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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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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又做噩梦了…烈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扶着额头,鬓角渗出细汗,能够感到体温的骤升。这让他不禁舔舐了自己已经有些微干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被角下床准备倒杯水。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一刻不停,指针已经过了3点,厨房的暖瓶里有烧好的热水,这倒是省下不少功夫,这一杯喝下去也算是压了压惊。正当烈准备回房时,另一间卧室门缝里窜出的微光却让他有些不安。他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靠了过去。透过门缝能够看见休米正伏在电脑桌上画着什么,笔尖不停地在纸上舞动,但身后的纸团却是越来越多,原本厚厚的一沓纸几乎都化作纸团,随意地扔在地上。
已经快到限期了,可休米还是什么灵感也没有,或许是对这件事的执念太深,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再把自己放在一个清醒的设计师的位置上了。自己将生活与工作混为一谈…真是糟透了!太累了,休米解开衬衣的领口就这么把自己抛弃在床上,随手摁了桌边的台灯,很快便入睡了…
即使是内心已经波澜壮阔,平日里也要做作的表现得风平浪静。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一切照常,看着休米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但两人谁也没说什么
“酱油没有了”
“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超市要走挺远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先准备其他的。”
休米穿着宽大的短袖和运动裤便出门了,留下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他长高了不少,正常尺寸的围裙已经能够穿得恰身了。可就是略瘦了些…让人会不时联想着在风雨中漂泊的小船,可就这样的小船,大风大浪也过了。
电话铃急急地催促着,烈放下手中的活路擦拭着滴着水珠的手,餐桌上休米的手机正不安的晃动着,闪烁着的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名字。烈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时,电话断了……短短几秒之内,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看似是很急的事情。
“喂…您好…那个,我是休米的舍友,他出门没带手机,我能帮您什么吗?”
“啊!我是休米的同事,今天本来是双休日,打扰了。我错拿了他的客户资料,想着他应该急着用,我就给他送过来了,我现在在小区门口,能麻烦您下来帮他拿一下吗?”
“好的,您稍等。”
解下围裙,烈穿着凉拖,抓了钥匙便一路小跑下了楼。交到手上的只有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不过看似很重要的样子。
好奇心这种东西人皆有之,烈也不能例外。抱着对休米最近工作的好奇,烈小心翼翼的翻开了文件夹的封面…
几乎是愣在了原地…整个文件夹从掌缝中合拢,重重的摔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后打开,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上面清晰可见的字,还有一个熟悉女子温润的面颊和顺的笑容…看着这么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是锥扎般的疼感,像要炸掉一般。
这是当然的,订婚,应该有件漂亮的纱裙,戴着做工精良的首饰…还有最重要的,订婚戒指。不知道这些,布雷特有没有准备齐全啊?
离开小屋4个月,布雷特没有找过他,没有设法联系过他,就连唯一没有换掉的邮箱,也没有收到一条他的邮件…他忙着呢,忙着过他的新生活,过他…正常人的生活…
再一次捧起文件夹时,烈一口气翻完了整整十页的资料,悲痛席卷全身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痛这种东西为什么痛?就是因为它永远深藏心底,无法宣泄。
休米提着刚买的酱油回来时那本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餐桌上。那暗红色的封皮变得如此刺眼,几乎是顷刻映入他的眼帘…抬头望着正在厨房忙碌的人的背影,无言。
“那个…资料,是那同事送来的…”没有回头,休米看不见烈现在的表情,就连语气的颤抖都是尽力的被压制住。
“哦…你…看了?”
回荡在空气中的只有高压锅沉沉地出气声,压力被宣泄出来,而他的压力,却无法宣泄…洗着菜的双手突然停下,浸泡在清水中,他低着头看着被自己弄得泛起层层微波的水池,就这样站着。
当休米从身后揽住他纤细的身子时,他没有躲闪,任凭他抱着……体温从背脊传来,隔着肋骨却温暖不了他的心…
“对不起,我不好…”休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他强撑的样子,就像是永远不屑于他人的安慰,他总是庇护别人的那个人,而自己丰满的羽翼却被锋利的枝桠割伤。
“没事,我很好。”依旧是逞强,眼前这人的脆弱点他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仅凭着猜测,休米大概能感同身受。
“这个设计,交给我做好不好?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为什么这么苛求自己!?”
因为…喜欢他…喜欢一个人不就要尽自己全力让他幸福吗?
“Silly…”安慰的话回到嘴边却变了味,只有一个单词蹦出口。简单,却饱含深意。在烈的执意要求下休米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请求。制作和设计的工具整个搬到了烈的卧室,整个房间堆砌得慢慢的,占据了烈所有的私人空间。
关上门前休米给烈说了最后一句话“别逞强,注意身体。”可他却丝毫没有预料到这是他这几天和烈的唯一一次对话。三天的时限,烈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拒绝任何的对话,吃饭也只是休米将餐盒放在房门口,待到下午晚些时候门口的餐盒被揭开,也只是少了一小部分。好几次休米尝试着从窗口窥探屋内的情况,却发现床帘被拉得死死的,就连一只蚊子也休想掘出一条生路,更容不下一个活人的探视。
有时休米会在他的房门口坐一会儿,想象着烈满颜欢笑地给他开门的样子,那是一种对自己心灵的慰藉,猛地从幻想中惊醒,又堕入深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能透过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墙壁听见另一边急促的哭泣声,可每每听见却又很快被止住了…他很难想象屋里的人是怎样的在度过这七十二小时。
锥心之痛。明明早就知道…知道他订婚的事,可为什么真正到了接受现实的时候却这么的……脆弱!?
