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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始知天地有清霜 ...

  •   大雨将至,却仍未至。

      夜色中,厚厚的云扭成一团乱絮,在风中翻滚涌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若是扶摇直上,穿破云霄,想必是一番月朗星稀照云海的美景吧?

      子皎仰望天空,想像自己已经站在了云海之上,闭上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格格好些了么?”韶雨担心地问道。

      子皎回过神来,转头向韶雨笑笑,“我没事,天好闷,怎么还不下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见韶雨满面忧色,子皎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完又自觉莫明其妙,微恼地摇摇头。

      是的,她醉了。

      她以前可是酒中女神,千杯不倒,而且只喝白酒和红酒,所谓白酒辛爽怡兴,红酒美涩怡情。

      毕竟这副身子才十三岁,不胜酒力啊……不对,过了年她该叫十四岁了,子皎迟钝地在心中纠正。

      不中用啊,没想到现在小小一杯玉米白干也能灌倒她。

      不,没有倒,只是微醺,微醺罢了。

      无非是头晕,脑子有点糊涂,吹吹风就会好的。

      老王妃见她脸色不对,便让韶雨陪她出来透透气,可惜这天气太过闷热,风虽劲却不爽,吹在身上只觉得粘粘的。

      不管怎样出来就好,她远远地跑到河堤边上,痛痛快快地咻了咻鼻子,把那块呛得她难受万分的碎屑给咻了出来。

      可怜韶雨被她这个乱没形象的举动吓得不轻。

      “格格,实在不行,奴才就陪您先回去吧?”韶雨试探地问道。

      太后赐宴,在皇上太子和阿哥们眼前醉倒,实在是有失体统啊,出来太久了也不好,还不如说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子皎下意识地摇头,“我再坐一下就好,韶雨,能帮我拿点雪梨或是甘蔗过来吗?”她记得屋里有很多水果,这两样都能解酒,想了想又补充道,“实在不行,拿点醋来也罢。”

      韶雨一听就明白了,不放心地看看四周,没别人,“那格格千万别走开,奴才马上就回来。”

      “唔。”子皎听话地点点头。

      等等再等啊等,青春变成鱼尾纹,等等再等啊等,该发生的没发生……心中哼唱,脚下胡乱打着拍子。

      “哧!”身后传来笑声。

      子皎警觉地转头,“谁?!”

      黑暗的回廊中慢慢转出来一个身影,子皎揉揉眼睛,胤禛?

      她站起身来,忍着晕眩向他走了几步,咦,他怎么变矮了?难道是她长高了?

      再揉揉眼睛,这不是十四阿哥胤祯么?害羞的小男生,呵呵,子皎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露出了略显呆滞的笑容,礼数周全地蹲下行礼,“臣女给斯士阿哥请安。”忽略自己的口齿不清,却无法忽略胤祯忍俊不禁的笑声,子皎有点恼羞成怒,强忍着等他叫起。

      哪知胤祯笑个没完没了,就是不叫她起身。

      泥人也有个土性子呢,死小孩!子皎恼火地抬头瞪他,不知怎么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胤祯更是笑得直不起身来。

      不跟小孩子计较,不跟小孩子计较……子皎一边心中默念,一边爬了起来。

      胤祯好不容易止住笑,好奇地盯着她,“你姓魏佳,叫什么名字?”

      子皎想起上午胤祥说的话,笑道,“十四阿哥,您这个习惯太不好了,逮着姑娘家就问名字,需知问名乃是夫家大礼,恕臣女不能回答,再说您的舒舒觉罗福晋还没过门呢,您这样太不乖了。”

      提到没过门的福晋,胤祯的脸可疑地红了,子皎暗暗好笑,小孩就是小孩,脸皮薄,经不起调戏。

      “哼,”胤祯掩饰着清了清嗓子,“瞎想什么呢你,你是我堂兄的义女,可不就是本阿哥的侄女么,一家人还拘这些个俗礼,迂!”

      子皎怒了,这小屁孩儿居然混充起她的长辈来了,可是真要较真,她确实比他矮了一辈,真气人。

      胤祯有几分得意地笑了,得寸进尺起来,“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十四叔吧。”

      越是小孩儿越喜欢充老大,子皎心里翻了个白眼,“臣女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先叫一声我听听。”胤祯笑嘻嘻地凑过来。

      子皎忍气,“礼不可废,十四阿哥就放过臣女吧。”

      胤祯目光闪动,缓声道,“也罢,礼确实不可废,不过——”他笑得有些阴险,“你方才直勾勾地盯着太子,这又算是什么礼数呢?”

