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倾城不负卿》姚艾左

5、但为君故 沉吟至今

　　第十天的时候，每日天一亮就过来的女子却没有了踪影，忘尘睁开眼睛，一时间诵错了佛经。太阳升起后又落下，日子突然被拉得无限漫长。开门的声音响起，进来的却不是那个身影
　　穿着旧袍子的张瞎子脸色有些苍白，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纸符，密密麻麻的符号凌乱的分布。
　　“她吃了四十九颗人心，入魔是早晚的事。”
　　“她用自身精血压制了你的法力，但只能最多维持十五天。”
　　一向疯言疯语的道士表情严肃，“你知道的，一旦入魔，瞬间就能起一座白骨之城。这纸符须得贴在她左胸口，我法力不够，周旋一日才侥幸能来见你。”
　　“她会怎样？”
　　“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站在那里的老道士不再疯言疯语，不再故作傻态，吹得凌乱的头发不再掩了大半张脸，面容是与白发不相称的年轻，仅剩的一只眼睛深邃的看不见底，鼻梁挺直，嘴唇削薄。让人仿佛看见老人口中那个曾经俊秀的道士。
　　跛着脚的老道士转身就走，行至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了：“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窥探人心，是认清自己的心。”

　　夜色很深的时候，那女子才带着一身凉意回来。她没有说话，他依旧闭着眼睛不出声。倾城看着男子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脸，想起了那老道士的话，字字如剑，直插进自己的心口。
　　“自古正邪不两立，除非你杀了他，不然他便会杀了你。”
　　“他修道，你是魔，殊途永远不可能同归。”
　　她突然想起他在池边诵经的模样，温和干净的好似谪仙。
　　就这样对坐了很久，久到忘尘以她不会再开口，才听见那女子略略嘶哑的声音。
　　“ 我放你走。”
　　她似乎低低的笑了，“我其实留不了你很长时间的，最多十五天。”
　　“我杀了很多人，可我不后悔。”
　　一双冰凉的手附上了来，一阵热意过后，麻木了多日的双手渐渐恢复了知觉。他终于睁开眼，看见那女子笑着的眼睛里满含泪水。
　　“你终于肯看我了，”她还是笑着，似乎褪去了一身妖冶妩媚，眉目纯真的像是池中盛开的水莲花。
　　“为了这一天，我等过整整九百年。”她顿了顿，眼神狡黠似乎洞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知道我为什么关着你吗？”
　　“我喜欢你，忘尘，我喜欢你。”
　　那一年，他只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寺里的方丈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具有慧根的孩子，眉目纯净的仿佛生就为了得道。小和尚从小便聪灵慧秀，日日在荷花池的凉亭里念佛诵经。池里的荷花便伴着这佛门钟声长大，岁岁年年便沾染了灵性，有了灵识。
　　“我就是那池中的莲花。”倾城对上忘尘的眼睛，忘尘却觉得她并没有在看他。
　　“我看着你长大衰老寿终正寝，然后轮回转世，再慢慢长大。你始终没有变过，永远心怀悲悯的只装着众生天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 真是傻，她自嘲似的勾起嘴角，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
　　可是忍不住，喜欢一个人永远都忍不住。只要一日不见他，便觉得想念的难以自拔。想跟他说话，想和他面对面坐着喝茶，可一朵水莲花修得灵识已是不易，幻化成人形更是遥遥无期的事。
　　“我多想让你好好看我一眼，可你眼里除了佛门众生再也没有其他。”
　　“我很努力，可还是没办法。你已经是第九世，过完这一世你就可以得道成仙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成仙不易，成魔却很容易，于是我杀了人，借食人心维持人形，修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好相貌，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多看我一眼。”

　　忘尘听着，手脚已经活动自如，老道士给的纸符在怀里烫的吓人。对面的女子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灼伤了一样，生疼生疼。
　　“可是我错了，我只是离你更远了。你干净的不染世俗，我却坠入魔道，满手血污。”
　　“我死不足惜，只是还有一个心愿未完成。”
　　他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来那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