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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话 初晓·梦里花落 ...

  •   青碧城位于天界之端,远离繁闹喧哗,竹海花域望不见尽头。
      幽深静谧,仿若虚幻。城主镜空此时正在整理衣冠,想要准时到达不得不提前动身。烟紫色的长发束于青带之间,素衣碧带毫不张扬,却将那一张秀颜趁的越发清雅。
      “镜空,何时动身啊?”

      “还是来了。”镜空自语,想这未见其身先闻其声又直呼自己名字的急性子,在这天界之上除了炎龙王初晓便也别无他人了。思量之间,初晓已经立在面前,一脸的明朗,银色的发丝伴着花香轻扬起来散落肩上。
      镜空浅笑:“殿下到访,有失远迎。未曾精心搭理寒舍,还望龙王莫要怪罪才是。”玩味的看着初晓微微涨红的双颊,镜空就是看不腻初晓这张俊颜窘迫的样子。
      “镜空,我大老远来接你,不好再揶揄我吧!”堂堂武神大将也只有在青碧城主面前才会有手足无措之时,平日应对于人,不用费神只消一眼,便会鸦雀无声。只有这好友是软硬不吃,自己则毫不办法,总无抬头之日。初晓今日是否好过全要看镜空的心情而定,为了一日之安,干脆先认个错。且不论是何时之事了:“那次是我不好,无端怪罪兰尘。但扶桑花性烈,恰逢你虚寒不适,我才怪他不该把花带回青碧城的啊……”镜空不知在何日起,身子逐渐孱弱起来怎能不叫他担心呢。
      看着慌忙解释的初晓,镜空会心一笑:“玩笑话,何必当真,我们走吧!”说罢,轻袖微摆牵了初晓踏出房门。
      他的良苦用心怎会不知呢,只怕,回应了就再也离不开。花侍兰尘提上竹篮跟在两人身后,一脸柔和的表情与镜空相差无二,想必是这主仆二人相伴已久,性情也近似起来了吧……
      今日二人要去的地方是天际——翎天阁,位于天界尽头的翎天阁,可将结界之外的浩淼尽收眼底。云海霞锦,繁复花色对竹空,时晴时雨,若冬似夏。人间四季的景色皆可一日观,这样变幻莫测的境致,上天界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况且若是赶上晴空无云,依稀可见西方魔域赤红色的天闪出蓝紫的光来。此种异境非身临其境而不能道来。

      “云腾天阁里,霞漫玉楼檐。尤叹朝色艳,不知已黄昏……”镜空幽幽的吟着,倚靠在翎天阁最顶层的凤望亭里,任由清风吹着他淡紫色的发随意的打在肩上,却也不看初晓。
      兰尘放下手上的竹篮,向初晓行了礼便退到阁内去了。
      初晓看着兰尘的那一抹与镜空无异的背影,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随即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披与好友身上,只道:“亭台高寒,小心身子!”便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取下佩在腰间的宝剑,用锦帕小心的擦拭起来。
      半晌,镜空才缓缓的回身走到初晓身边坐定,打开竹篮取出一只琉璃酒壶和一双酒盅,斟上了酒,酒香顷刻间弥漫了凤望亭。递予初晓面前道:“小龙啊,为何不言?来,我敬武神将炎龙王!”
      “好!”初晓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惊道:“好酒,如此香醇温润。”
      镜空只是微笑,再斟了一杯给初晓说:“喜欢多喝几杯也无妨……我陪你。”说罢拿了酒盅昂首准备一饮而尽。
      “阿镜!”初晓眉头一紧,慌忙拉住镜空端杯的手,“你这又是为何?”顺着镜空的目光,初晓望见了翎天阁里兰尘瘦削的背影……
      “他是为我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而我……”镜空别过脸,握着拳,微微颤抖。
      初晓扶住镜空淡薄的肩,说:“勿要担忧,兰尘会好的。”只是,说完这话,他自己也不能笃定这样的慰藉究竟能否奏效。
      镜空长叹了口气,望着繁花深处的赤色天空,渐渐平息了颤抖……

      镜空如今甚少出门,只是在青碧城里与那些花花草草的终日相伴,偶尔会命内侍兰尘出城在三界各处为他寻些奇芳异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孩提时最是贪爱玩闹的镜空总是喜欢瞪着一双明眸,直盯盯的看到初晓涨红了肉嘟嘟的小脸儿,才会咯咯的笑着,牵起他的手扎进繁花深处。
      被他这么牵着,初晓迈开步子紧紧的跟,朗朗欢笑就这么由花间飞入晴空……
      初晓回了心神,看着好友沾了落花脖颈,纤细白皙的似是透明一样。他不免有些神伤,还是当日那个顽劣的孩童好些,至少,至少能一直伴在身边吧……

