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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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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留下来,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超生罚款的问题,李大龙求爷爷告奶奶的,卖掉当季收来的粮食,和几头猪准备过年宰杀卖卖的猪,才凑了一半的钱。
计划生育组的人哪个不是贼精贼精的,对李家的财政状况,支付能力那是了如指掌,真正的做到了知己知彼。
他们要的是钱,可钱也得要人去赚不是,哪能真把人逼急了去卖血呢,见状也就矜持地高抬贵手,将口风松了松,答应缓一缓,面子里子全赚了,为此李大龙家又少了两只正下蛋的母鸡,而且未来的两三年,他一家就是卖身给他们了。
整天忙于生计的小两口,要应付罚款,整天是忙里忙外,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恨不得能从土里扒出金子来,自然分不出经历来照顾年幼的孩子。
李燕姐姐还好,五岁的小姑娘,哪怕单独在村里玩泥巴都能玩上一天,可李燕呢,可怜得紧,整天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奶水就不要想了,没得营养补,草洋萍哪来的奶水呢,只能吃小米磨成的米粉。
而且疏于照顾,也没人及时换洗尿布,曹洋萍每天下工,就得先把浑身起了不少疹子的小闺女,从屎尿中拯救出来。
哪有娘不心疼孩子的呢,虽然每天忙得浑身酸痛,分身乏术,但还是分出一点心疼给小女儿。
对着婆婆景昌兰发飙:“哪有当娘的这么当甩手掌柜的?嫡亲的孙女不管,倒有闲情逸致每天去和不相干的人磨牙,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每年的口粮缺斤少两你就闹上半天,年礼也不能比老姐妹少。这些我们这都无话可说,养儿防老都应该的?但你每天看着孙女把屎尿屙在身上,就不能帮着清洗清洗?这还是多重的活吗?”
顿了顿平复了心情说道:“家里的钥匙都交在你手上,你怎么也得把家撑起来啊。”
景昌兰的娘家是富农,还是城里的,因为成分不好,才嫁到农家来,几十年来,一直不甘心,心理憋着股怨气,对着没什么本事的二儿子一直不怎么瞧得上眼,“呸,谁要当你那穷家啊。哎呦喂,儿子拉扯到这么大,容易吗?到老了还不兴得享享清福,你是要把我们老的榨干才甘心是吧?我倒要去问问,有哪条规定写了,必须伺候孙女的。”
曹洋萍被婆婆的话气得倒仰:“心狠嘴黑的老婆子,看你能再厉害几十年,你也有老的一天,倒时候不要怨我家琴子和燕子不孝顺你。”
“丫头片子,能孝顺到哪去啊。”不过,到底气焰暂时弱下来了:“行了,以后有时间,会帮你照看的。”
虽说婆婆答应帮着照看,她还是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两人斗争了好几年,对对方的脾性摸的是一清二楚,果然,一天中午抽空回去一看,小女儿正掉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青紫,下巴也被磕破了,顿时气得那个心肝肺都疼,老虔婆真不是东西。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在气和景昌兰的婆媳问题,还是心疼李燕,亦或两者都有。
婆婆是指望不上了,那还能找谁?总不能不做工分,专门在家带孩子吧,每天睁开眼就好几张嘴等着吃,另外人情往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哪哪都得用钱,压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办法,只能大的带小的吧。至此小李燕就跟在姐姐后面混。
五六岁的小丫头玩心有多重可想而知,小李燕虽然吃得不多,但是压不住肠胃功能好啊,愣是全消化吸收了,长的是白白胖胖的,分量自然轻不到哪去了,小女孩哪来那么重的力气去抱那重重的襁褓呢,又经不住和小伙伴玩的诱惑,就将妹妹用麻绳捆在树上,她自顾自地去玩了。
李琴觉得自己真聪明,妹妹被固定在树上,等她玩好了过来,肯定人还在那。又不要将累赘带在身边,她沾沾自喜,这小脑袋究竟怎么长的呢,怎么就这么机灵呢。
我们李燕也是心大的,吃饱了就不闹腾,等她姐姐玩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想起妹妹的时候,她还被捆在树上,维持一个姿势,睡得正香呢。
这家伙磕磕碰碰地长到四五岁,愣是浓眉大眼,除了身上的野性和黑点的皮肤外,一点也看不出是那农家的孩子,可以说是遗传到父母的全部优点,属于人见人爱的类型。
每次有人夸奖她们两姐妹长的好的时候,曹洋萍都会谦虚地说:“哪里,女大十八变,还不知道长大后是个什么鬼样子呢。”但是谁都听得出,那话里的自豪。
