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策十

10、第 10 章

　　“你这样不是会将那些线索全数掩埋？”林秦艽点燃了灯台，屋内终于亮堂多了，“而且当时我们可以制住那人，不就知道是谁了。”

　　“这人独自前来，想必武功并不弱，也是被逼急了。朝你下手也是觉得你太弱，而我多半会去救你，这样我们二人也就会落入山崖。”一线青摸着桌面，头也不抬的说着话，“就算我没有理会你而去与其相斗，对方应该也有脱身之法。”

　　“可你摔得也太假，我是被拍下来的，庐山俞是被你暗中踹下来的，你是悠闲的蹦下来的。”林秦艽也清理了下桌上的青苔，趴了上去，“而且……我看起来比他弱？”

　　指头朝向的地方是终于缓过神，查看药箱的庐山俞。

　　“等那人掩埋后，才会知道哪些线索是有价值的。”一线青将没说话的话继续说完，才看向林秦艽，“你平时看起来不过是个脚步虚浮没有武功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一线青在最开始见着林秦艽时，并未察觉对方的武力高强。

　　于是林秦艽放下了手指，脸埋在石桌上闷闷的说道：“要不是你拦着，我直接戳他一心窝子的血。”

　　庐山俞见药箱完好，东西也都还在，又瞧着对方两人都没吭声，就走了过去：“多谢救命之恩。”

　　若一线青不将他带下悬崖，那偷袭之人必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要不是他把你一起带着上山，你也不会遇到这事。”林秦艽开口，抬起头凑向一线青摩擦着手指的石桌地方，“这刻着字？”

　　“不管原因是什么，那也是救了我。”庐山俞说完，也凑过去瞧。

　　在烛火以及外面透进来的几丝光线下，他们也看清了上面的刻痕。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字迹已经浅淡得看不清。

　　“刻的什么啊？”林秦艽凑近了去看，也看不清是什么。于是询问一线青，“这地儿是你的？”

　　“一位故人之处。”一线青四处看了看，漠声道，“许久没来，倒是弹指之间白驹过隙，一切都变了。”

　　屋里东西全都在，却敌不过时光。

　　所有东西都黯淡着，如同迟暮的老人。

　　“我饿了。”林秦艽指甲刺耳的刮着石桌，因为带了丝内力，在桌面留下了一道道印记。

　　咕噜——

　　林秦艽顿了顿，扭头看向旁边的庐山俞。

　　“我也饿了……”庐山俞背着药箱，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走吧。”一线青站起来，朝石屋里面走去。

　　“不要告诉我你在里面放了吃的。”林秦艽干笑道，“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这可别吃死人啦。”

　　“那你就待在此处。”一线青也不知道在墙上摸摸碰碰了些什么，石壁便咔咔的打开露出了一道门缝。

　　“就算死，那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林秦艽连忙凑了过去。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林秦艽冲庐山俞招了下手：“把那灯台端过来。”

　　庐山俞连忙走去拿那灯台，却是一只手没给举起来，便双手去捧，才堪堪拿稳了这灯台。

　　有了灯光，面前的路倒是能看清些了。

　　这道路看起来像是人为开凿，仅一人高，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

　　三人的脚步声在里面无限放大，庐山俞举着灯台走在最前面，脸色在灯光却有些不太好看。

　　“可别……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庐山俞吞咽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清晰传来。

　　过道里空气并不稀薄，反而还有湿润的微风。

　　林秦艽注意到这条路是倾斜向上的，不过坡度并不大。庐山俞本身不会武，如今双手还握着石灯台，走在这斜坡上，很快便气喘吁吁起来。

　　火光随着庐山俞颤抖的双手忽上忽下，脚下的影子也乱了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灯台。

　　那手看起来没有血色，微微泛白，就像寒潭里浸泡过的一般。

　　庐山俞被碰到的肌肤瞬间冒起了鸡皮疙瘩，双手一瘫，往侧面使劲翻了过去，一把将林秦艽给撞上了凹凸不齐的壁面。

　　“怎么回事？”林秦艽掰开庐山俞，却不料庐山俞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抬头一瞧，见一线青正单手端着灯台：“这人怎这般胆小。”

　　林秦艽把庐山俞拉了起来，扶抱在身侧，见其双目紧闭眉间紧蹙，只得认命的叹气，常挂在脸上的笑也显得忧郁了起来：“这庐山俞当大夫时倒是稳重，说话也有理有据。唯独这胆子，实在太小了。”

　　庐山俞被吓晕了，也只得林秦艽扛着走。所幸庐山俞的体重还在林秦艽可接受的范围，也不觉得太吃力。

　　灯台里的灯芯爆了一声，火光暗了暗又亮了起来。灯油本身剩下得便不多，一线青沉默的走着，脚步并不缓慢。

　　也不知走了多久。庐山俞趴在林秦艽背上，呼出的气息扫得林秦艽的脖子发痒，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林秦艽把庐山俞扯了下来，倒抗在了肩上。