      兰尘日日煎制药材为镜空调理身体,那些药初晓也见过几次,清澈透明,隐隐泛着幽香。
      “阿镜,你整日里服的是什么药,若是说於我,也可省了兰尘奔波操劳啊。”
      镜空长叹了口气,望着繁花深处的赤色天空,渐渐平息了颤抖……哪怕是为了兰尘,也当小心自己的身子了。听见初晓问话,看着初晓那银蓝色眸子里流出的关切,昂首笑了笑:“你是说我服的那方药啊,怕就是你炎龙王也对这药引、药方束手无策呢。”
      “倒是说来,我自有办法。”
      “芙尘花籽……”
      初晓一怔,芙尘花……芙尘之花是有灵性的,芙蓉出尘,高洁如玉,万年才能出芽成形,更莫提开花结籽了,何处去寻呢……
      “可知我族的致命之处?”镜空低埋了头,用力紧握酒盅的手似在颤抖,“兰尘亲手斩了自己的命里芙尘花予我作药……”
      “什么!”初晓先是一惊,便再无言语了。任由镜空死死地揪着自己微敞的衣襟,似有温热的泪水滴落胸间……

      但凡是司花木的神官、仙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命里花木、树草。
      镜空的便是支撑天界的“天梁”御榕树,而兰尘的则是那万年成形的芙尘花。
      命里相连,无可变迁。树毁人则亡,花灭人便逝。
      灵力在植物与司者之间互通,互补。相辅相成,也相生相克。斩断命里花则同屠戮无异,吸取天地灵气的花木尚可残留一息,只道是那人却会元神散尽被命里花吸食去了……

      兰尘与其说是一个神官内侍,倒不如说是奶娘更来的贴切些。
      镜空自降生之日起便继承了青碧城,成了这三界的守护,襁褓中的他甚至连啼哭的机会也没有。兰尘便是自幼与镜空一起的书童家侍,人如其名般淡定而又细心,若出尘的芙蓉清雅,比深谷的幽兰慧捷。
      对于城主的一切,他自当事无巨细全部安排妥当,镜空的心事,也都了然于心……
      金银相对,究竟是何选择呢?
      镜空的命里御榕树依然繁茂,荧荧的灵力光入夜之后清晰可见,可是锦帝却日渐消瘦。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延续天界的支撑,有一天不再开花结籽的御榕树也许会分崩离析,那么天界的“守”却成了“破”……
      人世百转千回,智者疯癫狂放,痴者血泪悲切,愚人醉酒倚柳酣睡……纵然是天界的神仙也未能逃脱这轮回,相思苦,苦相思。千般柔在胸,只能冷面相对,如此这般究竟谁人能够欢颜以对。

      瞥了一眼自己瘦如枯槁的手,兰尘将眼神定在凤望亭里那两人的身上。
      少主啊,若是晓殿下的话,您就无需这般辛苦了吧。想到此,兰尘以宽袖掩住口猛烈的咳了起来,血丝隐隐,好似蛇伸吐的毒芯。他自知名不久矣,唯独放不下的便是镜空少主,虽然他知道晓殿下对少主人的良苦用心,却只是心中那一隅依然存留不可名状的担忧。那片神圣的金色,一直叫他耿耿于怀……

      箜篌悠响,天人饮醉。金甲银翼,轻罗纱被。世人谓,天上无人安入睡。
      梦游九霄,把酒千杯。风拂河坊,烟花流水。美人谓,今朝有酒今宵醉……
      凤望亭里传来初晓略有些苍劲的短歌吟声,兰尘举目望着少主镜空的背影。
      那一抹香魂娇骨,温柔暖背,此刻正倚靠在炎龙王宽阔结实的胸前。紫发散落,银丝舞动,幽蓝的光忽隐忽现。
      “唉……”兰尘别过眼眸,此景只是徒增伤感,附而低语道:“空叹怨,相思难忘……”
      而初晓怀中的镜空却阖上星盖的眸子,安静的倚在好友身上尽享这天涯寥落之上难得的祥和。忘了生死,了却愁烦;没有该担的责,也无应讨的债。只是感受着丝丝从初晓身上传来的温热,平缓的鼻息起伏有序。此番无忧安详,孩童般的睡态,纵是兰尘也不曾多见。
      也罢,也罢。兰尘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将一张锦被交予炎龙王便告退了。身后短歌的吟唱之声再次响起……

      火燎天色,鹏破云飞。魑魅魍魉,何须惧畏。只道是,战马犹在将士不归。
      剑光闪,狂沙飞。雨打花落泪,雁舞霄天回。尤可念,夕阳血染山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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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最后一次与他对饮了……”煊压抑着似有些哽咽的声音,独自说道,“我等与昽日陛下自幼便在一起,无论如何,他怎会……”话语凌乱,煊的拳是越握越紧,只是低头不语了。

      莫霄眯起眼睛,遥对着明月。似是那明月变做了日头,不可直视。窗外灯火璀璨如星辰,盈盈妖妖的晃动,他低叹一句:“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镜空殿下了。”随即以左手撑起身子,右手下意识的放在胸口,“连同刺我这伤疤的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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