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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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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快的旋律从男孩指尖流出,清脆轻盈,应和着小提琴缠绵不惜,仿佛看见那个拌成男装的娇美女孩顽皮的笑容,但快乐总是短暂的,钢琴声低沉下来,不甘,反抗,愤怒,男孩闭着眼睛,皱起了眉头,汗珠顺着他激昂的动作挥洒开来。终于只有追随而去,撞向冰冷的墓碑。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嬉戏着翩翩而出,那么快乐那么自由,雨过天晴。
宋怀安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被吓了一跳,又好像欣喜十分。这支曲子他不论是听还是练习不下百来次,从没准确地在某个音符后感受到化蝶。他用力眨了下眼睛,真的有蝴蝶在飞吗?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他的胸口。
“怎么了?”突然停下让许明迪有些茫然,他望向愣神的男子。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个陌生人的帮助,一向不擅于交际的,甚至会被误认为清高的自己,但男子高超的琴技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突然为自己莫名其妙认识了一个这样的朋友而高兴起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年少总是会轻而易举地付出真情与真心,或许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奔跑太久。曲子并没有完整地弹出,可许明迪差不多都已经忘记这是为了和喜欢的女生合奏的练习了。
宋怀安看着露出笑容的男孩,有种他就是一颗软糯绵软的汤圆团子的感觉。
……
空气中飘浮着微妙的因子。
宋怀安正在思考一个合适的理由,下一秒便见绵软的汤圆脸蛋变得苍白,汗顺着额头大颗大颗地滚出,“你怎么了?”手中的小提琴差点松手掉地,宋怀安迅速丢下琴,蹲跪在许明迪面前,担忧地去摸对方的额头。
“没事。”泛白的嘴角弯了弯,“忘记按时吃饭了,胃痛。”
在许明迪迄今为止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任何年龄相仿的伙伴,练琴是他的全部。他并不是所谓的不劳而获的天才,在他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时,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明迪,只能选一样,从今以后都要认真对待的唯一一样,上学还是弹琴?”妈妈当时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让小小的自己也严肃起来,“弹琴。”他想了想,回答。他喜欢会发出好听声音的钢琴胜过不会讲话的课本。妈妈牵着他的手去拜师。那时钢琴并不是流行的乐器。他的钢琴老师是一个老奶奶,陈老师,他记得陈老师特别讲究弹琴的仪态,她是一个非常优雅的老太太,带着一种莫名的风姿。一袭紫缎的衬衣是她最喜欢穿的衣服,她对自己很严格,“许明迪,你不仅仅是在摆弄一个乐器,你是在展现自己的内心,记住了。”小时候只有那种老式红英电扇,转起来会嗡嗡响,,陈老师怕他分心,就搬一个板凳坐在他背后,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扇风。那架老式的立式钢琴咿呀咿呀地陪他度过大半个童年。家里的条件并不宽裕,住的是爸爸工厂分的宿舍,妈妈是一个舞蹈老师,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后来陈老师病了,她无法再教自己钢琴了,最后一节课时,陈老师摸了摸他的头,“明迪,以后老师补能陪你练琴了,这架钢琴就代我陪你吧,记住了,弹钢琴不是表演,是展现你的内心世界。”他终于有了一架自己的钢琴。后来,每个星期3天文化课,4天钢琴课,他们那没有钢琴老师妈妈就带他到C市,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要坐一整夜的夜车,第二天早上到便可以直接去上课,绿皮火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车厢有时候满了,妈妈就和他坐在走廊上,火车的窗户是打开的,午夜的风吹进车厢,吹散了空气中浮躁的气息,有些人睡了,发出鼾声,他靠在妈妈的肩膀上,背诵着琴谱。
8月底柏林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冷,路上行人也不多,有些清冷的街道两边,玉兰花造型的路灯挨个地亮着,发出淡淡的白光。许明迪在喝下一大杯热牛奶,一个咖喱香肠热狗,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他拨开熏鲑鱼三明治,眉头略皱了下,将里面沾有白色沙拉酱的生菜抖出,然后才开始吃,宋怀安有些好笑,他手里只拿了一罐咖啡,他早已经习惯日夜颠倒,不规律的进餐,此时并不饿,但是看着男孩吃东西的样子,突然有些馋。“怎么不喜欢吃蔬菜嘛?”“不是,我不挑食的,只是不习惯这些外国菜罢了。” 年轻的面庞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家乡爱吃辣的,有次我还梦见吃火锅了呢!”许明迪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露出神往的表情,“还真是没有吃饱饭的,我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可以到我那改善生活。”宋怀安笑出声,弯弯的眼睛,只有路灯的街道不堪明亮,昏暗的光线一点都没有影响男子容貌的震撼程度,反倒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用了,谢谢。”许明迪低下头,感到自己的耳朵有些烫,肯定是自己深觉麻烦了这个人良多的不安,他们也就见过两次面,也许他是华裔本身比较热情,或许是他自己对好看的事物比较亲近?