　　也不过是林秦艽做了这么一件事的时间，灯光便熄了。

　　“没油了。”一线青轻言道。

　　眼前漆黑，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钝响，应是一线青将灯台随手扔在了地上。

　　“没剩多少路，走吧。”话音刚落，便响起一线青轻缓的脚步声。

　　林秦艽一手扯着庐山俞，一手摸着岩壁，跌跌撞撞的跟着一线青朝前走去。

　　所幸一线青说的没剩多少路，是真的没剩多少。

　　一线青的脚步声停住了，悉悉索索的好像摸索着什么。林秦艽便安静的站在后面，顺便换了一边肩膀扛着像一滩死肉的庐山俞。

　　咔咔的机关声音突然响起，刺目的光芒射入了完全漆黑的过道里，林秦艽不禁眯了眯不太适应的眼睛。

　　从洞口里出来，林秦艽才发现这是一片松林。

　　树木矗立向上，树枝扩张向外，针叶紧凑簇挤，成片成团，将天空遮挡了大半，如同空中云朵。

　　地上全是松针，枯萎变黄，不多时日便可融入脚下泥土。

　　回头一瞧，便发现这洞口就在山壁，并未过多遮掩。却在洞口关闭后，无人可觉此处异常，十分自然。

　　“我们这是又回了神刀门旁的松林？”林秦艽将庐山俞放到地上，向一线青询问道。

　　“不是，是在后山。”一线青站在那里，一身灰色布衣与这一群群的松树相衬，却是显出了一股遗世独立的气韵。

　　一线青的眼睛比深潭还无波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觉得你看起来冷血，实际心里很善良。”林秦艽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一线青没表情的回道。

　　“那谁是第一个？”林秦艽好看的眼眸亮了几分，好奇的问道。

　　漆黑深黝的眸子转向林秦艽，一线青淡淡的说道：“他死了。”

　　“……”林秦艽背后汗毛直立，干笑着扭头开始折腾还没醒过来的庐山俞，不再去看一线青。

　　先是拍了拍他的脸，庐山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然后捏紧了他的鼻子，庐山俞终于更加皱紧了眉头，脸也憋得通红，却还是没醒来。

　　最后，林秦艽笑着握紧了拳头，把庐山俞扶着靠在树上，对着他的脸上用力揍了一拳。

　　那一拳自然是没有带内力，庐山俞也醒了。

　　只是他醒来的时候捂着脸，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怎么……”庐山俞还迷迷糊糊的，看着自己的牙齿，再摸了摸肿得像个馒头的脸颊，脸上露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

　　“你没事吧？”林秦艽连忙扶起他，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内疚的表情，“刚刚我手软了下，没把你扶住，你就摔在了那块石头上，真是太抱歉了。”

　　庐山俞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头，以及石头旁孤零零的一颗牙，大着舌头说道：“没……没事……”

　　“真的太对不起了。我背着你走了太久的路，终于出来后就实在撑不下去了，一时没扶稳，害你受了伤，这可怎么办……”林秦艽可怜兮兮的说着，“要不你打我吧……”

　　脸颊一抽一抽的疼着，舌头顶着摔掉的大牙，说话也有些困难。看着林秦艽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起了层水汽，便连忙忍痛说道：“不碍事，只是一颗牙掉了而已。你背了我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怎么谢你……”

　　吧唧。

　　突然三只野兔被扔到了庐山俞和林秦艽的脚下。

　　那三只野兔蹬直了后腿，细看之下竟是发现每只野兔的脖颈间都插着一根松针。

　　“弄好了吃。”

　　庐山俞抬头一看，便看到一线青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一线青的视线在庐山俞面上扫了一圈：“你脸怎么了？”

　　林秦艽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他摔了。”

　　庐山俞在一旁捂着脸颊点头。

　　一线青懒得看这两人，寻了块较为干净的地方打坐：“清理干净再烤。”

　　林秦艽揉了揉刚刚揍了庐山俞的手，也不知道一线青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了野味回来，但看样子是对这地方十分熟悉。

　　庐山俞打开还挂在自己身上的药箱，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药，他觉得自己挺拖后腿，先是一线青救了他一命，又是林秦艽背着他走了这么远，因为太累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还这么愧疚……

　　自己总得做点什么。庐山俞这么想着，便去提了那三只兔子打算去清理。药箱里还有一把小匕首，是拿去挖药的。采药本是有专门的小镰刀与小铲，但庐山俞总担心自己万一路上遇到个什么药草没来得及采，便是自己随身携带了一把小匕首。如今也刚好方便了剥皮剖肚。

　　“往前走有水流。”一线青闭着眼睛言道。

　　见庐山俞去收拾野兔，于是林秦艽便跑去拾柴火。

　　先前为了方便背庐山俞，林秦艽将包裹背在了胸口。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包裹，林秦艽嘟嘟囔囔：“这么久了一个铜板也没花出去，怎么觉得怪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