不堪一击……
白纱被裁成了破布,堆在房间的木质地板上,占据了整个过道,就像是银白色的雪路。夏季也不由得让人心寒。厚厚一本稿纸四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狼藉一片。那些四散的纸张无一例外都留着浸湿的痕迹,那无色的液体,与其说是泪,不如说是血。
不太熟悉的针线活,礼服上的针不知多少次扎破了他纤长的手指,胡乱用创可贴包上,又继续进行裁剪。那些渗出的血染在礼服上,盛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不过好在他们都呆在恰好的位置上,不多分毫,形成了娇艳的带状花型,鲜艳欲滴……
而那些染在革质西装上的血,却被礼服的黑色无情地掩埋。就像他们的感情…无论投入多少,最后也只是付之东流。
肿起的眼睛已慢慢消退,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伤心难过,没有任何理由。从一开始搬离小屋起不就已经预料了这个结果?布雷特不是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为什么时间却没有让这种感情淡去?为什么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就连刺入皮肤的针也比不上这钻心的痛……
——我要订婚了…和乔…
——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她。我们或许很适合…
——对不起…我无法改变自己去喜欢一个…男的…你知道我……
……
布雷特的声音很好听,附有着天生的领导者的气息…在变声后又低沉,微微沙哑,说英文时会带有美国人特有的声线。而他姣好的语言天赋另他说起日语来也是有模有样。而这另烈迷恋着的声音,却一点点击碎着他仅存的希望与依靠。
“烈?”
今天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可不论休米怎么敲门,里面的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中午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没动丝毫,屋里只是静静的,除了敲门声和询问声,一切都成为了死寂…
休米像是被惊醒般矗在了原地,而后他近乎疯狂的冲进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攥着一把已经有些锈迹的钥匙颤抖着将它插进锁孔…屋里的一切让他惊呆了,满屋四散着稿纸,布条铺满了整个屋子,皮尺随意的被扔在地上,竟找不到一个落足之地,而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便是屋子里伫立着的两个立裁的模型…
这或许是休米看过的最美的礼服…那蓬松的纱裙挽起一个弧度,裙摆手绣着东方特有的百合纹样,或许正因为针针线线都饱含着情感,那素色的百合散发着异样的生命力。淡色的纱裙极富立体感,染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娇艳而美丽…淡淡倾颓之感反而更能加深着衣者的温润如玉…
而让休米更吃惊的是烈竟然将一件简约的西服设计的不落俗套,做得恰好的收身,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于了解布雷特的身形…这件衣服可以是真正意义上的订制,修长的裤腿更能衬出那人高挑的身材,上衣下摆纯手工的处理更是另严肃的西装有了自己独特的灵动性…
愣在原地半晌,休米才察觉自己居然走神了!他几乎是立刻在屋里探寻着烈的身影,一头红发柔顺搭在毫无血色的面颊上,烈屈膝坐靠在墙边,听见推门的声响,他有些无力地睁开眼睛,朝着休米的方向看去,那个微微咧嘴一笑的表情看得休米内心一震…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顾不上其他的,休米径直跑了过去揽起烈靠在墙上的肩膀。
“我想…叫你…可是实在…没力气…”
“别说话了,我去给你拿药。”小心翼翼地将烈放在软床上,像是在安顿某样易碎物品。看着他服下药,虽然口上说着没事了,可休米还是不放心,打电话叫来了私人医生。
医生这种职业的人或许是任何正常人最不希望看见的,他背了个笨重的大的医疗箱,可仅仅是做了简单的检查。
“太劳累了,要多注意休息,这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医生似乎是有些恼了,这么不听话的病人真是罕见。
语毕便收拾着往门口走去,休米和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睡,自己则跟着医生的步子出了房门。一路,两人都没说话,电梯就这么徐徐的抵达了底楼。
“休米,我还是那句老话,烈需要住院查看,像他这么折腾,指不定哪天突然病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可…烈不希望住院,你也说过,他心情好起来不就是最好的治疗方式吗?”
“可你即便你随着他的愿做事,他的病情也在恶化,这个事实你不能否定。”
“……”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和烈好好商量吧,想好了给我电话。记住我说的,别让他太劳累。”
休米知道了烈究竟在为什么事而烦心,但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不是仅凭他就能改变的事。
烈总喜欢把事情压在心里自己承受,就像他早就知道布雷特订婚的事一样,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说出口,就算是皮相,也要把最幸福的那一面展现出来,所有的苦痛则掩藏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