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乔睿

4、第 4 章

　　早晨九点，我起床熬了白米粥，煎了三个蛋夹在面包片里，我管这个叫三明治。准备就绪，阿并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琛的，我喂了一声，那边沉默三秒，冰冷的声音传来，“张主编呢？”
　　我转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两个女人，诚实说道：“没醒呢。”
　　那边再次沉默三秒，又用同样的语气说：“半个小时，如果东西没送到我家，你告诉张并她可以回家抱孩子了。＂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我撇撇嘴放回手机。
　　“谁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阿并嘟囔着转了一个身。
　　“没什么。”我淡淡道：“就是林琛让我转告你，半个小时内东西没送到他家你就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话音刚落，阿并直直的坐了起来，大叫道：“靠！我居然给忘了！林琛那厮肯定不会让我活着回家抱孩子的！”
　　毛毛也被她山崩地裂的动作声吵醒了，揉着眼睛问我：“是地震了吗？”
　　我点头，“差不多，火山爆发外加九级海啸。”
　　阿并一边从我的衣柜里顺出一件裙子，一边问：“老娘的衣服呢？”
　　我说：“刚刚在垃圾桶，现在应该在回收站吧。”她的衣服上有酒味，还有呕吐物。
　　她狠狠的靠了一声，“老娘新买的香奈儿套装啊！”
　　直到她一手拿着三明治往嘴里塞，一手提着鞋跟，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毛毛才反应过来，呆呆的问我：“她要被林琛开除了么？”
　　我看看墙上的钟，“如果不堵车的话应该不会。”
　　毛毛噢了一声倒头继续睡。
　　“听说今天下午在国博有一场国外写实派画家的巡展。”
　　毛毛又重新坐了起来，眨巴着大眼睛呆了一会，乖乖的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送走两位大神，我无力的坐在电脑前突然不知道要干嘛。
　　调出沈宵的资料一页一页仔细看完。
　　沈宵，男。30岁，茂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未婚妻连晴天，盛江集团董事长千金。
　　从在大街上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到两情相悦难分难舍，最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喜结连理。尾页阿并用括号提醒我，怎么童话怎么写，怎么美好怎么写，最好写成绝无仅有，世间无二的完美爱情故事。确实是完美的爱情故事，她比我适合你，你应该拥有更好的前途和生活。我是你的感情包袱，所以你不要我，我不怪你。
　　我再次打开他的图片，这个男人，我认识他二十年，相恋四年，可是现在看来，我仍对他一无所知。
　　想起程东阳说起罗密欧朱丽叶时的神采奕奕，莎士比亚那么深刻的人亦不知道在现实面前应该给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样的结局最好，所以他们只能死。可是死亡哪有那么容易呢，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各自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点上烟，用力的抽了几口，未灭的烟尾静静的躺在烟灰缸里，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熏痛的我的眼睛。
　　我快速按着键盘，直到烟灰变凉。
　　凌晨的静吧已没什么人，几个外国人坐在角落里用英文交谈，头顶的电视无声的播放着球赛。吧台附近只有一个长发女子坐在那抽烟。
　　“嗨，好久不见了！”酒吧老板是美籍华侨，大家都叫他比尔，三十多岁，未婚，是个幽默的高个子男人，眼角有褐色的泪痣，左耳上有五个耳洞。
　　我跟他打着招呼落座，他擦着桌台，问我喝什么，老样子么？我点头。
　　“最近忙什么？”他把酒杯推给我，“脸色不好。”
　　我缩着脖子用力的揉揉脸颊，“没睡好，这两天一直失眠。”
　　“你黑白颠倒的生活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我跟他要了一根吸管，“不知道，到死？哈哈哈”
　　他也笑起来，“那你应该会死的很快。”
　　“借你吉言。”我朝他举了举杯子。
　　我絮絮叨叨的跟他聊着天，他低着头擦拭酒杯，很像听得很认真，又好像心不在焉。
　　我屈指敲敲桌面，他侧身招呼新来的顾客，左耳的耳钉闪着光泽。
　　“嘿，你为什么打这么多耳洞？”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为了，纪念一些人。”
　　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又说：“我爱过五个人，每次分手我都要打上一个耳洞。为了记住，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
　　“都分开了记住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记忆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想当残疾人。”
　　我笑起来，“从分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残疾人了不是么。”
　　他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睿，你太悲观。”
　　我耸肩，不说话。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残缺的自己。
　　台上那个女子穿着黑色缎面长裙，长发遮住半边脸颊，红色的嘴唇妖冶异常，灰色的声线缓缓流出。
　　走完同一条街，回到两个世界。我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你让我相信，还真有感情这回事。怀念都太奢侈，只好羡慕谁年少无知。
　　“新来的？”
　　“从朋友那要来的。”他说。
　　“很漂亮。”
　　往事若无其事，关系也没关系，我们再来不及重新认识。两个人的巧合，总有个坚持，回到原来的路，住同一座城市。二月十三号到此为止。
　　“睿，你可以试着谈场恋爱，两个人在一起至少可以彼此救赎，你看起来很寂寞。”
　　我笑着说：“一种状态持续太久难免会出现问题，而我总是在恶性循环，不再奢望营救，但求偶尔清爽。”
　　比尔笑起来。
　　这个英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