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GL》连伽

6、悠蓝

　　“外公，外公。”
　　
　　稚嫩的童音远远便传进顾文远的耳中，丢下手中的文件，顾文远打开办公室的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进他怀里。
　　
　　“小雨来啦，给外公亲一下。”
　　
　　顾文远高兴的抱著小雨伦转个圈，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外孙女。
　　
　　“外公，我又得奖了喔。”
　　
　　炫耀的拿著奖牌，小雨伦脸上的笑容灿烂又骄傲十足。
　　
　　天资聪颖的她继承了父亲的音乐天份，小小年纪便显露出过人的音乐才华，屡屡在各种音乐盛事中获得殊荣，有著音乐神童的美誉。
　　
　　“是吗？给外公看看，小雨真是小神童。”
　　
　　“外公，得到奖牌有奖励的，是不是？”
　　
　　“是。小雨想要什麽？”
　　
　　“外公陪小雨去迪斯尼玩。”
　　
　　顾文远愣了愣，没料到外孙是这种要求。“外公还有很多事要办，没有时间陪小雨去，小雨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好不好？”
　　
　　小雨伦一听漂亮的脸沈了下来，撇撇嘴。“不好，爸爸也很忙，他回大陆看奶奶去了，妈妈身体不好，根本不能陪小雨玩。”
　　
　　“小雨的身体也不好，还是不要去迪斯尼了。”
　　
　　很少有人知道，看起来健康快乐的小雨伦其实自母亲那里遗传了心脏病，二岁那年差点夭折，自此後，家人最注重的便是小雨伦的身体，同时也更加的宠爱她，对於自己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这使得她的个性善良活泼之余还有些骄纵任性。
　　
　　这会，任性的脾气又开始做崇，认定了最疼她的外公一定不会折了自己的心愿。
　　
　　“不！我就要去迪斯尼，就要去迪斯尼，小朋友们都去过，只有我没有去过，我要去坐云霄飞车。”
　　云霄飞车！！！
　　
　　“小雨乖，外公陪你去迪斯尼可以，但云霄飞车不能坐哦，你的心脏会不受不的。”
　　
　　“不！我一定要坐云霄飞车。”
　　
　　“小雨听话，外公带你玩别的。”
　　
　　顾文远皱眉，体认到小雨已经被他们给溺爱得过了头。
　　
　　“小雨，你不听外公的话吗？”
　　
　　从没见外公露出这种严厉的神色，小雨伦委屈的红了眼，却又倔强的固执己见。
　　
　　“我就要！外公不好，外公不疼小雨了，小雨不要理外公，小雨要回家。”
　　
　　她挣扎著要从顾文远的怀里下去。
　　
　　抱紧怀里不断挣扎的小小身躯，顾文远开始头疼，可爱的小外孙虽然骄纵，但一直都是很乖的孩子，懂事又听话，怎麽这次这麽反常？
　　
　　“小雨乖，告诉外公为什麽一定要坐云霄飞车。”
　　
　　停下挣扎，小雨伦固执的坚持了一会才扁著嘴说出原因。
　　
　　“凯文他们笑话我，说我没有坐过云霄飞车，是胆小鬼。我才不是胆小鬼，我要去坐云霄飞车。”
　　
　　“小雨不要管别人怎麽说，小雨不是胆小鬼，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都知道，小雨只是身体不好，所以才不坐云霄飞车。”
　　
　　“可是……可是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知道有什麽用，他们都说我是胆小鬼，都没有人和我玩，他们都欺负我，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小鬼，只会弹钢琴和唱歌，是什麽也不会的家夥。”
　　
　　这……忽然间，顾文远意识到一直以来对小雨的保护起了某些方面的反作用。
　　
　　因为身体关系，入学前的小雨一直都是在家里接受各种教育，更因为住的是高级住宅区，根本没有同年龄的孩子可以一起玩，小雨的童年就是在家人和音乐的陪伴中度过的，再加上她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提早入学，使得她在进入学校後便显得格格不入，更没想到会因为音乐方面的天赋而遭同学的排挤。
　　
　　小雨……一直以来都很寂寞吧。
　　
　　“告诉外公，小雨是不是很寂寞？”
　　
　　“什麽是寂寞？”
　　
　　这……顾文远被难住了，什麽是寂寞，对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要怎麽解释？
　　
　　“大概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一起玩，高兴时也没有人一起笑，伤心时也没有人一起哭，很难过的感觉……”
　　
　　“小雨有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小雨不寂寞。”
　　
　　小小的孩子睁著黑亮纯洁的大眼认真地语气，让顾文远很是感动，然下一句却让他有些难过──
　　
　　“可是，外公和爸爸都很忙，妈妈和外婆也不能经常和小雨在一起，小雨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有钢琴。”
　　
　　
　　
　　
　　
　　“外公。”
　　
　　女孩雀跃的身影在发现房间里低靡的气氛後静了下来。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吗？舅舅、舅妈和表妹呢？”
　　
