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被整容了》行千尘

3、□□小姐间的差异

　　日本的歌舞伎从民俗发展成日本的国粹文化，在日本地位就如京剧之于中国。
　　我进去时佐藤坐在角落里，只是对我随意地点头致意，也不寒暄。倒是铃木温和地对我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为我泡了茶，亲手把青瓷茶杯端到我手上，恍若一位亲切的邻家姐姐，之后又回到原先对面的席位坐下。
　　入席后我从侧面看到佐藤的圆框眼镜架在隆起的鼻梁上，枯树枝似的手指在桌上轻点，在我看来，现在他和北京城里爱听戏文的老人家没什么两样。一时无话，只有歌舞伎这种听来凄凉的曲调回响在屋子里，屋子四周拉上了帘子，光线昏暗而朦胧，让人有种窒息感，时间似乎流淌得太过缓慢。
　　席间，这种奇异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整间屋子都弥散着压抑的气息。也许是我第一次欣赏这种诡异的艺术，然而我又习惯相信直觉，总感觉暗处有道目光在偷窥着我，背脊发凉。
　　我转动着杯子，摩挲着青瓷杯壁上兰花的浮雕。寻思着也许该找个借口先离开一会儿，起码等这诡异的歌舞伎结束了再谈。
　　许是看出我的无趣，原本坐在的对面铃木挪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我想是出于对佐藤的恭敬，她的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之后坐在我的右手边，为我讲解这出歌舞伎的大意，我知道其实她在帮我，若是此刻离去，那佐藤对我所怀的诚意必然大打折扣，我便尽量无视这种不适感，微笑着听她讲述：
　　这出戏叫《鸣神》，是日本耳熟能详的歌舞伎，讲的是原本居住在北山岩洞里的出家人“鸣神上人”负责看守龙神，因为龙神被关起来了所以天下大旱，于是天上宫廷就派出了绝世美女“云中绝间姬”去色/诱鸣神上人，云中绝间姬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的时侯，鸣神上人情奈不住地开始触摸她的身体。这个场面的云中绝间姬充满性感，妖艳绚丽，最后鸣神上人禁不住诱/惑喝了个酩酊大醉，堕/落失/身而消减身体的功力，云中绝间姬便乘机割断了鸣神上人把龙神封闭的绳索，为了万民百姓使甘露从天而降。最后，她从愤怒的鸣神上人那里逃跑的时侯也一直保持着纤弱的样子。她逃得很慢，好像小脚的女人一样用不稳的步子逃走。
　　听了铃木的介绍，我开始把目光投向舞台。
　　令我差异的是，原本我以为的云中绝间姬应该是身着紫色、粉色或其他明丽或妖娆的服装，而舞台上的云中绝间姬却是一身黑色，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天鹅般高傲，没有一丝媚态或求欢意味，反而是一身禁/欲的味道。一条简单的红色腰封将纤细的腰勾勒出来，嘴唇浓烈似血，眼神中带着疏离和冷漠，云中绝间姬似乎并没有色/诱鸣神的意思，倒是斜睨着他，带着贵族般的骄傲，高贵冷艳。却是这样一种味道，让人移不开眼。
　　我看着觉得这个演员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单单的寻常诱/惑，如烟花之地的女子般，无论多么尽态极妍，都有些令人生厌，轻易便可让修道之人拒绝，又怎能让鸣神这般的上人堕/落呢？到最后云中绝间姬离去时，也并未如铃木原本讲解的大意里般用小脚的步子逃开，而是慢慢悠悠地像散步般从容走开，无视鸣神的愤怒，隔着浓重的妆容，我却隐隐感觉出她妆容下愿者上钩的戏谑微表情。真是精妙之极的表演！
　　一出终了，未想在其他演员退场时，那个扮演云中绝间姬的演员直直向我们走来，正诧异，没想到她已走到面前，看向我，开口说道：“还认识我吗？”
　　我的心突突直跳，这声音！不正是昨晚那个黑袍女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在佐藤宅邸如此毫无顾忌？
　　还未等我细想未想佐藤笑着说：“原来你们认识。”
　　我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接话，那个“云中绝间姬”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倒是铃木善解人意地说道：“原来苏小姐和我们熏子小姐之前还有一段旧缘，也许苏小姐还不知道熏子小姐是佐藤先生的义女吧。”
　　我一时诧异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这种原本应该恍然大悟或紧张的时刻，脑海中却情不自禁浮现出干爹干女儿的桥段，又想到刚才佐藤看得如此入迷的样子，我不禁感慨原来在日本也流行这个啊！
　　有了这层关系，也无怪乎她会对我的底细、我的所求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昨天还被这女人的故弄玄虚耍了一番。既然过了这些天，生意还是没谈成，不如就放手一试吧。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时那刻，是我选择的人生转折点，又或许，是被安排必然。
　　“啊，熏子是吧，你昨天说的话还作数不？”我懒洋洋地问道。
　　“当然。不过你要想好。“这女人是在欲擒故纵吧，我看她是还没从戏里出来。
　　“我又没有选择，大不了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敢问你想怎么帮我啊？“
　　“一半的价格，满意吗？“她云淡风轻地飘来一句话，对我来说却像是平地惊雷。一面看着佐藤的表情，佐藤面色如常，似乎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然没有提出反对。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算是干女儿，这也太败家了！还有那个故人对熏子来说就这么重要？这明显就是赔本买卖啊！
　　“你确定，你可别后悔啊？“我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看来你是满意了。但愿你别后悔。“未想她却又这么故弄玄虚地来了句，让我心中隐隐不太确定。
　　“那个……熏子小姐，你说要我的自由？是指什么？能说具体点吗？“
　　“成为我的人，为我办事。“她的嘴角勾起，一副”你很荣幸“的样子。
　　“为你办什么事？我希望不是违背我本愿的事。“
　　“这我无法保证，女人的心意难测。不过和你现在的生活无关，只是为我办一些私人的事。“
　　“好，成交。“我说道。
　　只是到现在为止，佐藤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佐藤先生的意思呢？“
　　熏子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对佐藤说：“您觉得可以吗？我觉得这价格挺好的。“
　　“可以。“在角落里的佐藤答道，声音平静。
　　“是不是觉得一切都进展得太过顺利了？苏小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已经成交了，现在也可以为我做一些私人的事情了。“
　　“啊？好吧，什么事？“
　　“看着我的眼睛。“
　　我心下疑惑，这姐姐到底在搞什么？！
　　“就这样？“我望向她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令人惊艳的味道，不确定地问了问。
　　“现在换了衣服和我一起到温泉去。“
　　这姐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难道她对我有那种想法？不会吧？！
　　“这样不好吧？！你干爹还在呢，是吧，佐藤先生？“我畏畏缩缩地说道，用手指了指佐藤。
　　她身体前倾，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竟然能违抗我？”看来她真是骄纵惯了。
　　“好吧，只是说到温泉去，除了洗澡我可什么也不做啊……”同样是□□家的小姐，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转身，一袭黑衣拖地，什么都没说。
　　我只能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