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黄昏里》蓮恩

44、重整旧家园

　　四十四
　　年底，黄昏之家举办了大门落成典礼。
　　正已的弟兄多，心腹也多，云泽和小张受伤之后，弟兄们联合外包工程师同心合力把大门建筑起来。若不是云泽事先画好的蓝图、建筑模型，让大伙都看过，与外包商仔细商讨过，这件大门的后续工作不可能如期完成，也不可能做的与预计相同。
　　北边大老接到消息后很快地让秘书挑了黄道吉日并安排了南下的日子，大门落成，便定于一年初始万象更新的一月一日。
　　消息传开之后，全黄昏上下三千多名人员欢欣鼓舞。期待这天的加菜，也期待见见他们幕后真真的大头儿。
　　当然，在这等待之时首先迎接的，就是云泽的出院。
　　冬至前夕，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二个多月的云泽，白净消瘦，彷佛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刚与正已相恋的德行，浑身散发着一病美人的姿态。
　　深冬萧瑟的寒风，吹动大王椰树梢，云泽由赫正已搀扶着，下了出租车，出现在黄昏的大门前。
　　就如同他们的爹一样，处事相当低调，搭逞着出租车，身旁除了正以之外，顶多加了个帮他提行李打点吃住的蔡玲。三个人慢悠悠地，停驻在盖了条纹大帆布的大门下。
　　大门看来是完成了。地上、周边都收拾得非常干净。中间只留出了拱门的半圆样子，供人进出，新铺设的水泥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的有些刺眼。
　　【你会满意的。】正已一手扶着云泽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云泽仰望天空，帆布在风中飘荡。
　　【嗯，大伙儿办事我放心的。】
　　【咱爹说了，揭幕仪式就订在下星期。】
　　【嗯，好。】
　　【到时候他们全都会下来，】
　　云泽出院的消息并没有公开，就连弟兄们也没通知，此时的黄昏大门，除了守门的两个警卫之外，就是一些进进出出或悠闲散步的老人，边儿上根本没人围绕。
　　就连平常凡事亲力亲为可说是最为亲近的张姨都没出现，如此低调的行为并不完全是他两强制要求而成，有一部分是他们爹的影响。
　　时甫入冬，空气冰凉刺骨。正已不舍云泽受寒，催促着他回到了久别的客栈里。
　　客栈一如往昔。少了张姨的打扫，生出一股霉味儿。【正已哥，你俩先坐坐，我打扫打扫弄两碗面给你们吃喔。】
　　蔡玲说完便开始张罗，正已想帮云泽洗澡，也很快地到后院去，升火烧洗澡水了。云泽坐在边儿上看着他俩忙碌，他不是不知道张姨为啥一直都没出现。
　　张姨向来疼爱正已，待他比父母还亲，连平时都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会儿生病了不更应该服侍在侧？结果她却自上回离开之后一次也没回来。云泽想起了躺病床上那会儿，他母亲跟他说，听到正已中枪那会儿张姨噘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也不是说她疯了、脑子不好使了甚么的，而是放弃了！
　　【这浑蛋……我操他爹！我这是搞错了自个儿角色自认为是他亲妈了！……他给枪蹦了干我甚么事？啥时候需要我操心了？】
　　母亲说，张姨说这话的时候，架着双腿坐在太师椅子上，正悠哉地喝茶呢！
　　其实，用不着双方家长的解释，正已和他都了解，张姨这是爱到深处，累了。他两一天到晚出状况，谁不是吊着心，就连他的母亲似乎也安静地让人心慌，就跟张姨一样，不怎么搭理他们了。云泽看着蔡玲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其实，改变的何止张姨或正已哥的父母他们，蔡玲觉得自己也变了。之前，她还敢明目张胆地对着许家的人吼，但最近她不敢了。
　　见到正已被许老头儿开枪；听到自家主任被人『杀』了。蔡玲的心中对于『许家』的可怕，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在那段没有正已哥罩着、没有主任当靠山的两个多月里，可谓群龙无首，弟兄们行事都很低调。蔡玲更是低着头，忍着气，默默地守护着黄昏之家的财务，她紧抓着那存折和印章，分两地方将它们藏着，怕许家趁火打劫，将她灭口，他还当着全公司人员都在的时段，冒用正已哥的名号把警 局局长给请到了正云楼里，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她这举动确实唬住了许家帮的人，以至于这些日子能让她平安度过。