      子皎一愣,居然被这小子看到了。

      “怎么了?”胤祯细细地打量着她,却见她呆怔片刻,忽地粲然一笑,微醺的眼眸如星般晶亮,凝脂般的脸颊上氲开一抹酡红,煞是娇艳动人,他不由得看呆了。

      “子皎见过十四叔。”她微笑着,又不甘心地补充,“不知何时能够拜见十四婶?”

      胤祯再次脸红,才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胤禛冷冷的声音。

      “老十四怎么去了这么久?”

      胤祯脸色微变,他打小就有点怕这个四哥,虽是一母同胞,原该更亲近才是,不知为什么,反而胤祥在四哥面前更为放松。

      “他说肚子痛,可别吃坏了什么东西。”这是胤祥的声音,胤祯微微放松,却发现子皎的脸崩紧了,不由得暗自奇怪,听着脚步声走近,来不及多想,转身笑道,“四哥,十三哥。”

      胤禛提着灯笼,波澜不惊的眼眸淡淡地看着他,跟在他身后的胤祥面露忧色,看看胤祯,又看看他身后的子皎。

      “子皎请四贝勒万安,请十三阿哥万安。”

      “起喀。”胤禛的声音冷漠,又对胤祯道,“十四弟,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离席这么久?皇阿玛找你呢,还不快回去。”

      胤祯不情愿地低下头,胤祥打圆场地笑笑,拉着胤祯的手道,“四哥,我和十四弟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管胤祯愿不愿意,拉着他就走。

      “那四哥呢?”

      “你就别管了,皇阿玛都问起你两回了,快走吧……”

      听着两人走远,子皎忽然紧张起来。

      偷眼看去,只见胤禛好像正望着她身后的河堤。

      “走吧。”

      “嗯?”子皎不明所以地抬头。

      胤禛已经举步沿着河堤走去,“懿显王妃已经回去了,我送你过去。”

      子皎忙跟上他,有些欣喜,又暗暗疑惑,“韶雨呢?”怎么能让一位贝勒爷来送她?

      “她去办事儿了。” 胤禛淡淡地回答,“是皇阿玛让我送你回去的。”不过不是单独,他把跟着的小太监给支走了。

      子皎心跳如擂,老老实实地跟在胤禛身后。

      这样闷热黑暗的夜晚,郁郁葱葱的树林显得有些阴森,就连潺潺河水也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明来自于胤禛手中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曳着,飘乎不定。

      子皎加快脚步,离胤禛近了些,似察觉到她有些散乱的呼吸,他略略放慢步伐。

      “方才为何一直看着他?”

      前方传来他平平的声音。

      子皎一愣,不知如何解释。

      胤禛忽然停步,她止步不及地撞在他背上,来不及呼痛,只觉得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向边上的树林中走去。

      她一惊,脑中昏昏噩噩一片混乱,他要干什么?

      一脚踏进黑暗的林子,子皎这才真正慌乱了起来,犹疑着把手往回缩,而他只是从容地紧抓着她手腕,不容反抗地带着她前行。

      灯笼被甩在身后,光线骤然变暗,手腕被钳制的疼痛如此清晰,使她头一次分明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

      她身不由已,跌跌撞撞,两边的树技压下去,又弹起来,打在她的脸上,脚下还有路吗?除了手腕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手指略松了松,她趁机抽出手,却用力过猛地踉跄了一下,在摔倒前,他又扶住了她。

      子皎细细地喘着气,惊恐地看向他。

      熄灭的灯笼被他随手丢在地上,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略略放下心来,这是一个掩在树林中的小亭子,环顾四周,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枝。

      “说吧,方才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黑暗中,胤禛放开她,声音冷冷的。

      子皎心中恼怒,头一昂,“贝勒爷这是在审问子皎么?”力气这么大,她这骨头才长好,可经不起他这样捏,子皎抚着手腕,只觉得委曲。

      胤禛沉默片刻,“弄痛你了?”