……
“其实这次我是想创作与古典有关的音乐,pual说你的风格也许比较合适,可以赏光指导一下学生吗?”最后一句话宋怀安用带京剧的调子说出,有些莫名地滑稽。
宋怀安的眼睛非常漂亮,狭长的眼型,眼角带着勾魂般的内勾,深深的双眼皮,眼珠是少见的纯黑色,像弥漫着终年不散的雾气,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要让人迷失。
许明迪本身带着一股傻气,说好听点是老实单纯,其实就是木讷呆板,听到自己老师的名字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老师介绍来的,“唔,好。”然后往自己嘴里塞三明治,当终于塞满时,他认真道:“钢琴教室每天晚上10点要关门,我住的是学生公寓,而且我没有钢琴,白天我要上课,下课去练琴,你可以来找我。”
“嗯,正巧我的房东是个爱音乐的人,他租给我的房间里有一架古董钢琴,当他知道我从事音乐的人,就大方的借给我用了,你可以来用那架钢琴。”也不算说谎吧。
“哎!现在几点了?”许明迪突然和着急地看着手表,“我要回学校了。”
“才9点半,不用着急。”宋怀安以为他担心门禁。许明迪已经迅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面包屑,“学生公寓旁的超市在打样前会把当天没卖完的黑森林打折卖掉,我要赶快去看看有没有,要是有的话得快点,否则就买不到了。”
宋怀安:“……”
终于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中眼疾手快地拿到了一包蛋糕,宋怀安隔着老远看着许明迪兴冲冲地奔出超市,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个,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脸颊上两个酒窝都写满了满意,他看到路灯下站着的宋怀安,献宝一般递出一个纸托蛋糕,“给你。”
在宋怀安的生活中,他拥有很多,他从小就懂得自己想要什么,该如何达到目的,他的家族算是比较大的,在他爷爷那辈,举家从国内避战而到美国定居。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上,表哥表姐堂弟堂妹一大堆孩子,而孩子在一起,难免会有小矛盾。他不是独生子,家里还有大哥宋怀泽和小妹宋怀欣。大哥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每次聚会都会被围绕着夸奖,顺便向爸妈讨教教育经。他则带着小妹和一堆孩子玩闹。
聚会一般是轮流在大家的家里,如果位置不够则会租用度假别墅。一次聚会的别墅后院附有一个巨大的草坪,所有的孩子都聚集在草坪上玩耍。一个堂兄见小妹一群女孩在玩家家酒,非要让小妹拌他的新娘,可堂兄是一个小胖子,爱美的小妹当然不愿意,堂兄生气地用肥肥油油的手扯住小妹的辫子,面对比她们大上一圈的小霸王,女孩们都吓得一声不吭。他注意过来的时候,小妹正倔强地咬着嘴唇,眼泪憋在眼中不停地打转。
所有的小孩都望着他们三个。
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但他明白干瘦的自己要是选择和小胖子干上一架绝对没有任何优势,他推开胖堂兄,将小妹拉到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怀欣乖,去找Tina表姐玩,她今天把她的新芭比带来了。”小妹点点头。他撇了一眼正要发作的胖堂兄,从口袋里掏出弹珠,对围着小孩们一笑,“男子汉们快来和我玩弹珠,输的人等会在警察游戏里面当小偷!”
