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黄昏里》蓮恩

43、一念之差

　　四十三
　　那段日子，许阳顺也躺在医院里，虽然他的情况要比云泽赫正已好很多，但伤势的严重，却不输他两。因为他毁了容。
　　他穿着医院的病服——深蓝色的棉质上衣，盖着白色被子，满头绑着纱布，就连眼睛也被曚了起来，但意识却异常的清晰。
　　近来这张脸被打得厉害，因为李云泽，自从头一次被铁碗砸了之后，便接着拳头拳头拳头……砸的牙都没法安装。许阳顺对这类你来我往的打打杀杀本来习以为常，不怕！可如今，杀了……不曾有过的害怕与无助不断加剧，便想起了『驿站』那婆娘的对话，沉思了几日，觉得或许没那么严重也不一定。
　　他爹就在他担心的剎那当口来探病，在床前站定：【你给我说实话，李云泽是不是你干的！】
　　阳顺纱布里的脸上掠过惊讶，伸出了手在棉被外挥舞：【不是我，我没有！】
　　也因为纱布的遮掩，无须掩饰脸部的表情，他波澜不兴地摇晃着头，忍着嘴里的疼痛，呜吚呜吚的说：【我拿了那老头儿的药之后就直接转给了李主任，我啥都不知道啊后来怎地……】
　　一再否认。无论对谁都不能承认。
　　许阳顺一旦决定，一张嘴就闭地跟蚌壳一样，怎么都敲不开，问不出下文。这会儿被打进了医院，虽然绝不好过，却成了最好的避风港。
　　那两条老头儿的人命，他不怕，他老子有法子搞定这事儿，但是刚刚他爹说『把正已那土匪给蹦了』一事，倏地让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土匪会如此失控，还不是因为李云泽那家伙！
　　竹林里，李云泽那浑身是血的影像又回到了许阳顺眼前。
　　……老大千万不可！
　　……怎么？胳臂往外弯了这是？
　　……哪能呢，老大，杀人放火的都行，就这件事儿万万不可！
　　那些个酒肉朋友的话犹然在耳。那天帮他干这事儿的那远房亲戚完成了该有的任务之后，硬是死不要脸的加价，他不依，最后对方还是把他那唯一的名表给夺走了。前仇旧恨这么加起来，许阳顺怎么算怎么亏了，他就将恨全出到了李云泽那『尸体』上，当众让人扒了他的裤子，准备让弟兄们轮一轮。大伙儿一看，别说他们对男人没兴趣，光看这『血染』的身体，就让人倒胃口。没人想动他。身旁那位终日吃他喝他的『活帖』兄弟：张刮刮，很是激动的喳呼着甚么……
　　……顺哥，你这一生吃好喝好让爹妈养着不知人间疾苦，那啥进去过的人啊都知道，说是啥个严重罪犯在里边儿都受正规对待，该吃该睡都按规矩来，唯一遭虐刑给人整惨的啊就是强间泛，不是人能过的哟……再说，你看他这样儿你吃得下吗……
　　而今想起来，许阳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让张聒聒那话给唬到了。不管自家老头儿有多大能耐罩得住他，但毕竟是几条人命的事，将来不管怎样，『进去』蹲几日是绝对逃不掉的惩罚。到时不管是派谁去替自己顶罪，都不能在里边遭人虐待。
　　也就是许阳顺的这一念之间，倒还真挽救了云泽的贞洁，否则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念之差对他来讲没差别，但对赫正已而言就等于『完成式』，已经无法挽回！
　　不过，先撇开这些不说，让许阳顺心惊胆颤的是，那日在竹林里他似乎露了馅儿。
　　他那浑蛋表亲怎么动的手，他没看见，等他到达现场那会儿，李云泽就已经是那『浴血凤凰』德性了。
　　他自己在那个地方并没待多久，就一会儿功夫。若不是不相信他那表亲的办事能力，他也不会大清早的到现场去确认这事儿。也就是在那一剎那，他发现林子里还有别人。
　　就在他正盘算着要不要让弟兄玩儿玩儿李云泽，林子深处串出个黑影，那黑影一会儿功夫就不见踪影，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心下一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吓得屁滚尿流，为此他还狠狠地把张刮刮给打了一顿。
　　……哪有人啊老大，之所以选了这儿，就是因为这儿荒废离村里镇上都远啊，根本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嘛！
　　那些混账还一再保证没事，他也信了，结果，前后不过几小时工夫李云泽就被人发现送进了医院……那林子里果然有人。到底是谁？
　　唉……天晓得许阳顺有多么不愿意回忆这事儿。
　　自己不想，至少可以催眠否认———这不关我的事呀！凭啥要我回应。但是父亲进出了警 局，一连串询问根本没法让他不去回忆，操！许阳顺恨然地想。
　　思来想去好一阵子无法释怀，最后想，而今自己不也被他打进了医院？这该扯平了吧！才舒了口气，安心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