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卡熙宇

1、第 1 章

　　晚霞的光斑随着时间慢慢移动变暗，礼堂原来越昏暗，唯有清脆的音符飘浮在空气中，当最后一个音符完美地溢出，宋怀安轻轻地鼓掌，在刚刚寂静空旷的礼堂中发出啪啪的声响，“Amazing。”他几步跨上舞台，寻找那个演奏者。
　　非常年轻的一个男孩，甚至可以称为少年，愣愣地坐在琴凳上，似乎被吓了一跳。宋怀安说：“抱歉打扰你了，你弹的太棒了。”他仔细在暗淡的光线里辨别男孩的相貌，蓬松半长的卷发，瘦削的脸，一件略大的灰黄色夹克松垮垮地挂在同样瘦削的肩膀上。他改用中文问道：“你是中国人吗？”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他顿了一下，“我…我不知道礼堂里有人，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我是来找paul的，他们说他应该在礼堂。”宋怀安说，“paul老师已经走了，我留下来整理琴谱，明天演奏。”男孩说完起身礼貌地鞠了一个躬，“那我先走了。”
　　“哦…”戴牙套的小子，宋怀安伸出手，“你好，我叫Andre，你的琴弹得太好了，呃，炉火纯青，匪夷所思？”他状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啊，我的中文不太好。”
　　男孩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抿了一下嘴，一对酒窝浮现在脸颊上，“你好，我叫许明迪，钢琴系二年级的学生。”
　　宋怀安注意到男孩的眼睛在眼尾处微微向下垂，那是一种非常温柔的表情。

　　“paul你有个叫许明迪的中国学生弹的钢琴实在是--完美。”一间整洁的小房间里，宋怀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本书，温暖的壁炉里烧着的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他将双脚交叠，愉快地伸了个懒腰，年近花甲从来都注意风度的德国人从乐谱中抬起头，眼中发出孩童般的光，“哦，他就是为钢琴而生的，”老头手舞足蹈起来，膝盖上盖着的羊绒毯几乎都要滑落，“优雅的姿态，浓厚的感情，而且他有他自己一种独特的气质，弹出的曲子才格外吸引人。”老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已经建议他去参加这届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了，哈哈，一定能为你们国家争光啊！”宋怀安看着那个兴奋得白胖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的忘年好友，漆黑的眼珠一转，微微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不过paul我以为你已经不追星了。”他看着老头不好意思地摸摸了鼻子，“对了，paul，这次的专辑我准备加入古典元素，所以，能把你学校外的那个小公寓借给我一段时间吗，我会按时交房租的。”“没问题，这次CD的准备时间会长一些吗？”paul关心道，“嗯，本来还没有头绪的，不过现在灵感好像来了，哦吼~”宋怀安比出一个胜利的V，“那么老师，学生有礼了。”显然老外不明白他说的中文和抱拳的手势，他笑着解释，“中国人对老师的礼节，我刚学会的。”

　　柏林艺术大学是所颇具历史的学校，她的建筑多是典型的Klassizismus，高大殿堂式配合象牙白的高大廊柱，整齐大气，棕红色的砖块墙面配合褚石相间成方块，间或也有哥特式的锋利尖塔，像出鞘的剑刃。教学区一片轻盈剔透的飞扶壁以及彩色玻璃镶嵌的修长花窗美轮美奂。一所著名的艺术大学，她汇集了全球优秀的艺术人才，采用的老师也是一流的艺术名家，孜孜不倦地培养着一批又一批的艺术家们。
　　每一所学校都有浪漫传说的地方，柏林艺术大学的许愿池是年轻的学生们最多聚集的地方，许愿池在艺术广场上，周围是棕红色砖饰墙面开着老虎窗棱的教学楼，呈拱形围绕出一个椭圆型的廊柱广场。来往的学生络绎不绝，大理石纹理的圆形许愿池中间是四个乳白色雕刻形态各异的小天使，举着小弓箭十分圆润可爱，每到整点，许愿池里的喷泉都会全部喷发。

　　她又在那儿拉小提琴了，许明迪远远地看着站在许愿池边一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她的周围聚集了一群人默默地听着悠扬的琴声。女孩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优雅地垂在她俏丽的背上，面如满月，此刻她闭着双眼，已经完全陶醉在音乐中，许明迪知道，她睁开的眼睛亮如星辰，就算只穿着简单的白T校服裙，青春逼人，优雅而美丽。王雅琦，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出她的名字，和他一样是中国人。
　　一阵掌声传来，女孩已经演奏完了一支曲子，，她抿嘴一笑，向大家鞠躬道谢。女孩身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像钻石一般光彩照人。她仔细将小提琴放入盒子中，轻巧地离开。
　　许明迪注视着女孩的背影，直到慢慢渐行渐远看不见。
　　“你喜欢她啊？”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不……不是。”许明迪迫窘道，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他有些尴尬，从长椅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许明迪，我是Andre啊，你可以叫我Andy,我们前天还在礼堂见过面的，amazing，舒曼的《蝴蝶》。”
　　似乎有见过一个人，许明迪努力回忆，但是那天礼堂那么暗，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长什么样子，而且马上就把那个小插曲抛之脑后了。男子身材高大修长，脸格外端正英俊，下颚的弧度配合略方的下巴很有男子气概，眼珠乌黑，鼻梁高挺，难道是个混血？既不似亚洲略平淡的五官，也不像西方那般夸张的轮廓，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让人觉得舒服。“我是华裔，可以说是你师兄噢，现在是个音乐人。”宋怀安笑咪咪地伸出手，“又见面了就是缘分，能交个朋友吗，你的钢琴弹得很棒，也许可以指点我一下，最近没什么灵感啦。”
　　男子的笑十分迷人，嘴角的弧度都仿佛是计算好的角度，乌黑的眼珠像深不可测的井，出于礼貌，许明迪想了一下，伸出手飞快地和那只大手握了一下。
　　“那么，你是喜欢刚才那个女孩？”宋怀安凑近，不依不饶地追问，“没关系，是朋友说了没关系，我能帮你。”

　　“哦，原来她让你给她的独奏会当嘉宾，当钢琴师。”宋怀安摸了摸下巴，“你们一起排练过吗？”许明迪摇摇头，“曲子定了吗？”又摇头，“独奏会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找她排一下呢，好机会啊。”许明迪低下头，宋怀安注意到男孩卷发中露出的白皙耳尖红了，“嗯，不过没关系，我学过几年小提琴，也许可以帮你排练一下。”“真的？！”男孩惊喜地抬起头，温润的眼睛像两粒珍珠，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曲子还没定……”“我来想想，嗯，《梁祝》，我觉得很不错。”“梁祝？”
　　“嗯，你可以告诉她你定的曲子，听听她的想法。”“谢谢。”许明迪笑了，露出两排钢牙套，两个深深的酒窝，“我们是朋友嘛。”宋怀安伸伸坐在长椅上的腰，校园里最不缺乏的就是生机，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学生，穿梭不息。“现在就去？告诉她吧，你有她手机号？”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