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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罗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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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在夜里,似乎刚下了一场雨,到处湿漉漉的,街道的坑洼处积满了水,桐叶花籽贴了一地,医院大门外的小摊贩们,撑起了大帆布伞,伞下是热气腾腾的粥与刚开屉的包子馒头。
我下了出租车,直奔医院大门,刚上完湿滑的台阶,就看见母亲站在大门处看着我,手里端着一个装满食物的饭盒。
我急忙奔过去,抓住母亲的手:“妈,爸怎么样了?”
母亲笑眯眯的说:“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你爸要吃馒头咸菜,我出来给他买,买完后,估摸着你也该到了,所以站在院门等了你一会儿了。”
我轻吁了一口气,又问道:“爸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啊?”
这是县城很多年的老医院,没有电梯,墙壁估计才粉刷过,手触摸上去,有点润润的感觉。
母亲领着我往住院部楼上走,边走边说:“你爸昨晚洗澡之前说有点头晕,我也没有在意,后来听到卫生间咚的一声,我跑进去看,你爸摔倒了。我当时给吓得呀,以为你爸就这样就去了,要剩下我们娘儿三个,该怎么办啊?”
我搂了搂母亲的肩,安抚道:“妈,不会的,您看我爸干瘦干瘦的,这样的人反而不会有大病。”顿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您后来是怎么把爸送到医院的?”
母亲道:“说到这个,小夏,妈不得不说,罗勇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我有些疑惑:“他帮忙送来的?”
母亲说道:“现在是暑假,学校没有年轻老师,剩下的老师,年龄都跟你爸差不多,我当时心里着急,也不知道找谁过来帮忙,后来我就想到罗勇,他是你爸的学生,又在县医院上班,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就给他打了电话。罗勇这孩子真不错,接了我的电话,让我不要担心,他马上找他镇上的朋友开车,把我们送来了县城。”
我心里听得也很感动,于是说道:“真是多亏了他。”
母亲说道:“是啊,你看这大晚上的,看见我们来了,找熟人检查,办住院手续,都是他在跑路。”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来到病房前,母亲推开房门,只见父亲靠在床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小夏回来啦?”
父亲似乎又瘦了,只是精神看起来还好,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忙放下行李,奔到床前,握住父亲那瘦长的手:“爸爸。”
父亲安抚式的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不要担心,我就是血压稍稍偏高,昨晚觉得眼花,摔了一跤,你妈就爱小题大做,非要把你叫回来,医院昨晚输了水,又开了些降压药,说今天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早上八点左右,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了病房,一个女医生开始跟父亲测量血压,另一带着眼镜的男医生问道:“老师,您现在感觉怎样了?”
我心里突然明了,这就是父亲的学生,县医院骨科医生----罗勇。从外表上看起来,这罗医生长得十分清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很像在校的大学生,语气也十分温和。
突然被母亲推了一下,我回过神来,见罗勇正面带笑容的看着我,母亲用手肘抵了抵我,低声说道:“罗勇在跟你说话呢。”
我因不知道罗勇说的什么,所以只得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罗勇笑道:“你肯定对我没有多大印象,我比你大两岁。”
我还未接口,母亲便说道:“她当然没有印象咯,你初中高中都在县城重点上,小夏成绩不好,初中在镇中上的,高中虽在县城,也是普高。”
我脸皮虽厚,但母亲这样说,脸仍不由得有些发红,然后岔开话问道:“罗医生既然没有在镇中上过学,那怎么会是我爸的学生?”
靠在病床上的父亲接口道:“小夏不记得了,我在你外婆那个村教过几年村小。”
罗勇笑了笑,看着我:“我跟你外婆是一个村的,你或许不记得了,小的时候,你外婆常带你到罗家河洗衣服,我老家就住在河边上,所以你小时候,我是记得的,那时候你喜欢在头顶扎两个小辫,许多小孩都笑话你,说你扎两个辫子,很像猫脑壳,所以他们就叫你猫脑壳。”
我想了想,摇头笑道:“这个,我到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有印象的是,你们罗家河边上,不知哪家人曾养过一条狗,黑色的,很凶,我十岁那年,到罗家河洗衣服,就被那条狗给咬伤了。”
罗勇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黑狼,我三婶养的,从我记事起,我们罗家河就养过这一条狗,就是因为伤了人,所以后来再也没有养过狗了、、、、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也被它咬过。”
罗勇见我没有说话,又问道:“咬在腿上了吧?留疤了吗?”
一般人被狗咬伤,位置都在腿上,可我被咬的位置却在左后肩上,因为当时我正在埋头洗衣服,背对河岸,待外婆拿起捶衣棒撵狗时,我后肩上已经挨了一口,那狗牙之厉害,十七年过去了,现在仍有疤痕。这也是夏天我为何不穿露肩或吊带的缘故,我总嫌那个疤痕难看。
当然,我也曾穿过一次吊带连衣裙,那是因为,连衣裙是林旭送的,当时,很怕他嫌弃我后肩上的那几颗狗牙印,没有想到,他居然用笔把牙印描在了一起,那丑陋可憎的疤痕居然神奇的被描成了一朵美丽的桃花。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肩,笑道:“还好、、、对了,后来那狗你三婶是不是送人了?”
罗勇笑道:“没有,因为老伤人,所以被我妈给弄死了。”
我睁大了眼睛,心里想,有这样彪悍的女人?
罗勇见我不相信,笑道:“真的,我三婶他们养的狗,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我妈用绳子套住了它的头,勒死的。”
我打了个冷噤,感觉后肩上的牙印阵阵发凉。
下午,天彻底放晴了,太阳火辣辣的高悬在天空上,散发出毒辣的热意。
我去办了出院手续。
罗勇请了假,开车送我们回镇上。从县城回镇上,沿途要经过许多农田与村庄,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那满眼的的稻谷,说道:“谷子都黄了,该收了吧?”
后座上的母亲叹道:“是啊,往年你外婆家收稻谷,你爸还是一把好手,今年,你爸得了这个病,怕是去帮不了忙咯。”
父亲笑道:“又不是什么大病,注意点儿,怎么收不了谷嘛。”
罗勇也笑道:“师母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外婆收谷。”
母亲连忙笑道:“好好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上班?而且你回来一趟好远呢。”
罗勇笑道:“不影响,没手术的话,我可以调班;若有手术,我赶回来就是,再说有车,也算方便,一趟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母亲高兴万分,伸手打了一下我的头,说道:“小夏,你先别回了,等帮着把外婆的谷收了再走。”
晚上,洗漱后,我躺在床上跟徐梅梅通电话,她听说我已回老家了,大吃了一惊。
我说:“我爸倒的确是病了,不过我妈叫我回来的目的是相亲。”
徐梅梅问道:“见到人没有,人怎么样?”
我打了一个呵欠,说道:“见了,是我爸的学生,在县医院上班,是骨科医生。”
徐梅梅口气不满道:“哎哟,我是问你,那个人怎么样?你对他有意思没有?他呢,他对你也有意思吗?”
我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
徐梅梅道:“快点。”
我因为连续几十个小时未睡觉,困倦得呵欠连天:“人嘛,还行,带一副眼镜,长得挺清秀的。有意思没有意思我不知道,我们就见了一面,不过,那人说,要帮我外婆收谷呢。”
徐梅梅想了想说道:“看来那医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了,小夏,先处着,广撒网,才能捞到鱼,当个备胎也是好的。”
我闭着眼,疲倦道:“我都没有男朋友,哪里来什么备胎?好了,梅梅,不跟你说了,我困死了,先挂电话了,回头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