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喜福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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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庄严的长乐宫，在阳光下永远是璀璨夺目。窦婴真正站在长乐宫门前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从清河观津到长安城，再从未央宫到长乐宫，皇太后窦氏用了一生。从青春少艾到垂暮老妪，从良家子到皇太后，这条路堪称传奇。然而，世人在艳羡着窦皇太后的青云之路的时候，谁又会想到这条路上被掩盖着的血泪与辛酸。
那些年被刻意打压的窦氏族人，那些年为了给因为族人被打压而无丝毫外援的窦太后母子铺路送去做侍妾的窦氏女……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为人所知的呢？窦太后的这一路，除了她自己的煎熬和时运，窦氏家族的牺牲，又有多少？世人只会羡慕窦氏外戚一步登天，可是谁会看到那荣光之下的代价。即使到了今日，窦太后已经入主长乐宫，但就算是窦氏亲眷，能够真正看到这个结局的，又有几人呢？就连窦太后的亲弟弟，窦长君，都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天啊。
“王孙，姑母还等着呢，别发愣了，快走吧。”南皮侯窦彭祖却是早已经习惯了在长乐宫的自由出入，都好几年了，他就算也曾兴奋激动过，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窦婴有些怅然的拍了拍堂兄的肩膀，就算都是窦氏外戚，他和彭祖，也终究是不一样的。嫡支旁支，终归是不同。
兄弟两一路无话，待到长信殿门口的时候，却同时停下了脚步——有人出来了。帝国长公主刘嫖手里牵着幼女阿娇，从皇太后寝殿了走出来。即使对着这位身份高贵的表妹不算不熟，但两位窦氏子依然有些惊艳。端丽多姿的帝国第一公主，看起来似乎有点变化了，以前的凌人傲慢的姿态，变成了温婉可亲，怎么都让人有点奇怪。
长公主对着母家表兄，熟稔的点头为礼，寒暄几句。她对着窦婴，笑意便更加明显了：“王孙表兄，此番有大功于国，不日或有封侯之喜，小妹先贺喜。”
窦婴眼观鼻鼻观心：“长公主谬赞！为人臣者理当为君分忧。”
长公主露出一个俏皮的神情，以袖掩面，竟然乐不可支的笑出声来。
窦婴有些尴尬了，连更加熟稔的窦彭祖都不好意思说话。即使在馆陶长公主未嫁的那些年里，也是很少露出这种小儿女态的。那时候的长公主，是时时记着要撑出皇家第一公主的气场，高贵又疏离。
幸好有人及时来解围。阿娇嘟着嘴巴，扯扯母亲的衣袖。刘嫖忍笑住口，给阿娇介绍：“娇娇，这是你王孙表舅。”
阿娇仰着头，现在的她个子太小，须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窦婴的脸。她微微笑着，伸手拽着这位堂表舅的衣袖，直到窦婴蹲下来，跟她平视。这一瞬间，往事在她的脑海里又泛出来。
这是活着的窦婴，这是正积极投身于仕途的窦婴，这是雄心万丈的窦婴……不管是哪个都婴，都不是被皇帝、太后和外戚的争斗弄得叫焦头烂额的窦婴，更不是凄惨弃市的窦婴。就像是她自己的人生一样，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她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好伸出手，抱住窦婴的脖子。
刘嫖也愣了，阿娇并不是一个主动向人示好的人。在馆陶长公主这个母亲看来，阿娇甚至是孤僻冷漠的孩子，除非是至亲，旁人即使是贴身侍婢的触碰也会让阿娇皱眉不乐。虽然阿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身为生母，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女儿的脾性。正是因为了解，才更加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窦彭祖也觉得奇怪，论血缘关系，他跟阿娇岂非更亲近，论熟悉程度，更不是初次见面的窦婴可比。他只好在心底嘀咕着王孙比他聪明比他会打仗也就罢了，居然还更能讨小孩子欢心，挫败啊！大汉朝的南皮侯笑出来：“王孙可是忘了给娇娇见面礼？看，小孩子这就抓着不放手了，还不快留下买路钱。”
窦婴朗声一笑：“是我粗疏了。”一面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阿娇。
阿娇看了一下，摇摇头，伸手指着窦婴的佩刀。几位大人都再次惊讶了。窦彭祖笑道：“阿娇可真有眼光。王孙，这是你的战利品吧。”
窦婴便真的解下镶金雕玉却又满是异域风情的弯刀，递给了阿娇。
