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黄昏里》蓮恩

45、许主任

　　四十五
　　这二个多月来，许主任在枫田镇上待的很是憋气，成天担心害怕，一见儿子就开骂，稍不顺眼就翻桌。
　　他心里吊着二条半人命的案子，即没地方诉说也没地方求助，就只能悠悠晃晃杵在那儿提心吊胆。
　　当初是谁说这李云泽有来头来着？但事情发生这么大怎地不见任何人出面干涉？开枪打趴了土匪那件事更是让他忧心，老惦记着他那帮弟兄会来报仇，这前仇旧恨一搅和，扰的他是终日提心吊胆。
　　打探内幕的亲信虽是三天两头来报告，但却是啥消息也没，除了最初那土匪头子被送进了医院；没性命危险这消息以外，再来就是，医院门外聚集的人全都是那伙流氓土匪弟兄。啥个大人物也没。事情闹的这么大，就连那位视土匪为己出的张婆娘，也没下来探望他。
　　除了前一阵子自个儿进出警局二三趟，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外，其他甚么事也没有，整个过程可说是探索无门，就好像这是一个梦境一样。梦觉人不在。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慢慢的，这让许主任心也缓缓松懈了起来，即便是这样，当听说那土匪和李云泽出现在大门外的时候，他还是受了惊吓，就像个饱胀的气球『呼』的一声泄了气。
　　他俩回来了！无声无息，毫无怨言地回来了？
　　他土匪要真有动作，早做了，何苦等到这时候？不过这没啥动静的折腾还真不是人受的！
　　望着窗外的天空，许主任想起了他那受伤的儿子。李云泽虽然伤的体无完肤，但听说终究是好端端地活过来了，而土匪那硬汉即便给枪子儿蹦了，更是原样儿原型地啥也没改变。但是他那儿子，没被人围剿，更没被枪蹦，但却是面目全非。
　　这要何等的拳头才能将一个好好的长相打得如此不堪。一而再再而三都朝他那张脸上打，再强的汉子也经不起啊！
　　由于自个儿的儿子是被怀疑的命案主嫌，追究起来肯定少不了自己的责任，许主任想起警 局局长那张结霜挂雪的冷酷脸孔不禁打了冷颤，又被他连逼带吼，于是更加不敢有所动作，低声低调地等到了现在。