      子皎哼了一声,“原来贝勒爷还知道人家会痛么?”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微凉的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腕,子皎心中一跳,忙抽回手,冷声道,“子皎没事,不劳贝勒爷操心。”

      月黑风高,黑灯瞎火,孤男寡女……

      她真的醉了,脸上怎么越来越烫。

      风忽然变得清凉起来,猛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脸,她分明看见了他深邃眼眸中的一抹怜惜,然而还来不及细看,一切又归于黑暗。

      “轰隆隆!”一个响雷滚过头顶,子皎惊得跳了起来,顷刻间暴雨一泄如注。

      胤禛忙拾起刚才随手丢在地上的灯笼,插在亭中的灯柱上,又掏出火折子点亮了灯笼。

      “若是不到这里,前面就没有地方避雨了。”他淡淡地说。

      “轰隆隆!”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响雷,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子皎还是不自禁地微微一颤。

      “你害怕?”留意到她小小的畏缩,胤禛心中竟然闪过些许欣慰——女人,毕竟还是应该有女人的样子,眼前这个小女子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有点过于胆大,无论是耳闻她与大阿哥的直面冲突,还是方才亲眼见到她在御前的失仪与从容应对,都不是一个娇娥粉黛该具有的,这样的硬朗和倔强,他固然可以偶尔欣赏,却绝难认同。

      而此刻的她,会痛,会怕,黑暗中刹那照亮长空的闪电映出了她的娇弱,触动了他心底里的柔软。

      出乎他意料地,子皎挑挑眉毛嗤笑出声,“不,我不害怕,只是觉得意外罢了。”

      的确,在她很小的时候,雷声就是她的噩梦。孤儿院的一个老阿姨告诉每个小朋友,打雷就是雷公在发怒,哪个小朋友不听话,就会被雷公抓去受罚……每逢雷雨夜,她都只能拥被独自蜷缩在床角,咬牙死忍,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只是雷声罢了,可是每一记雷声都让她蜷缩得更紧……

      能识字之后,她去图书馆里查的第一份资料就是关于雷的,她详详细细地了解了古往今来自然中各种雷电现像的起因。

      于是她了解到,那曾经让她害怕的雷霆巨响,不过只是所谓的雷雨云中正负电荷相互作用的产物,没什么可怕的。

      完全从科学的角度去阐释令人恐惧的事物,可以有效地对抗心中的恐慌情绪。自此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上唯有未知的事物最可怕。

      见她一脸的镇定,胤禛微觉不快。

      子皎疑惑地看看他,风吹得火光忽明忽暗,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养尊处优的手上还拿着火折子。

      “话说您怎么知道要下雨了?”她忍不住打破沉默。

      贵为皇子贝勒,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活常识?比她懂得还多?她有些不服气。

      “是风的气息告诉我的。”见她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唇角不禁微微上扬,“还有,河堤上的石块也忽然泛潮了。”

      暴雨和洪水来临之前都会有这样的迹象,他虽贵为皇子,近年来却随着皇阿玛数次巡视永定河工,接触的除了河道官员,还有那些老河工,看多听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雨下得又急又密,两人虽然躲在亭中,身上还是渐渐的湿了。

      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打湿了贴在身上,再被冷风一吹,子皎顿时酒醉了大半。

      “不会喝酒以后就别喝,” 胤禛无奈地看着她,“一个姑娘家,喝醉了成什么样子。”

      听着头一句像是关心,还没来得及感动,下一句就变成教训了,子皎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胤禛浑然不觉地继续数落,“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虽非宗女,但总也算是皇亲,凡事需多长个心眼,怎能还如从前一般冒失?”

      子皎低着头,这还有完没完呀。

      “太后赐宴,这是什么场合?你却君前失仪,生生闹了个大笑话!这也罢了,居然还盯着太子看个没完没了,你倒说说,为何如此?”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他的声音依然严厉,眼神却柔和了起来。

      这个是需要解释一下,子皎小心地抬头看看他,“其实,那个,我只是觉得太子爷很眼熟,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胤禛狐疑地盯着她,子皎忙作出一脸真诚的样子。

      “眼熟?”胤禛挑挑眉,“该不会像你那个南方来的朋友吧?”

