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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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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秦艽那方一走,这边自是要等他归来。于是行商招呼了下,大家坐着休息喝口水,也牵着马匹去吃些草。去苏州的路需得好几日,此方养足精神,待他女儿被救回来,便得快马加鞭赶往前面的一个小客栈。
在一些荒路中,为方便行人休息,会在一些地方开一两个客栈。这些客栈一般处于野外,危险不言而喻。所以开这客栈的人,都是些身上有些许本事的人。
这钱,自然也是要比城里次等一点的客栈高出一些,却也不算令人难以接受。
此时正值夏季,虽说林中谈不上太闷热,在这马车里也着实比外面热。一线青待了没片刻就又钻了出来。
行商也是有点眼力见儿的,招呼人从别处掏了块凉席铺在地上,这凉席由竹片编织而成,并不太大:“这凉席是我娘子编的,本来是该放马车里的,不过我没舍得铺上去,若不嫌弃请一线青侠士在此歇息。”
一线青也没推脱,坐到了凉席上。他面色如常,并不言语,只是闭目盘腿吐纳休息。
周围几个人不敢离他太近,远远的凑做一堆。他们听闻一线青杀人并不留情,如今见他面貌冷硬心下更是惧怕三分,生怕惹着了这位活祖宗。
而此时一线青却只是在想一个人——林秦艽。
他摸不清这人的想法,年龄虽不大却行事偏颇。听说林老爷是最近几年才将他寻回,那么他的武功应该是以前学的。林秦艽也许只是无处可去又对宝藏好奇,刚巧碰见了一线青便追随了来。
往好的想,林秦艽只是少年心性/爱闯。往坏的想,也不过是想利用他做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这银票是实打实存在。
杀人夺财这事一线青不屑去做。
但这前提是不影响自己要做的事。
一线青身形不动,呼吸轻缓绵长,长而上卷的睫毛平稳的搭在眼上。
不过一座不大的小山,风景也谈不上好看。一路上花花草草没见多少,倒是见了不少伏兵。
林秦艽这厮毫不畏惧杀人,一线青轻轻松松的一句杀了,林秦艽打算同样轻轻松松的贯彻到底。
这山寨虽不大,倒也有几分像样,该少的侦查的人埋伏的人一个不少,什么陷阱迷药也一大把。还真是彻底的土匪寨子味儿。
不过林秦艽挂念着他的银票,没空陪那些人玩,拿着那把乌金匕首见一个人抹一个人的脖子,停也不带停的直奔寨子大门。
寨子外面有人把守,寨墙是用木头搭建,足有三人高,顶端削得十分尖锐。里面还有更高的木塔,上面站着几个人,见林秦艽毫发无损的站在寨门前,一人爬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向寨主通信去了。
“你们这寨子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声音清雅,却是萦绕了整个寨中上空嗡嗡作响。门口把守的两人手持武器对着他,身体却是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
这人穿得并不像那些江湖人,衣袖宽大衣摆长及脚踝,露出一双几乎不沾泥土的靴子。
林秦艽把玩手里的匕首,匕首做得很好,轻巧耐磨。刀刃中间还有一条凹槽,插/进人的身体里,血很快就顺着它流了出来,拔/出来也不费劲。
手指握着刀柄,莹白的指头衬着乌黑的刀身十分亮眼。刀刃是黑的,虽然看不出什么,但那血腥味就像绕在上面一样久久不散:“见了血的兵刃才是一柄好兵刃。”
风并不烈,只将他的长发抚在身后久久飘扬不落。
抬起头,林秦艽勾着嘴角,看向已经开了寨门,站在门口的众人。领首之人身形魁梧,面黑目恶,手里拎着把流星锤。
理了理衣襟,林秦艽微弯眼眸,眉目流转之间尽是柔情:“你们是要挨个来,还是一起上呀?”
……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一线青睁开了眼。
从山上吹来的风里带着一丝血的味道。
“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
“可是我女儿还在上面!”行商听闻此话脸顿时红了。除了着急,还有愤怒,“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们这些商人重利轻离别,可那只是你们的偏见!我们是没有你们江湖人的武功,遇到这种事只有予求你们,可你们也不能这样轻慢。我们商人知道什么叫银货两讫,你既已答应救我女儿,我也答应送你去苏州,那你怎可食言而肥!”