　　＊＊＊
　　历经两三天的深思熟虑苦心琢磨之后，许主任第一次进了领导的办公室。
　　黄昏之家的最高领导：王大中，坐镇指挥黄昏十余年，是个相当顶尖的领导干部。外边儿不管多大的风风雨雨，都影响不了他的一字表情：冷静！
　　这也是让许主任忽略他的原因之一。他认为那件事怎么也跟他扯不上关系，更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人，因而这些日子以来，许主任压根儿没想过来找这号人物。
　　而今，求助无门，外边风平浪静，里头儿的辛酸却是只有自己最清楚呀！
　　也因为自那件事之后并无后续的问题找来，所以许主任仍旧照常上班，领着一竿子亲戚持续为黄昏效力。该有的付出，该拿的收入一概不少。在这不平静的情形下算是唯一的欣慰。
　　窗外晴空湛蓝，万里无云，寒风吹得正云楼一片萧瑟……
　　许主任敲了领导房门，进去之后，头件事就是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奉上，摆在桌上。弯腰抬眼之际，余光意外瞥到边儿上还有个外人。许主任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
　　领导似乎也不在乎那人似地，坐在办公桌前，没为他两做任何介绍。也是，看他那满嘴胡渣一双拖鞋地，哼，这领导的交友圈儿真让人不敢领教！不是种菜的就是捡破儿烂的。他往那人身上瞥了一眼之后，干脆把酒拿到了领导办公桌上。
　　【许主任，你这是干甚么？】领导发话。
　　许主任没开口，瞇着原本就细小的一双眼睛如同初次见面一般地，盯着他的顶头上司。
　　孤单、老沉、微胖、全然是个普通的老头儿，但为什么这么难拢络？撇开别的不说，难道连钱都打动不了？都不要？
　　【许主任，你这是咋了？】
　　许主任在灯光下，满怀哀怨地端详完了他的老上司之后，脑海里儿子以鼻胃管进食的画面，浮上心头。好好的一个孩子，别说现在没了牙，整个面容也已凹陷，全毁，一只眼睛也看不清事物了。光是这两点，若不要他动李云泽和那土匪，但他总可以开除和轰走他们吧。
　　许主任斟酌了几秒钟，开口道：
　　【李主任回来了，领导知道不？】
　　【知道，咋啦？】
　　【当初他……】许主任顿了顿：【当初他给人砍了，被送进了医院里，当时的情形您老是知道的，可否也让我知道当时他是怎么被人打进医院的？】
　　【这是甚么话，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那警 局里找你问话都问假的？】
　　许主任忽地浑身微颤，艰涩地回到：【事发的同时，小犬也被打进了医院，您老也是知道的，那土匪开了杀戒……呃…】
　　领导没等他说完随即挥了挥手，他脸色阴沉下来，【你儿子做了甚么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走出办公桌，双手背在后边儿走到了许主任身旁狠狠踹了那茶几一脚。
　　这一脚孔武有力，凝聚了领导一肚子的愤怒，因而将桌上的茶杯散了满地。
　　许主任吓得往后一张，惊悚地看着这个眼前的人。领导目光严厉地审视他，在愤怒同时，底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动那孩子。那不是你惹得起的。你不但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去，还给我捅这么大个娄子。你这手法着实低劣。】
　　【领导，这事儿不是小犬干的呀！】
　　许主任被这件事吓坏了，他那儿子阳顺在医院里醒来那会儿，他也曾猴急猴急地询问过，但阳顺矢口否认，说李云泽被砍这事儿与他一点关系也没。
　　起初许主任不以为然，一再逼问之后许阳顺的答案还是不变，这让他出乎预料之外，咬定着儿子说的这句话，信心大增不少。毕竟，打死了山寨土匪或李云泽这事儿与毫无背景可言的院里老头儿相比，要麻烦的多了。
　　领导盯着许主任，从上到下入骨地打量一番眼里放出黯淡的光芒：【这不就没事儿了吗？那许主任找我来有何事？】
　　【这……呃…】
　　许主任犹豫了会儿，李云泽该走！或许这次的事件阳顺是闹得不小，但许家无论惹了甚么事，都是黄昏关起门来的事，外人凭什么干预！许主任这么一想，他的心神定了定，开门见山地说：【李云泽不能再继续待在黄昏。】
　　领导怔了怔，他没想到这许老竟然抱着如此高傲类似一家之主的念头，实在让人脸红，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但他要是个正仁君子真正的忠诚，倒也没话说。但是，切！
　　这么一想，领导摇了摇头，瞥一眼许主任面上那不知何时才能看清真相的脸，口气无奈地说：【这……我恐怕是再也做不了主了！】
　　【做不了主？】许主任光头里边的东西转了一圈儿，似乎一下解出了答案，那双眼睛贼溜溜地转了转，【噢，这是啥意思呢领导！】
　　【啥意思？许主任真逗趣，贵公子天天跟李主任斗，三天两头儿地让他出状况，你说我还能待得了？上头儿还愿意留我？】
　　领导说完，慢悠悠地回到他那座位上坐下，见许主任仍然一脸期待，沉着脸说：【这个月是最后一个月在这儿为黄昏效力了，过了新历年我就走，下一任领导上头还没指定，是不是采公开竞选不知道，许主任，你……不会想坐上这位置吧！】
　　许主任一听，啊，角逐新领导？得意的心都飞起来了。大换血，黄昏早该换领导了！见这上司立马要被裁掉了，许主任有些目中无人，想到这些年在这人底下所受的憋屈，他有些憋火地道：【坐！当然要坐，而且还要立马将李云泽这家伙裁掉，黄昏早该换人干了呀，您说是吧，领导。】
　　【你……】
　　【许老头儿，这两个孩子到底是对你老人家做了啥个不可原谅的事儿让你非得赶尽杀绝！】
　　没等领导响应，边儿上的人开口了。左一个老头儿右一个老人家的戏谑，许主任就是想无视这人的存在也不行了，【没啥原因，就因犬子不乐意，就这样！】
　　【哦﹏~你儿子不愿意，就这样？】
　　【就这样！】
　　穿拖鞋的人听了，看着许主任良久，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