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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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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轲来得比她想象得还快。门铃的声音在半夜的寂静中分外明显。何书媛惊诧地问她:“你真的没说过?那他是怎么找来的?”
叶弦没回答,关上了房间的门,隔断了视线。
何书媛咕咕哝哝地去开门,保险起见,往猫眼里看了眼。一道黑影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轮廓削瘦。她打开门,感应灯亮起,秦轲缓缓抬起眼。她的心沉了下去。他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睛墨一般的黑。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又哑又疲惫。
“我能不能和叶弦说几句话?”
她突然懂得叶弦关门的用意了,如果她看到这样的秦轲,绝对硬不起心肠不见他。她心里痛骂着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要她来当坏人。
“她睡了。”为了安慰他这不是她拒绝见他的借口,她想尽办法补充说明,“她看起来很累,脸色也不好,所以刚刚睡下。”
秦轲默不做声地望着那道房门,眼神里有太多感情,浓到她无法忽视。她在心中哀叹了声,小声补充道:“我去叫醒她吧,让她出来跟你说话。”
“别叫她。”他的视线还停留着,“我到楼下等她,等她醒了麻烦通知我。”
他问她要纸笔留电话,她无奈地劝道:“同样是等,你不如回家等?她一醒我就立即叫她回来。她也是一时心情不好,睡醒了就会脑筋清楚的,我一定会把她劝回来的。”
他把电话号码交给她:“她醒了打我电话。”转身下楼。
“喂!”她喊了声,走道里的灯一亮,“大冷天的,进来等吧。”
“没事。”他又望了眼房门的方向,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书媛“啪”地推开房间门。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这么对他!我都看不过去。你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一看就在生病,就算有天大的错,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他却连叫醒你都不舍得,宁可在大冬天的晚上等上一夜!”
叶弦的脸埋在膝盖里,完全没有反应。
她再也忍不住,上前推了她一把:“说话!你别以为我是你朋友,就只帮你,我这人很公平的!”
叶弦被她推得一晃,头偏到一边。何书媛愣住了,她从没看到过这般的她。她的下唇被咬出了血,眼泪和鲜血揉在一起。她的眼波缓慢地定格在她脸上,嘴唇才动了一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她用哽到无法听清的嗓音断续问道:“他……看起来病得……很严重?有……多严重?你……你给他送床被子……还有热水……家里有牛奶……吗……”
何书媛上前一步,拉到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一片。
“既然这么担心,干吗还有抠气?你现在下去找他吧,有什么事好好说,明明这么喜欢对方。”
叶弦摇着头抱住她,眼泪流到她肩上。
“书媛,我该怎么办?我难受……我真的太难受……我恨死自己了……我恨……我……”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多约定俗成的话就像个符号,频繁提及足以让人麻木,却在经历后才发现,残忍的真实就存在于生活的角角落落里。和秦轲坐在沙发上相拥看电视的情景已经遥远得陌生,短暂得像一片雪花融化。而这个夜,却漫长得没有边际。他就在楼下,带着焦虑和期待,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一段心痛经历的初始。
叶弦彻夜未眠,伫立在窗口,望着那辆熟悉的车。爱上她,他用了很久,离开她,需要多久?
天亮后,她洗了把脸,用书媛的化妆品化了个点妆。
秦轲在恋爱方面很单纯,但他很敏锐,在没爱上她之前,他只需望她一眼,就能冷静地戳穿她隐藏的心思,不留一点情面。然而在爱上她之后,像恋爱中的男人一般,他无条件地信任她,追随她。哪怕她拙劣的耍诈他也无法看破,她偷懒说高跟鞋走得脚疼,他就背起她,她搂着他的脖子喊“驾”,他就在街头背着她奔跑,留下一串串她的笑声惊叫声;她撒娇说大姨妈来了肚子疼,他又担心又心疼,端茶送水,给她掖被角,当她的人肉暖水袋。
她把来自未来的他,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她的爱人。
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推开楼道大门前,她抓着扶手深呼吸了一下。绝不可以,露出任何破绽,骗过他的前提是先骗过自己。
大门推开的那一瞬,他从车门里出来,快步走到她面前。
“睡得好吗?”他的声音有点哑。
她低着头:“很好。”
“昨天的事,我……”
她迅速打断他:“没什么,昨天我情绪不太好,脾气大了点,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们上班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一个字“好”。
坐在他的车上,寂静的压抑就像神灯里飘出的梦魇,笼罩在他们之间。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每时每刻,空气都是香甜柔和的。他不擅长说话,她的话却很多,大事小事无聊事,她都喜欢和他分享,而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听得很认真,再小的细节也不会忘记,记在心里。偶尔她累了,也会安静,然后自动地靠过来,他搂着她不说话,心中一片恬静。
此刻,她的背笔直僵硬,从下楼起,她没有看过他一眼,她的手放在包下,显示出强烈的拒绝姿态。他几度都想靠边停车,把她拉过来问她到底怎么了。他宁可她像以前那样指责他,对他发脾气,然后他就能正式道歉,哄她,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她的心跳和体温。
车流滚滚,他抵达公司楼下,为她打开车门:“现在还早,等我一下好吗?我停好车和你一起上去。”
她头也没回地走进了大楼:“我今天工作比较忙,先上去了。”
敞开的车门,后车疯狂的喇叭催促声,他的目光一路追随,她的背影。
这一天他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几次想和她说话都被她躲了过去,他的信心在流逝,他后悔了,昨天他质疑的电话不再是他们感情中的一片尘埃,只要用心就能擦去,而是成为一块不可逆转的墨迹,并且正在快速晕开,将他的幸福残忍地染黑。
好不容易忍到下班,他收拾好东西等她一起回家。她说下班后还约了客户要谈。他惴惴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她一脸淡漠地拒绝:“不用了,你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早点回去吧。我谈完就回来。”
“我没事,”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触碰她的心情,去牵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指尖才碰到她的肌肤,她抽回手,声音冷得像一把剑,直插到他心里。
“秦轲,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
他愣住了:“没有。我只是想和你……”
“信任是两人在一起的基石,现在我们连基础的信任都没有,我觉得很累。我想分开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冷静地想一想。而且你也说过想买个大房子,一人一间房更方便。你搬回去住吧,反正就在楼下,搬起来也快。我今天会晚些回去,你把钥匙留在桌上。”
她垂着眼毫无感情地说出这番准备已久的话。消防通道里的白炽灯将白墙的颜色照得很惨淡,他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她忍不住抬起头。
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如此熟悉,可每一根线条看起来都悲伤。那双永远望着她的纯澈眼睛终究染上了怆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侧过脸,良久,才转过来,低声问:“为什么?”
她望着他身后的白墙,淡淡道:“我觉得我们进展得太快了,其实我们的性格本来就不合适。你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事业心,你的生活重心就是我。正因为你太关注我,我晚回来你就会多想。我的压力很大,也很累。在你出现之前,我单身了24年,现在把两人的生活完全重叠,我还是不能适应。适当的距离能使我们都拥有独立的世界,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要多久?”他低哑地问,“分开一段时间是多久?”
她的头越发低,指甲掐在掌心。他的卑微像尖锐的钢针直刺到她心底。
“我现在也不知道,也许一两个月。转换一下心情,过完节我们再讨论吧。”
他直直地站着,垂下眼睫,半晌,说了四个字“那太久了。”
她的呼吸顿然窒住,心痛排山倒海。她没有自信再撑下去,一秒钟也没有。她迅速地逃离,扔下一句:“我要来不及了。记得把钥匙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