其余人也皱着眉走了过来,看向一线青的脸色不太好。他们虽然惧他,却也不齿此等行径。
一线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站在那里看向西北方向。
“哎哟,你们都站在那里迎接我?”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打破了这边僵硬的气氛。
“小公子……阿汾!”行商转头看去,瞧见那好端端的,被林秦艽背在背上的女子,激动得连忙冲上去。
林秦艽衣服还是和去时一般完好,身上也不见半分血迹。只余那发丝稍显凌乱,眼尖的人却能瞧见那本是白色靴底鲜红透彻。
将背上哭泣的女子扔下给行商后,林秦艽便跑到一线青面前:“知道我要下山了,肯出马车等我啦。”
一线青淡淡的瞟了一眼林秦艽,取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鹿皮手套往自己手上套了去。
那手套不似一般的手套,上端更加的长而厚,将整条小臂包裹住。
“我道这玩意是啥呢,原来是个套子。”林秦艽一双眼睛到处扫视,看到一线青没把那包裹挂身上,而是放在一旁的凉席上,便迅速的跑去抱进怀里。
这边父女二人说了些话,行商给女儿擦干净眼泪,带她过来要给一线青二人道谢。
林秦艽一出现,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总归是高手总是比大家多些什么触感,一线青估摸着是提前知道了林秦艽出来的时机,所以提醒大家收拾准备着出发,却是被众人有所误解。
所以行商现在是非常愧疚的。他不好意思的垂拉着眼皮,牵着女儿的手先是给林秦艽说了些好话。女子身段相貌虽不属上乘却也还算不错,眼眶红润,泪珠欲坠非坠,倒是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是今后有缘再遇,能帮之处小女子定是尽心尽力。”
江湖如河流,变化多端又世事多变,陌路人相识离别,再遇逢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求得之事。这话许出却是鲜有机会实现的。
“小女子此时去往苏州,若能……”女子顿了顿,泪水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你们在苏州可来陈家寻我。若是不在苏州……”
“阿汾,会的。”行商打断女子的话语,拍着顿时痛苦失声的女子背脊,细细安慰。
林秦艽见他们父女又开始说私话,便悄声的走到一线青那边去。一线青凝目一直盯着西北方向,让林秦艽十分的好奇,正欲开口询问,却见一线青目光微凝,两指成圈靠于唇中。
还没来得及捂耳,林秦艽便被这声尖锐的哨声弄得耳根发麻。
他离得太近了,自然是遭殃的那个。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远方疾速冲来,像一把弓箭更像一把闪电,直奔一线青那处。
树叶的沙沙声音远去了,就连风似乎也停了。
行商张大了眼睛,就连还在呜呜哭泣的女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一直埋着的脑袋,泪眼婆娑的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鹰。
有着深灰色的羽毛以及尖利的喙,体型比普通的老鹰小很多,就像一只还未完全长大的幼鹰。
它的爪子上绑了一卷信纸,看来是一只信鹰。
当然,此时此刻它正僵硬着身体瘫地上。身下还有一小滩血迹。
林秦艽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比一般的匕首长那么一点,刀刃漆黑。
一线青的左手套着鹿皮,还举在半空。
大家都诡异的看着这一幕,或许是一线青身上带着实质性的杀气太过煞人,没人敢吭声。
“我只是条件反射。”林秦艽低声辩解道。
他垂着脑袋,却翻着眼皮使劲去瞧一线青的脸色。说不上太难看,还和往常一样面上没有表情。然而那一双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渊,没有一丝光泽的眼眸,却眨也不带眨的落在他身上。
缓缓的放下抬着的手,一线青弯下腰,将那封信取了下来。
最令林秦艽浑身发麻的是——在取信这一过程里,一线青的视线钉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转向。
“一百两。”一线青终于开了口,声音比往时低了几分。
“好好好。”林秦艽被盯得发毛,急忙答应。
“黄金。”
林秦艽愣住了。
十两银子便能让那些普通百姓舒服的过上一年了,这一百两黄金非极其大富大贵之人怎么可能这般无所谓的拿出。就连行商也都愣在了一旁,他所有家当加起来,也不抵这一百两黄金的一半啊。
咬落牙齿和血吞的林秦艽从嘴缝里憋出话:“行,但我现在没这么多,先欠着行么。”
一线青终于收回了视线,开始看手里的信。他只是扫了几眼,然后手指轻轻一搓,便化为了尘屑落在地面。
“我们走吧。”一线青说完,便独自一人朝另一条小路上行去。
林秦艽正在数包裹里有多少银票,能抵得上百两黄金的多少。听了此话,将银票往包里一塞,背上包裹就追了一线青去。
那条路并不是去苏州的路,他们是要与这方分道扬镳了。行商脸色灰败大步跨过去:“在下方才并非有心,还望一线青侠士不要放在心上。”
“突发急事。”一线青朝行商解释道。
想到方才对方收到的信,行商也知道对方并非怪罪自己之前的无礼之言,面上稍缓:“如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如今二位离去不知需行多远,定是需要马匹傍身才可心安。”
行商在自己商队里寻了两匹马,卸下了马背上的货物放在其他马匹背上:“这两匹马虽速度不算快,耐力却十分好,适合走远路。”
“多谢。”一线青接过其中一匹马,拍了拍马背。
“十分感谢。”林秦艽挂着笑脸,扑到马背上,嘴角比平日更加弯了几分。
“就此别过。”
一线青没有再回头看向行商他们,跨上马身就朝西北行去。
这路并不像先前的大道宽敞,非常狭窄,四周都是树木。
他们出城之时便已经是晌午,直到现在已经不早了。天色开始灰暗起来。
“不是要去苏州么,怎么换地儿了?”两人闷不作声一前一后的走了好一会儿后,林秦艽终于忍不住开口。
“藏宝图有线索了。”
“真的?”林秦艽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就说跟着你有好处,宝藏这么快就能找到了。”
“神刀门和玄松派的一些弟子死了。”一线青平淡的声音在树林里清浅的飘荡,“据说是参与了藏宝图之事。”
“被人杀了?”林秦艽好奇的继续询问。
“不。”
一线青身下的马打了响鼻,继续不疾不徐的向前行走。
“说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