人？每每想到这里都头痛欲裂。过完年，也许自己就十八岁了吧？也许是十七岁。自己多大年纪都不记得了。除此之外，自己的记忆非常杂乱，居然有燕王朱棣造反称帝的记忆。看来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活出个人样，还必须提前做好打算。可是天下之大，如何去寻找这个机会？
　　想着想着不觉走到了汉中府里。由于大雪的缘故，街上也是冷冷清清，毫无生气，仿佛能听见雪花飘落之声。忽然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种少见的宁静。徐子祾定下身来仔细一听，貌似有人痛苦的惨叫和哭声混在了一起。想也不想，便踢脚向声音发生的地方走去。
　　“打不死你！臭要饭的。居然敢抱爷的腿！”徐子祾走到一个小巷口，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字提着一根顶门的杠子狠狠的毒打着地上乱滚到一个小叫花子。这小叫花子大约十三四岁年纪。被打的痛哭流涕。可就是不喊求饶。”这汉子貌似越大越使的劲越大：“臭要饭的，手他妈那么脏，还抱爷的腿！老子今日打死你！”徐子祾越看越气，走上前去双臂张开护在那小乞丐身上大喝一声：“住手！再打就打死人了！”“哎呦呵，嗑瓜子嗑出只臭虫来？”这汉子皱着眉头说道“死一边去，要不老子连你一块打！”徐子祾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这汉子一眼：“行了，人都叫你打成这样了！有什么深仇大恨？杀人不过头点地，别太过分了！再打下去，人都要断气了！当街打死人，你也知道是个什么后果！”
　　那汉子脸上一阵抽搐：“呸！倒霉玩意，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说罢便扬长而去。
　　徐子祾望着浑身是伤的小乞丐，心中不由同命相连起来。自己讨饭的时候可也没少挨过打。都是苦哈哈，能帮衬就帮衬一把。背起小乞丐，就像城中找起医馆来……
　　“别动，张嘴。啊……该吃药了。”
　　“疼！”
　　“别怕，吃了药，养几天身子就不疼了。你呀你，大夫说你幸亏命大，那杠子没砸在你头上，要不你现在还醒不过来呢！”徐子祾右手扶起小乞丐，左手拿着一把没有柄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小勺，轻轻的对着小勺里面的汤药吹了吹，微笑着对那小乞丐说道：“来，小兄弟，吃了药就好了，别怕苦。吃了药喂你米汤吃。”
　　“小乞丐睁开眼睛望着徐子祾说：”是你救了我吗？我这是在哪里吖？”“救倒谈不上，不过是咱们哥俩同命相连，都是漂泊在外的苦人儿。现在呐，咱们是在龙王里面。在这里面就不怕风雪啦。好了，别问那么多了，先吃药吧。”徐子祾微笑着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小乞丐吃完药后，又给小乞丐吃了大半碗米汤。吃过米汤后，小乞丐的精神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大哥哥，你人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吖？”徐子祾拍了拍小乞丐的头：“我姓徐，我名字叫徐子祾。以后你就叫我徐大哥吧。”小乞丐使劲点了下头：“我叫如意。徐大哥以后你就叫我如意吧。”“哈哈哈，你这小家伙，你本命就叫如意，我不叫你如意叫什么？你可真有意思。你姓什么呢？”徐子祾笑着问道。如意吐了吐舌头：“哦，没有姓，我爹把我娘害死了。我忘记我娘姓什么了。也不愿意跟我爹姓。所以我的全名就叫如意了。”“好吧，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如意兄弟，听你说话口音像是顺天府的人。”如意睁大了双眼，好像看稀奇一样看着徐子祾：“徐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是顺天府的人呢？”徐子祾莫名被这一句话逗笑了，标准的北京强调一听就知道是哪里人了，可是为什么能听的出这口音，自己也说不上来。而且自己也从为去过北京。
　　又过得三五天，汉中府城里城外鞭炮声不绝与耳。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过完年也就是建文元年了。虽然建文帝已经在位当了皇帝，可是今年的年号任然是洪武三十一年，只有等着一年过完，才能换年号建文。前几日给如意治伤，已经花去二钱银子。徐子祾想了想一咬牙，将余下的以前银子全买成了吃食，不过全都是些没有油水的食物。徐子祾抱着这些吃食还未走到龙王庙中，就远远的听见如意大呼小叫：“徐大哥，徐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吖，等死我了。”徐子祾放下吃食，摸了摸如意的小脑袋瓜子说：“猜猜，徐大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说是让如意猜，却自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居然有一只鸡腿。如意眨巴眨巴眼睛：“咦，是鸡腿。徐大哥从哪里弄来的？”徐子祾把鸡腿往如意手上一塞：“你就吃吧，还管哪里来的，这是我也去城中买东西的时候，见那程计酱肉摊师傅不注意，顺手就……哈哈哈！”如意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好啊，原来徐大哥是去当贼啦。哈哈”徐子祾尴尬的笑了笑：“我要是贼老兄，你就是贼老弟。别吃完了，给你徐大哥也啃两口！”“不给！”如意一边喊叫一边跑开了去……
　　除夕夜，龙王庙里黑灯瞎火。可是却听见一个爽朗的笑声和一个清脆的笑声，正式徐子祾与如意两人。二人席地而坐，面前铺着一张油面纸，纸上放着好几只饼子。如意抓起一只饼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说道：“这个世界除了我娘对我好以外，就是徐大哥你对我好了。要是我如意是个女儿身，一定嫁给徐大哥！”徐子祾一听这话，捂着肚子大笑：“得了吧，就你这样子，若是女孩儿我才不要呢。长的那么难看。就从没见你脸干净过。”说完爬起身来，道：“你先吃，老兄我吃去撒泡尿！撒尿要离庙远的，免得得罪了龙王，龙王发大水冲了你小子”“冲了你才是！”如意气呼呼的说道。“好，好，冲了我。我这便去发大水去，哈哈哈！”说完就走出了龙王庙。如意等他走得远了，眼泪只在眼眶打转，手一抬，手里面的半张大饼直飞向徐子祾的方向：“有什么了不起，德行！”……
　　“这小子，真浪费。还真以为自己是地主家的少爷啊！”徐子祾方便完走进庙里，看见庙门地上俨然躺着半张大饼。随即捡了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开，自言自语的说道。走进庙里一看，如意早已靠着墙壁睡着了，徐子祾轻轻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外衣，悄悄给如意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