      “啊?”子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张着嘴。

      “抱一抱的那个?” 胤禛好心提醒。

      “哦,那个啊,呵呵,是啊,呵呵……”子皎干笑几声,无语地转开头,此人有讲冷笑话的天赋啊……

      “在皇阿玛面前,你实需慎之又慎!”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他就明白自己猜得没错,什么南方来的朋友,完全是子虚乌有信口开河,他无奈地叮嘱道,“今日之事,可一不可二,往后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你都得谨慎一些。”

      子皎听出他的维护之意,忙赔笑道,“多谢四爷关爱!往后子皎定会注意的,就算一时没注意想来也不打紧,毕竟子皎这样的小人物,也没机会时时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这犯错的机会想必也不多,呵呵。”

      “哼!”胤禛又好气又好笑地睨她一眼,“谁说没机会了?刚才太后已经跟皇阿玛说了,这回懿显王妃也一块儿到塞外避暑,”顿了顿,“皇阿玛特别提到了你,说是让你一同随扈。”

      “啊?哦。”子皎心情沉重地低下头。

      一同随扈,那她岂不是真的要干007的勾当了,秀瑛还在他们手上,怎么办呀……

      “怎么?”胤禛注视着她,她的反应总是和别人不一样,“随扈出塞,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不愿意?”

      “恩典?”子皎苦笑,“四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权力和义务永远是对等的,领受这恩典的同时,子皎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这恩典把她推过了河,卒子只能步步往前,不能回头,而她的身份连一个棋子都不如,她只是一个注定送死的诱饵!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权力和义务是对等的……” 胤禛喃喃重复,眼眸深处似有精光一掠而过,“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子皎垂头丧气地盯着亭外的地面,看着强劲的雨滴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小水洼,水雾四溅。

      不能凭一已之力改变的事,多想也是无益,子皎强迫自己丢开心中的烦恼。“贝勒爷既然会观天象,那您知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啊?”他们这样搁在外面,岂非授人话柄?

      胤禛不语,瞥她一眼,敢情她还真当他什么都知道啊。

      子皎喃喃自语,“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个他倒是可以告诉她,胤禛从怀中掏出金灿灿的怀表,“叭”地打开看了一眼,“戌时三刻。”

      “咦?”子皎的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的怀表上。

      “这是怀表。” 胤禛解释道,却意外地发现子皎并未露出好奇的神情,目光中闪动的似是惊喜。

      她点点头,掩饰地收回目光。

      原来这时候已经有怀表了,子皎像是他乡遇故知般地小小激动了一下,暗自思忖,以后想法子弄块怀表,看时间就方便了……

      机械表,多么亲切,让她觉得仿佛离现代文明近了一些。

      然而那种亲切却如此遥远,时间总是向前的,可是她的指针却倒转了,有没有任何科学原理可以解释这一现象呢?或许再过个几千年,图书馆里会有这样一条索引吧。

      “你见过怀表。” 胤禛用的是肯定句。

      子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小时候住在南方,曾在一个洋人那儿见过。”

      不只是见过,还很熟悉,胤禛非常肯定。

      他留意到了她那渴望的眼神,那一瞬间,他居然冲动地想把这块表送给她。

      可这是皇阿玛御赐之物,不能随便送人,他艰难地转开留连在她脸上的目光,“洋人?是传教士?你信他们的教?”

      子皎摇头,“我不信他们的教,洋人也并非只有宗教。”话说出口又有些悔意,随即心中又是微微一哂,管他呢,说个话都要前瞻后顾的,太累了。

      “哦?”他只随便问问,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或许因为这样的夜,因为这蓄势已久终于喷薄而下的暴雨,她想要倾诉却无法倾诉的心事也想要找一个出口。

      而身边的这个人,有一双让她心动的眼眸,让她暂时忘记了他的身份。

      “是啊,”子皎望着亭外的大雨,轻轻呢喃,“比方说,他们有钟表,嗯,还有镜子。”还有民主和人权,和这儿,和她,是完全不相干的迥异。

      胤禛目光闪动,“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他今晚已经连着说了两遍,不由得疑惑起来,她的身上为何总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以为己经看得够分明了,可是再走近些,仿佛又变了个样,或是又有新的发现。

      雨似没完没了地下着,风向忽然变得狂乱起来,带进一阵疾雨,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拉近了些。她的手很凉,身子很单薄,腰肢很柔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拢在了怀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28章 始知天地有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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