小孩们的注意很快就转移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胖堂兄也不例外。
他选了靠柏油路的树荫边,一群男孩围成一个圈,撅着屁股,全神贯注地在战局上,他注意到胖堂兄十分想加入却又在脸上摆出不屑的表情,站在路边伸长脖子看。正直夏天,午间的阳光越发毒辣,堂兄忍不住又靠近了树荫一点,他仿佛不经意地撞了旁边一个正专心弹出一个弹珠的男孩,男孩身子一歪,手中抓的一把弹珠全部散开滚落得到处都是,男孩们赶紧帮忙去捡,他趁乱跘了小胖子一下,小胖子看到散落的弹珠正露出得意高兴的笑容,没有注意突然摔了个嘴啃泥。葱绿的草坪里还有没有来得及捡起的弹珠,小胖子一摸自己的嘴,看到手上红色的液体,顿时吓得大声嚎哭起来,门牙掉了一颗。大家看着狼狈的小胖子竟然躺在地上打起滚来,都不知所措起来。哭声吸引了屋中的大人,赶出来的大人急忙送孩子去了医院。他站在最后,看着慌乱的大人,无声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将弹珠都捡了起来。
直到现在,每年的聚会上,胖堂兄当年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囧样还会被同辈的拿出来逗乐一番。
他就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在他的眼中,利与弊分得非常清楚,就算后来他回到国内去发展。人都是自私的,这是他的认知。有人喜欢他的脸,有人需要他的音乐,哪有没有原因不求回报的付出呢。
眼前的这块蛋糕,并不是在他穷困潦倒饥寒交迫时的雪中送炭,递蛋糕的人睁着一双温柔的眼睛,动作自然得像每天都在做一样。他微微一笑,接过蛋糕,咬了一口。
严格地说宋怀安不是个挑食的人,但是他还是能判断食物的味道,他吃过精致需复杂工序的各种奢侈料理,也在饿的时候里对着没有泡开的杯面狼吞虎咽过。蛋糕是普通的便利商店出售的廉价批量商品,甜得发酸的樱桃酒气,木渣一般的饼干屑,他仔细地品尝着蛋糕,“你很喜欢吃这种蛋糕吗?”过甜的糕点让宋怀安的嗓子有点干,“唔,”许明迪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了两个,鼓着腮帮子,“谈不上吧,我比较喜欢吃甜食,而且它比较便宜啊。”然后他笑了,露出钢牙套,宋怀安看着他有些羞涩有点傻的笑,突然感到莫名的心疼,他的心像一只刚烤好的蜂蜜小面包般蓬松柔软,他想着自己刚到国内时,中文也不好,没有人对他的音乐感兴趣,他住在阴暗的地下室,一包泡面要掰成两半来吃。其实家里面根本不想让他进娱乐圈,找个安分的工作过安分的日子才是父母所希望的。当他执意要回国内闯一番,虽然父母没有反对,但是也没有赞同。刚刚大学毕业的他,只带着几件衣服,揣着为数不多的钱回到国内,那段日子真的是很辛苦很艰难。宋怀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许明迪头。
许明迪被突然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将装着没吃完的蛋糕纸袋提在手上,一个刚认识的人摸摸头,有点奇怪吧?他想了想,又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宋怀安对自己情不自禁地动作懊恼万分,当看到男孩如幼犬般受到惊吓的样子心情又好了起来,他停了下来,许明迪则没有感觉还在往前走,“许明迪,”他冲他的背影喊道,许明迪不明所以地转过来,“认识你很高兴。”
许明迪对这没头没脑的话,又露出傻傻的有点羞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