长公主无可奈何，只好道：“王孙，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待会我仍旧给你送回来。”
窦婴微笑，摸摸阿娇粉嫩的面颊：“只要阿娇喜欢就好。”
长公主替阿娇谢过，这才作别两位表兄。
然而窦氏二人看着远去的母女二人，都沉默了。
窦婴眼神在阿娇身上收回来，疑惑的看向堂兄。窦彭祖微微点头：“阿娇喑哑不言，姑母命御医诊治，经年未见成效。真是可惜了。”若不是有缺陷，这个女孩子，即使不入东宫，一个诸侯王王后也不过是囊中之物，一生的荣华可期。
窦婴怅然道：“那也未必不好。”
“阿娇！”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轻快地响起来。阿娇停了脚步，刘嫖只好也随着她停下来。皇太子的同母兄弟刘阏于飞快地跑过来，因为身体不太好，这么几步路，便有些气喘吁吁。阿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扯出一副丝帕来，丢到了他身上。这么做就未免有些不敬了，长公主刘嫖当面见到了，总得做出一个姿态来。她不好对着女儿说要有尊卑之分，对着皇子总不能这么无礼。她蹲下身，给女儿教导礼仪：“见到表兄了，你该先行礼问好，知道吗？递东西也该双手举过去，这才是礼数。”
刘阏于终于喘匀了气，对着姑母行礼：“姑母，没事的，我和阿娇每天都在一起，哪有这么多礼数讲究啊。”
别说是刘阏于自己表明不在乎，就是他在乎，刘嫖自己又哪里舍得教训女儿了，不过是在阿娇额头上点了一点，也就放过了。
阏于的眼睛往阿娇脸上瞟了瞟，看到的是一幅不甚乐意的表情，奇怪啊，按理说阿娇得了礼物，应该是会开心的。他眨眨眼睛，好奇地问：“姑母要去哪儿啊？阿娇也得一起去吗？”
长公主刘嫖不觉蹙了蹙眉：“玉堂殿王夫人有约，所以要去一趟。”自从窦太后入主长乐宫，她进宫也多半来长乐宫，未央宫去的便少了。
额，刘阏于想起玉堂殿刚得了一位小皇子的事情，低头问阿娇：“阿娇啊，你想看小皇子吗？”阿娇很纯洁的摇头，谁要看王家姐妹的孩子了，尤其是刘彻，更加不想见到。
今上的皇子，皇太子的同胞弱弟，刘嫖自己的亲侄子，幼年丧母的可怜的孩子，双手合拢，虔诚地请求：“姑母，阿娇不愿去玉堂殿。既然如此，让阿娇和我一起去太子宫好不好？”
阿娇忍不住瞟了一眼表兄，阏于，你又有啥事没做好吗？
母女同心，刘嫖促狭一笑：“阏于，你没背好书？还是没练好字？又或者是挑食？”
小皇子阏于在姑母的逗弄下双颊通红，但他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请求：“姑母，求你了，让阿娇和我一起玩吧。”
刘嫖略做沉吟，看了一眼女儿，阿娇眼神发亮，嘴角含笑，圆圆的脸上不觉露出了几个梨涡，可见是十分乐意和表兄在一起玩耍的。刘嫖叹了口气，女儿不说话，对人的感情也淡，有时候连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仿佛都不是像别的母亲一样天然被女儿亲近。她弯腰摸摸侄儿的头，又把女儿头上翘起来一缕软发给捋顺，将女儿的小手放到侄子手里：“好，阏于，那你带阿娇去玩，就去太子宫，不要去别的地方。若是见到了你须表兄，就叫他带阿娇妹妹回家。若是没有，就还是跟阿娇一起回长乐宫，好吗？”
阏于坚定的点头：“我知道了，姑母。”
表兄妹两到达太子宫的时候，皇太子刘荣刚结束了听政，正看书呢。阏于来太子宫，已是轻车熟路，大家都见怪不怪。倒是阿娇，真正是头一次来——好吧，是众人眼中第一次来。
太子宫的书房前，两棵梅树相对。如今不是冬天，自然没有梅花可看。倒是有几个梅子挂在枝头。阿娇顿了顿，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阏于对着故地重游的阿娇解说着太子宫的风景，此时对着阿娇解说着这两颗树：“这是我大哥亲手栽种的呢，他很喜欢梅花的。结果第一年就开了花。就是果子太酸了。”
阿娇倒真不知道这两棵树是栗太子刘荣亲手栽种的，她只知道，在几年以后，这两棵树连同故主一样，被人清除了。等到她后来嫁进太子宫的时候，这书房门口已经是花团锦簇了。真正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早有人报给刘荣了，于是刘荣陈须一起出门。阿娇一见长兄，立刻抛弃阏于，飞扑到亲哥哥身上。陈须无奈，拍拍妹妹：“乖，阿娇，见到太子表兄要行礼哦。”
阿娇十分听话，行礼的姿势优雅标准到后宫的妃嫔们看到都要汗颜，然后在刘荣审视的眼光里迅速爬到长兄身上，捞起兄长的佩剑把玩。刘荣看他们兄妹亲昵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阿娇的脸。
阿娇愣了下，她早听人说长公主长子同皇太子交情匪浅，却真心没想过他们居然关系亲密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长兄才那么的，恨她？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喜福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