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卡熙宇

5、第 5 章

　　“Andy，真的需要穿这么正式吗？”许明迪别扭地站着，宋怀安坐在沙发上，对比着手中两条不同色泽的领带，他随意交叉着双脚。这是Paul租给他的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是Paul空闲的一处房子，东西倒是很齐全。那架古董钢琴吸引了许明迪许多，他第一次到这件小公寓中，带着一丝拘束，好像很少去别人家中一样，摆在客厅中那架烤漆的老红色钢琴迅速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好奇地看着那架钢琴，摸来摸去，“调一下就很好了！我每天可以多练习一会了！”许明迪开心得就像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宋怀安站在一边点点头，忍住想去摸摸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的欲望。
　　房子在一个老街区中，宋怀安白天宅在屋里写曲子，填词，晚上则摆弄着菜谱做饭。宋怀安虽然谈不上含着金汤勺出生，但是基本也是衣食无忧，从未服侍过什么人，他并不擅长烹饪，第一次的宫保鸡丁他对着菜谱花了一个下午才做出一份满意的，鸡蛋也是选的煎的最好看的那一只。点心是他在有名的甜品店Fassbender买的，点心分量有限，有时要排队，有时不负责的店主竟然会在店门口贴上心情不好不开店或者心情太好出去玩了。

　　“当然，女孩都喜欢真正的绅士。”宋怀安唔了一声，“你在她的独奏会上弹得很好。”他突然反应过来宋怀安说的话，惊讶道，“你去了吗？”本来许明迪问王雅琦有没有前排的VIP票能不能留给他一张，“不好意思，许同学，没有呢，你没有和我说你需要票啊，VIP很早就没有了。”女孩露出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许明迪很想正式演出一次给宋怀安看，他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讨喜心理。但是没有票让他只能失望地告诉宋怀安。“嗯，我站了很久才等到你出场。”宋怀安状似不在意，更让许明迪暗暗自责起来。
　　“我觉得这条红色的很好看。”宋怀安终于选出满意的领带，将另外一条明黄色的随手丢在一边。许明迪看见那条鲜红欲滴的领带将要系在自己的脖子上脸都绿了，仿佛又回到小学系红领巾。他慢慢发现Andre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品位实在是……与众不同，比如他这间小公寓那张单人床上桃红色的床单和大红色毯子……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床下还塞着没有洗的袜子牛仔裤T恤，宋怀安每次都是勉强收拾出可以见人的房间，让许明迪以为他比较爱整洁。
　　……
　　当然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真的爱一尘不染，更多的只是精神洁癖了。

　　他身上的这件休闲西装是宋怀安的，他说因为工作原因他的衣服非常多，这件衣服拿小了，他根本穿不了，正好可以用来让他约会。缎面的衣领让古板的线条多了一丝年轻人的活力，修身的腰掐得恰到好处，质地做工比他每次去租用来的表演服不知道好多少，没有标签，只在衣服内衬的左口袋处刺绣了一个他不懂的图案。他深觉得自己受了宋怀安很多帮助，大概朋友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还是这条比较合适吧。”许明迪从一开始就被宋怀安弃之不用的领带里选了一条浅蓝色带橘色波点的领带，“嗯。明迪选得也不错。”宋怀安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手上的红领带，“谢谢你帮我订餐厅。”许明迪一边系着领带一边由衷道，“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宋怀安抬起头用乌黑的的眼珠盯着他，嘴角勾起迷人的笑。

　　Reinstoff是一家法国餐厅，在当地颇有名气，坐落在第五大街上，这片街区是仿文艺复兴时期的罗马风格，灰白色高大砖石外观，上方是巨大的穹顶，扇形的窗檐上雕刻着精细的装饰，配合着马赛克的复古窗格，随处可见的是此处不菲的消费水平。街道人流稀少，十分安静的样子。
　　餐厅内部装饰精美，最重要的是这里浪漫的氛围。餐厅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舞台，乐师们正认真地奏着一只舒缓安静的曲子。
　　宋怀安帮忙订的位置靠窗，宝蓝色天鹅绒窗帘巧妙地保护了室内的光景但有不影响客人欣赏街景。半圆型的桌子上，一束娇艳鲜嫩的粉白色玫瑰花散发着甜丝丝的淡香。许明迪已经等了一会了，西装外套外面罩的长大衣挂在一边的木衣架上，他看着一本菜单。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王雅琦微笑着在侍者替她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沉重的红绒木椅在长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脱下鹅黄色的毛大衣递给侍者，露出淡紫色的小洋装，和她平时简朴的打扮很不同。许明迪紧张了起来，他将自己正在看的菜单摆到她眼前。
　　王雅琦脸上的笑容没变，她示意让侍者另拿一本又放在许明迪面前。她一边看着菜单上精致的菜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明迪你真是有心，听说靠窗的位置不太好订？”
　　那回去更要谢谢Andy了，许明迪笑笑，“呃，嗯。”王雅琦垂下的眼中闪着不明的光，“明迪你今天打扮得格外帅，这件西服难不成也是租的吗？”
　　许明迪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又笑了下。每个人都会对恶意格外敏感，他明显地感觉到女孩并不是在夸他。可是她那么自然地用手拨弄脸颊边的头发，一派天真善良的模样，仿佛那嘲讽不是从她嘴里说出一样。
　　王雅琦很快点好了菜，她在许明迪低头时飞快地转了转眼珠，甜甜道，“许同学，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昨天的演奏会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许明迪觉得她时冷时热说话十分别扭，手心微微冒出汗来，“没什么，其实……今天我……”
　　声音有点小，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尖点着玫瑰花瓣，根本没有看他。
　　“您好，您点的鹅肝酱煎鲜贝，白葡萄酒奶油三文鱼，多菲内奶油烙土豆，红酒烩鸡肉，松露黑菌浓汤，请慢用。”白衬衣黑马甲的侍者从餐盘中将菜摆好，并为两人倒上红酒。
　　两个人没有再开口，刀叉碰到白色的磁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许明迪看着对面小口吃东西的女孩，端过红酒杯灌了一大口。
　　……什么怪味……
　　用力咽下酒，许明迪开口道，“其实今天我想说……”
　　“许同学，应该这样拿酒杯。”女孩淡淡地笑着，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握住酒杯，将深红色的液体晃了晃。许明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尴尬地流出汗来。他这算得上第二次和喜欢的女生接触这么长时间，他搓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桌子上摆着精致的食物，Andy为他安排的表白晚餐。
　　“我……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喜欢你。”许明迪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生，重复道，“我喜欢你。”
　　王雅琦涂成樱粉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餐具，似乎颇为困扰地皱起了眉头，“真是可笑，许明迪你觉得合适吗？”
　　许明迪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
　　“像你这种连红酒杯都拿不好的人说喜欢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说着王雅琦好像真的乐不可支似的笑出声来，“你能餐餐带我来这样的餐厅吗？你能送我像样的小提琴吗？你能带我去我想听的音乐会吗？你买得起我想要的礼物吗？你能带我去旅游吗？”她的眉眼仍然带着笑，“不能，你拿什么来喜欢我。”

　　乐师还在尽职尽责地拉奏，餐桌上的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许明迪感觉刚才出的汗已经冷了下来。

　　“谢谢你今天的晚餐，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胃口了。”王雅琦拿起桌边的包，站了起来，她将毛大衣挽在胳膊上，状似无辜地睁大眼睛，“许同学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