　　舅舅住在法国，她只见过几次而已，一直知道有个表妹，却只在照片中见过，可爱又漂亮的表妹，她一直想见呢。
　　
　　昨天听到舅舅要带著表妹回来时，雨伦不知有多兴奋，她一直一直都好希望可以有一个人陪自己玩，舅舅来後一定要让表妹留下来，她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读书，一起玩，她还可以教表妹弹琴……
　　
　　所以今天一放学，她连家都没回就让司机直接到外公这里来，为的就是想早一点见到表妹。
　　可是，为什麽外公的脸色那麽难看？
　　
　　顾文远手中还抓著早已挂断的电话，脑海中似乎仍旧传来让人难以置信的噩耗。
　　
　　“您的家人发生车祸，两人当场死亡，一名女童伤势不明，已送往XX医院……”
　　
　　雨伦走上前，拿过外公手中的话筒听了听，话机已断线的声音传来，放下电话，她抓住外公的手。
　　
　　“外公，外公，你怎麽了？”
　　
　　她从没见过外公这样子，是病了吗？
　　
　　“外公，你病了吗？”
　　
　　“小雨……外公没有生病……”顾文远摇头，看到雨伦松了口气，微微笑著又问：“那是有什麽烦心的事吗？舅舅呢？是不是飞机误时了？所以您不高兴？舅舅不是故意的，外公不要生气。”
　　
　　“你舅舅……”顾文远的声音因悲伤而嘶哑。“你舅舅一家……出车祸……”
　　
　　车祸！
　　
　　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僵硬，雨伦震惊地呆立住，舅舅……出车祸……再也见不到舅舅了吗？疼爱自己的舅舅，每次来都带著自己出去玩……
　　
　　那……表妹呢？
　　
　　“外公，表妹呢？表妹也……”
　　
　　“表妹在医院，外公现在要去看她，你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不！外公，我也要和您一起去，求求您让我去吧。”
　　
　　看著那双祈求的眼，顾文远知道她一直都盼著见表妹一面，没想到却是……
　　
　　
　　
　　
　　
　　病房的门外，雨伦忧心地看著里面──女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映衬著清丽的脸上布满的泪水，显得益发的纤细瘦弱。
　　
　　哭喊，挣扎著──她要她的爸爸妈妈！
　　
　　雨伦在门外，用力的握著拳，那是她的妹妹，她一直祈盼著想见到的妹妹，她看起来那样的小，那样的伤心、无助，长长的黑发散乱在苍白得似乎透明的脸上，让她的心也不由得揪痛著。
　　
　　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雨伦不知那是怎样的痛苦，她无法想像如果没有了爸爸妈妈在身边，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麽……她呢，她还那麽小，一定很害怕……
　　
　　房间里，女孩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医护人员企图让她停止挣扎，那会让她身上刚缝合好的伤口裂开，他们给她注射了镇静剂，用力的按著她舞动的手脚。
　　
　　不，不……她看不下去了，那是她的妹妹，他们怎麽可以那样对她，那样粗暴的对待弱小的她。
　　
　　“住手！”
　　
　　雨伦打开门冲进去，用力拉开医护人员。
　　
　　“不许你们那样对她！”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床上小小的女孩，她愣愣地看著张开双手护在自己床前的身影。
　　
　　“你们在这里她会害怕，都离开这里。”她转身抱住那呆愣中的小小人儿，对跟进来的顾文远请求著：“外公，你让他们都出去，我讨厌他们，他们不能那样对我妹妹，他们会吓到她的。”
　　
　　“先生……”医护人员为难地看向顾文远。
　　
　　顾文远愣愣地看著雨伦一副保护者姿态的护在女孩身前。
　　
　　眼见顾文远没有反应，医护人员欲上前把雨伦拉开。
　　
　　察觉到女孩因医护人员的靠近而颤抖，雨伦怒目瞪向医护人员。
　　
　　“不许过来！”
　　
　　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出去，我叫你们出去，出去！！！”
　　
　　回过神的顾文远注意到雨伦愈见急促的呼吸，太过激动的神情以及泛青的脸色，想起她脆弱的心脏。
　　
　　“你们都出去吧。”
　　
　　医护人员全部出去民，雨伦转回头对女孩微笑。
　　
　　“不要怕，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女孩睁著受到惊吓的大眼。“你……是谁？”
　　
　　“我是你的表姐啊，我叫殷雨伦，你呢？”
　　
　　“悠蓝，顾悠蓝，爸爸妈妈都叫我悠悠。”
　　
　　“悠悠乖，不要哭，以後我会和你在一起，不会让人欺负你，所以不要哭喔。”
　　
　　雨伦轻轻的拭去女孩的泪痕，语气认真的向她保证著。
　　
　　那样认真的一双眼，盛满了心疼，保护的意味那样明显坚绝，没来由的相信她真的会做到，像著了迷一样她愣愣地点头。
　　
　　然後，在一刹那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的微笑，灿烂的耀眼如光一般的，她见过最美的笑容。
　　
　　然後，天使坠落了，在她的怀里。
　　
　　“小雨！”
　　
　　听不到外公惊慌的呼喊，堕入黑暗之前，雨伦只记得悠悠忧伤的黑眸中有对自己的信任。
　　
　　那一年，雨伦十一岁，悠蓝八岁，一切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