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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话 莫霄·花非花 ...


  •   猩红,血似落英飞散。飘逝,身如落叶飘坠。
      最后一眼,他双眼盈满了那张心心念念思慕的面庞和一双满了杀意的俊目。倒下瞬间,莫霄终还是看清了自身后刺入胸襟的长剑,握着剑柄的就是那双曾经温暖自己无数寒夜,涟的双手。
      挥剑如风,无念往昔,唯有无尽杀气。血溅于面,温热依然,独无旧日现。
      束于脑后的发丝已显灰白,那双柔暖俊目如今已是血红。涟的相貌,涟的身姿,涟的双目,只是涟已非涟……

      望眼欲穿,泪盈满。忽见,淡紫卷发华服少年,所有一切已然重叠上数万年前的画面;隐约,听闻,那人被唤作久夕,面前锦帝与身后少年却如同两人一面。数万年,莫霄此刻才知,竟连仇恨也弃了他,带走了涟的不是锦帝镜空,却是锦帝的孪兄释帝久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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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帝?”煊似有些许诧异。
      “煊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未等对方回应,莫霄接道,“释帝,究竟是……”
      对于不曾在天界任职的莫霄而言这个名号甚为陌生,就连煊乍听闻也一时没能记起相对应的容貌,直到他喃喃念到:“释帝……久夕……”方才恍然道,“释帝久夕乃是上天界独一的法师,自幼便被先帝纳归宫中养育,虽说与镜空孪生,我也未曾见过他几面。就算是镜空与我被招进殿内同昽殿下玩耍时,也不曾见镜空的这个本家兄弟露过面。想来是因他肩负守卫三界‘命运之轮’之职,身不由己吧……”
      “煊公子,可知释帝如今身在何处?”
      “莫说自我下人间界找寻镜空以来就不曾回过上天界,怕是就算如今上天界的上仙也未必就知晓释帝的行踪。释帝为人小心谨慎且甚少露面,在上天界也算得上隐秘之人了。”
      莫霄刚准备再询问些什么,只见煊凌眉一皱说道:“这里可有旁门?”
      “唯独这间厢房没有,不过出了悬窗径直走下左边的玄廊便是通往内廷的门……”顺着莫霄的手指,对面墙壁之上山水墨画的旁边凭然出现了二尺余的悬窗。
      煊二话不说,飞身上前,左手一挥,击碎身侧的窗棂,丢下一句:“告辞!”闪身飞出悬窗。
      “哎呀呀,煊公子还是那么爆脾气。可怜了我的檀木窗那……”莫霄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唉,又要费银子了……”话音未落他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待他探身出去时,煊已不见了身影,无奈叹气道:“唉,要走好歹也除了这‘衍术’啊……” 而那指尖的蓝光幽幽,好似一朵盛放的蝶兰,玩笑开大了……

      “公子……公子,公子……”蝶音神色慌张的快步跑向厢房,流苏裙摆绸缎巾带却拌住了她的脚步,重心不稳就向前倾倒过去,恰巧被自悬窗转过的莫霄一把接在了怀里,墨色的眸子此时更是凝住一抹忧心越发的勾魂……蝶音慌乱的起身,脱开莫霄的臂弯,恍惚着整理自己褶皱的衣衫和心情。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婢女、侍女,怎可配有逾越卑贱身份的妄想。定了神,屈身行礼道,“公子,红烟姐姐似是被那玄衣客官缠住了。公子,公子还是去瞧一下吧!”
      “玄衣?客人?”
      “说来话长,玄衣客人入夜至二更便来,待到三更方独自离去。无人相伴,也不言语,行为甚是神秘叵测。”蝶音在莫霄身后轻声答道,“且他如此已有些时日了,公子未曾回来时便已是咱这‘酌茗轩’的常客了。”
      二人快步向前庭走去,其间除了悉数的寥寥几句便也再无言语了……