　　而今。暴风雨过去了，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靠山回来了、弟兄重新回到黄昏罩着他们了，可是，蔡玲还是懒得对许家的人『吼』了。因为在这段日子里，她听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这个消息让她在一夜之间看清了事实，『吼叫』成了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她把肉丝、葱末爆香，煮滚了一锅肉丝汤面当儿还在后院那块儿杂草丛生的菜园子里摘了一把空心菜，照着之前张姨的方式加上蒜泥清炒。
　　【主任，喊正已哥吃饭了。】蔡玲清洗着锅碗，对云泽说。
　　【嗯。………哥哥吃饭了，蔡玲阿姨把面煮好了。】
　　李主任仍旧是以前的李主任~~幼稚。撒起娇来不输五岁娃儿，对付自己这个终日为他奔波的秘书仍旧怀有『敌意』，正已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住在医院里整整抱了他两个多月，寸步不离地都还解除不了他的防护心。
　　将碗筷摆好、端上面条，蔡玲把纸巾、软垫、湿毛巾、药，全都依序摆在正已伸手可及的地方，方便他伺候云泽……。
　　【过来，把手洗干净。】拉着云泽在洗手台边儿上帮他洗手的当儿，正已转头对蔡玲说：【今晚八点招呼小张和弟兄们过来开会。】
　　【嗯，好的正已哥，咱们是该『重整旧家园』了。】
　　【嗯……】用纸巾帮云泽把手擦干，扶他到椅子上坐好，正已说：【是呀，蔡玲……谢谢妳。】
　　蔡玲的付出，正已是放在心上的，住院那会儿，弟兄们每回来医院探病都会很仔细地报告黄昏的内部消息，其中对蔡玲的赞赏可是桩桩件件，正已相当感激。
　　【哥哥，别喊她名字，咱从现在开始喊她蔡玲阿姨！】
　　【呃……想什么呢，快吃。】正已笑着揉了揉云泽的脑袋瓜子。
　　【不！哥哥不叫我就不吃！】云泽瞪了正已一眼：【感情~~是舍不得呀！】
　　【你再胡闹！】正已夹满一筷子的空心菜放在汤匙里，送到云泽嘴边：【把嘴张开……嗯，真乖……咳咳…那个……蔡玲阿姨，妳也过来吃吧！】
　　【欸，你俩先吃吧，我把客厅的地板擦擦，今晚人多，让大伙儿坐地上方便些。那个锅里还有些青菜和面，不够的话自个儿添些，嗯？】蔡玲拿着抹布提着一桶水，对正已笑了笑，到客厅去了。身后传来云泽的笑声；和正已喂他吃饭的声音。
　　就跟以前一样，蔡玲对李云泽的态度还是一样，表面上把他当孩子哄着，但是私底下却不一样了。
　　这事儿得从李云泽和正已进医院一个星期后说起；那会儿可谓『兵荒马乱』时期，『两军交战』之后，他们这边也就是靠着正已的这一方，明显是战败的一方；他们的『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外加『师爷』全被敌军打进了医院，弟兄们六神无主，各个慌地跟个热锅上的蚂蚁，蔡玲一个人待在正云楼里，平常时候就活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危机四伏的，而这会儿，就更是『十面埋伏』可形容了。
　　虽然说黄昏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但是真正疼痛难过、感同身受的人，说穿了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就像赫正已的父母、李云泽的父母、许阳顺的父母……而其他的人，也许害怕、也许伤心，但这伤心之中更关心的也许是自己的生命安全、自个儿的前途着落……蔡玲不得不承认，在那样一个情况下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李主任被人砍了这事的内幕消息封锁的相当严密，黄昏之家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但是正已的弟兄们都知道，因为他们的老大~~小张也被砍了，而跟他们感情一向良好的蔡玲理所当然知道消息内幕~~李云泽是给许阳顺砍的！如此这般一想再加上正已哥被许主任用枪子儿给蹦了，蔡玲在正云楼的日子有多恐慌可想而知。
　　就如前面所说，事件发生之后真正伤心欲绝的人无非是亲属，边儿上看热闹看好戏的大有人在，就像正云楼里。