虽然她没儿子,但是两个闺女在这李家村,也算数得着的,小时一看,长大一半嘛,现在就是美人胚子,大了能差到哪儿去呢。等将来,就招个女婿上门,生个孙子跟着姓李,这样就和那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李燕的家远处有一处小山,将李家村半包围起来,其实说是山,但和十来米高的土坡没什么区别,长大后的她,曾经幻想过,要是咱这山上也能套到只兔子,山鸡,穿山甲什么的就好了,有这些玩的,总不至于回想起童年来全是灰暗。
这时候是夏季,经常性的有雷阵雨,如瓢泼似的倾倒下来,顷刻间门口的低洼处就被灌满了,这年头的熊孩子除了撒泡尿,和烂泥,美其名曰烧饭外,基本没什么玩的啊,看到那水塘,顿时被吸引了,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懂什么,就这样跳进去了。
这可坏了,她身上穿的可是,曹洋萍咬着牙刚给买的新衣服啊,留着走亲戚的,只是拿出来让孩子过过瘾的,想着等会再脱下来。哪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浑浊的水,曹洋萍那个气啊,拖过来就一顿海揍,揍得李燕是哭爹喊娘的。
被揍得狠了,她又不是铁骨金刚,也疼啊,一直抽噎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被曹洋萍一吼:“快死过来吃饭,嚎什么丧啊。”
顿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磨磨蹭蹭地端起盛好的碗,因为手抖得原因,不下心一歪,就全倒在胸口上,那可是一大碗刚出锅的热腾腾的手擀面啊,汤汤水水的,顿时小李燕娇嫩的皮肤,就被烫起好几个水泡。
曹洋萍一见,火气就起来了:“死丫头片子,就是没本事,吃个饭也能被烫着。”拉起李燕就到水缸边,拿瓢舀起冷水倒在她身上好降温。还好是夏天,冷水浇身上也没多大的关系。
那时候,大家都忙于生计,哪里想到伤口会感染,发炎,或者女孩子不去医院会留疤什么的呢,都是这样想的,没事,农村的孩子皮实得很,将水泡挑破,过几天自己就会长好,根本没有到卫生所花钱的概念。
哪知道,小李燕真的发烧了,高温好几天,烧得迷迷糊糊的,草洋萍就用了点酒替她擦了擦身子,还心疼得不浅,最后硬是靠自身的抵抗力退烧了,为此,她还津津自喜地对邻居说:“我说的吧,没事,发个烧而已,病毒发出来就好,还好没去看病,要不这个钱就白花了。”
李燕直到长大后,对此事也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好像小时候是有那么一次发烧,差点死掉的经历,总以为是在做梦,因为才四五岁的孩子,哪能记得什么事啊,可是每次看到自己胸口上的几块疤痕,她就明白那不是梦。
说到梦,她小时候总是做一个梦,这个梦持续了好几年,基本天天都来报到。
梦是这样子的,她家有一老式的木头衣橱,里面总是塞满棉花,她就经常性的被困在里面,周围漆黑一片,呼吸不能,挣扎着想推开柜门,可惜总使不上力,而且柜门被从外锁上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每次都能将她从睡眠中惊醒。
基本到这时候,可能都能看出,草洋萍和李大龙两夫妻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的人,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个都要强的人在一块,哪能太平了了呢。家中是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谁也瞧不上谁。
例如一个睡觉没洗脚问题,就能这样吵吵起来,最后连累到祖宗十八代,恨不得全都问候到了,为此大打出手,弄得头破血流的更是家常便饭。
曹洋萍经常对男人说:“你这个窝囊废,不能让婆娘和孩子享福就算了,还一天到晚的挥拳头,你还算个男人吗你?”
“你看看村里的马兴顺,李休余,出去打个工,回来就盖上房子,你这一天到晚,烟不离手,酒不离口的,有多少家世给你败啊?这孩子眼看要开学了,学费还不知道在哪呢?”
“整天懒惰得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就不能少吃一顿饭呢?还要个女人养活你,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死?”
李燕出生不久后,就分田地了,算是土地承包到个人,结束了大集体挣工分时代。
她家四口人,分到了五亩地,除了去城里打打零工外,就靠土里刨食了,一年到头,能积余几个?就是那罚款,还是在李燕三四岁的时候,才交清的。
每到这时候,李大龙总是用同样的话,死皮赖脸地回婆娘:“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啊,你要看哪个男人好,就跟着走就是。我绝不拦你,谁拦你谁就是那乌龟王八蛋。”
结局毋庸置疑,自然又是一阵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