      “敢问阁下所来为何事?”莫霄慢悠悠的踱步到前厅中,走到一墨衣人身后约莫三尺距离站定。
      墨衣男子毫无动作,只是说:“我要见龙煊,他在哪里?”
      此人身长约有九尺,一袭黑装身形壮硕,气息平缓稳健。探不出杀意却力道十足盈满了他周围半尺见方,这十足威力的气场想必不是一般习武之人所能制造出的,必是来历不凡。莫霄倒也没放在心上,葱指托在下巴上,媚眼微眯,嘴角露出惯有的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慢慢踱步来到那人面前,露了皓齿道:“在下白莫霄。”双手合拳,行礼。料想墨衣人也不会答言,他继续说道:“公子如何称呼啊?这龙煊又是何许人也,倘若小店有此客人也应告知来意,方可给你传话不是?”
      莫霄罗罗嗦嗦说了一长串儿,末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加了句:“小店环山面河,门可不止一处那……”
      莫霄话音未落,那墨衣人纵身依然跃出前厅外,疾如风驰电掣一般映着月色灯火在运河上点水飞逝,留下一屋子看呆了的丫头,伙计,还有脸上写着“好戏开演”的白莫霄。他拂袖回身,心中窃喜:不怕你初晓不来找我,你给我下衍术,我就回敬你个活阎罗。
      只是再看红烟,此刻面如死灰,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站定自若。硬撑到现在也着实难为她了,虽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反映,但她作为狐妖特有的本能勘察出墨衣人不寻常的气息还是简单的。想必是那人的气勾起了她不堪回首的记忆,莫霄悄然来到她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回过神儿来的红烟给出一眼感恩的神情。看似轻佻的动作,只有红烟知晓公子这是在不动声色的支撑自己已经瘫软的身子,随而说到:“公子,红烟有也头晕。”
      心领神会如她,莫霄答言:“几日里连续操劳,早让你多多歇息,何必事事亲为。”二人向□□走去……
      酌茗轩前厅的灯火一盏一盏熄了,运河上的丝竹乐声也渐渐远去,唯有弦月星辰越发的明朗清晰……

      龙煊离开酌茗轩,径直由□□玄廊的幽僻小路去往西南方向。一路全力灌注双脚之上,犹如夜中一道青白的闪电,他感觉身后那熟悉的气息渐渐远离才减弱脚下的力道放慢下来。深舒一口气,已然立于后山之巅,凝望着月色的凛冽双眸却似坠入了繁星那般点点摔碎了忧愁:“唉……不告而别就是了断,何苦还要追随而至呢……”只是眼中泛出那样温和慈爱的神情……
      晚风袭来之时,入夜的寒意已经取代了白日里微风带来的凉爽。龙煊就这么立在山峰之巅,任由风卷着蓝灰色的发狂舞不止……

      江南的繁华不单单是运河上密布闪烁的灯火和画舫游船上声乐喧哗,就像苏绣,薄如蝉翼的绢上竟能双面绣出栩栩如生却截然不同的精美绣画。也是只有江南女子那双柔无骨、指如葱的手才能做出吧……

      晨鸟还未啼声,生意人已然挑担出门上集去了,接着声声歌唱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于市井间的大街小巷。蝶音早早提了竹篮出了门,今日里不知公子何来的兴致想要最新鲜的白鱼,许是为了给红烟补身子吧。蝶音黯淡了眼神转身合门提篮出了玄廊,是啊,这样的事情是也轮不到自己来想的。早上的街市总是菜品最全的,蝶音看着水灵灵新鲜肥美的菜蔬不由得露出笑颜,就算是农田里一株最普通的青菜也可以如此妖娆,忍不住就伸手捡了几棵放进蓝里,正准备给菜农银两的时候才发现钱袋不见了,明明出门带在身上,定是被人扒掉了!

      慌乱中匆忙起身的她一个不稳便向后倒去,瞬间蝶音只感到背后被人一推,模糊听到低沉的男子声音:“姑娘莫慌……”待到她定睛去看时,只有一抹墨色的身影隐没于熙攘的人群……
      蝶音轻叹一口气,自蓝里放下那几棵青翠的菜,正欲离开时,转身却吃了一惊,一墨衣男子站在自己身侧手上赫然拿着的就是自己的荷包。男子带着黑色纱帘斗笠,虽是辨不清面容,娇小的她还是在风扶面纱的瞬间隐约瞧上了一眼,不算绝世的俊美却是堂堂男子之貌。