　　平时沾亲带故，有利益大家抢，这会儿许阳顺受伤了，许主任整日里往医院跑，办公室里天高皇帝远，唯一的领导也莫名地终日不见踪迹。使得每个人都像度假似地上班，没人关心许阳顺死活，没人关心许主任慌乱，一些亲戚把乐子全指向了欺负蔡玲这小秘书身上。因为报仇的机会来了。
　　以前被蔡玲骂过的，这会儿连打待骂的还她；以前被她拒绝报账也就是出公差费的，这会儿明着抢她钱包……就连那位昔日被毁容的出纳，这会儿也回来了，一见面就甩了蔡玲两个巴掌：【这叫风水轮流转呀，妳晓得不？】
　　蔡玲被她打趴了也没敢吭气儿。她打得过一个人，但她打不过一屋子的人呀！她忍了，都没做任何反击。直到那天被他们许家的叔侄亲戚关系的几个男人摁在办公桌上，被掐住脖子、压住双腿、扯开衣服……边儿上围观的女人无不起哄大笑，蔡玲在那一剎那间吓得险些断气儿，她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安危有多可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潜在性爆发力，她发出了一种惊人的尖叫声，吓阻了那三人的下一个动作，她哭着打电话，以赫正已的名字请了分局局长到正云楼来。
　　这事儿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黄昏惹事的频率太过了，把警局那位局长气的，当下又把许主任请到警局去作调查，又把他那儿子许阳顺的事给翻出来讯问了一整晚……。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蔡玲第一次觉得她与黄昏的缘分尽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弟兄们解散的日子大概就是那几天了，谁知道就在那当口得知了那个天大的秘密。拯救了她的前途、她的骄傲、弟兄们的未来。
　　那天她受的惊吓不小，也不知道是谁把医院里那几位守候正已的弟兄给叫来，『护驾』她回客栈休息的。
　　【ㄚ头，辛苦妳了。】那晚，他们三个买了瓷瓶装的竹叶青酒给蔡玲压惊。她一口一杯，干了。然后他们又说：【不过妳还得忍一会儿。】
　　……是呀！再忍几天，等云哥病情稳定点，以后咱们都有好日子过了。
　　……嗯，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想不到咱大当家的来头这么大，我以为是领导他亲戚呢！
　　……是呀，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唬人的呢，你看看那云哥…就ㄚ头妳家主任啊……那一脸二愣子样儿……切……妳晓得他爹是谁不？
　　我跟妳说啊，这事儿没几人知道，妳可别到处喳呼啊……。

　　***
　　黄昏之家成立十余年，方圆百里远近闻名，到不是上头打了广告昭告天下搞得众人皆知，而是这养老院慈善为怀，加上幕后大头儿行事低调，啥个天大的事儿都从不对外喳呼。因而，慈善加上众人的好奇，黄昏之家想不成名都难。
　　但是，不喳呼，外人当然就不知道这黄昏之家成立的真正内幕：
　　原因只有一个：祈福———为儿子的病祈福；为儿子的爱情祈福。
　　算是行善回报的一种行径，因此行事极为低调，不到必要关头，绝不轻言出头，至少这十余年来黄昏之家的最高负责人、院长都从未现过身就是个例子。
　　所以，光是一月一日的盛大朝会不说，隆重举行大门落成典礼这事儿一传出来，就够惊天动地万人轰动了。
　　除此之外，黄昏还有另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是，『黄昏之家』的名字取的也有些微妙。
　　其实它前后两字，正好各取自负责人和院长二人的名字——赫黄昏、李之家。
　　稀奇不？巧合不？
　　就如同那一溜儿一溜儿的A B C D ……楼层一样，『正楼』『云楼』，正云戏院、正云馆、正云福利社……同样各取自两个儿子的中间名字一样。
　　当然，『儿子』就是赫正已、李云泽。
　　几千人瞅著名儿眼熟，同时也瞅这名儿忌惮。黄昏之家的工作同仁，不知甚么时候光顾着抢出锅的肉包子而忽略了这名儿的幕后函意，无人知晓，也无人想打听，因此给人犯错的机率、犯错的机会，也频频，不是吗？
　　而今，这幕后神秘人物即将出场了，不料黄昏的老人们也闻出了不寻常，兴奋激动的八卦，态度暧昧的坐树下等待，似乎在等当天的加菜，也在等当天的好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