      墨衣男子将荷包丢给她,大步流星的向街市对面走去,身后那柄丈余镰头刀晨光之下闪着凛凛赤色光芒路人纷纷避开让道。街对面各色香艳青楼之上的烟花女子们纷纷挥着粉帕娇声阵阵,这边喊着:“公子,这里啊,来这里吧!烟翠等你啊!”那边接道:“公子,公子我们这里更好些呢,快进来那!”楼上脂粉尽施的莺莺燕燕们此起彼伏的嗲声招呼,还有街边门旁拉客的娇娘。书生打扮的路人多是举起宽大衫袖掩面快步逃离,这个时辰对于恋花街的公子哥儿们也有些早。花楼外尽管娇声不绝于耳,却是零落的门可罗雀。

      身形高大的墨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在青楼之下站定了脚步,惹得一阵清净,更惊人的是那男子望着“烟柳阁”几个大字片刻,义无反顾的堂堂抬脚跨了进去……
      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里尽英雄那……人群里有人感叹:“别看了,英雄侠士也是人啊!”

      蝶音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看热闹的熙攘人群……

      轻纱蝉翼流金帘,朝阳辉映于锦物之上散发水纹涟漪般的流幻异彩,这样的珍物换在皇族之间也会令人匪夷所思,但此珍奇织物悬挂于江南花魁媚红烟的闺寝中却若寻常之物,上天界也不过如此吧。
      红烟香息平稳浅缓,桃李娇颜经过整夜安然越发红润可人,垂眸微颤,不知梦中幻境是否如同窗外暖阳般明艳温暖。莫霄微微泛起笑颜,回想当初还是小狐的她卷缩在魔炎焚尽的村落后山玄洞中,漆黑夜幕般的明眸中只有惊恐,他伸出手缓缓的抚摸弱小狐儿,她却慌乱中狠狠咬了他的手臂,殷红齿痕赫然显现。伸出的手依然温柔,直到她睁开紧闭的双眸看了他第一眼。就如同当然他遇见了他,那个令他万年如故难以忘怀的人……
      狐儿啊,要跟我去浮世飘荡吗……

      “煊公子,莫吵醒了红烟,咱们屋外说话吧。”还是寻常那副不羁的笑颜,莫霄扬手,流溢着幻彩的锦帘变换的霎时犹如夜幕那般点缀着闪闪璀璨柔和的星光,红烟的厢房就转了夜晚。

      酌茗轩的庭院幽闭雅致,翠竹雀鸟鸣,碧池游鱼灵。处处精巧,点点细致,园林巧夺天工堪比皇家金堆银砌的任何庭院。龙煊立在檀木嵌玉的拱桥之上,青衣外的素纱罩衫衬得他一袭青蓝长发更显空灵,这身形怎是人世之间有得的。
      “煊公子,所来何事?”依然声色平缓无异,莫霄站于池边,水中倒影于莲丛间愈发清丽绝然。这一池的幽莲也于上天界青碧城里无异,只是哪天开遍碧池的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昨日来人可有说些什么。”还是傲然冰冷的难以接近,只是对莫霄无用。
      “哦?公子说笑,‘酌茗轩’铺面虽不大,往来客人一日也有百余,茶余饭后自免不了谈天说笑,就算我如何也记不得这许多话啊。”

      龙煊并无玩笑之意,听闻莫霄半带戏虐,半看好戏的言语只轻叹口气,道:“昨日那人之气非同一般,想你定也察觉。龙十夜,自北名山追踪至此。”
      “公子,前日里你说三成之力定可降治于我,那人并非妖力,气息于寻常人类无异。若要拿他,易如反掌那。”莫霄饶有兴致的望了他一眼,看你还要隐瞒到何时,装疯卖傻的功力他莫霄可是不输人啊。只是初晓这别扭的性子就算换了兰尘之躯成了龙煊也丝毫没变。好玩儿的兴致上来,顽劣鹿妖本性毕露,“莫非公子不便显露功力透露了上仙真身这才找我来的?公子放心,我定会使他不再纠缠你的。”

      “莫要伤了他。”还是忍不住了,龙煊的脸上尴尬神情显现无异。
      莫霄则是一副好戏得逞的样子,变本加厉:“这是为何?”
      只是龙煊的下一句话让莫霄也暗暗吃惊,“龙十夜,兰尘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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