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5、山雨空翠湿人衣

　　师傅死了。璎珞的心情很沉重，步伐也沉重，连天气似乎也变得沉重了，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把天空压得低低的。
　　尘缘抱着小白，走在璎珞身边，静默无语。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片树林，这片树林也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轰隆隆！”一个炸雷从远处骤然响起，瞬间风势加猛，瓢泼大雨顷刻而下。林中的花，林中的叶，林中的草，林中的一切在过度干渴后，措手不及地迎来了难觅的甘露，然而雨势毕竟太过猛烈，花儿叶儿都不禁降低了几分身躯，艰难地忍受着大雨的冲刷。
　　尘缘对状貌痴傻的璎珞喊了句：“璎珞，快跑，下雨了！”不及说完，脚已经先动了。
　　璎珞似乎刚从梦中惊醒般，抬起脚，跟着尘缘就往前跑。
　　他们躲进了一个巨大的树洞里。
　　这绝对是一棵活了上千年的大树。因为那空空的树洞，它的底层竟有两个大圆桌的面积。
　　尘缘匆忙地躲进了树洞里，略带兴奋地抖着全身湿透的衣服。她其实是真的兴奋，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大雨中奔跑，那沉重又轻盈，紧张又无所畏惧的心情让她感觉奇妙无比。
　　“你……是……是你啊……”
　　随着璎珞惊讶的叫声，尘缘偏头看去，才发现树洞里赫然坐着另一个避雨人。
　　那名白衣少年似乎正在练功。盘腿而坐，华美的霓裳下摆恰到好处地散在地上，却是一尘不染，一水不沾，整个人显出了非比寻常的超脱与静谧。
　　墨云般的头发细致光滑，顶上的乌发由一根层层重叠的透明冠带系缚，上有一颗晶白色的美玉熠熠生辉。皮肤白皙透亮，轻薄似皎洁月光，晶莹剔透。鬓角恍若刀裁，复有几缕发丝垂下，沾着水滴。眉如幽黑的羽骨，韧而不坚，浓而不重。眼窝较常人凹陷，如蝶翼般的睫毛又卷又长，仿佛展翅欲飞。
　　即使璎珞身为清俊男儿，又是凌虚山庄的大少爷，自问阅女无数（虽然不近女色），但也无法不被白衣少年的容貌震撼。
　　尘缘在与白衣少年有段距离的地方，正对着他抱腿而坐，嘴里还不停地感叹：“天啊，比庙里的神仙姐姐还美。”
　　璎珞用与尘缘一样的姿势坐着，听到尘缘这句话，不屑地将头甩到一边。切，就你家那尊泥菩萨，恐怕是个人都比她肤白貌美吧。
　　至于貔貅小白……
　　神兽界的第一花……痴非它莫属。既然是花痴，那么见到圣曜这种天上人间级别的帅哥，怎么可能不兴奋呢？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破竹的速度，从树洞口猛地跳入圣曜怀中，利索地钻进他的宽大外裳中。却在此时，小白感受到此人的腹腔内，一股庞大而强势的混沌之灵正在游窜撞击，与它体内自然和谐的神兽灵元相冲。
　　妈的，躲个雨竟然还能碰到圣曜！
　　这天下间，只有圣曜才拥有阴乱奇诡的混沌属性。所谓混沌属性，其实就是集火、水、木、金、土以及月、日七曜整合而成的一种特殊变异属性。
　　只是小白活了七千多年，人间所谓的圣曜凡是该见的也都见全了，却从未见到过年纪如此之轻，内力修为却如此深厚的圣曜。以他的修为计算，至少是五级五十八层土曜，连普通的二级纯属性（纯属性满级为四级）的顶尖高手都未必能与他匹敌。
　　小白感觉到威胁，“倏忽”一下就从圣曜怀中跳将出来，飞奔到尘缘身边。
　　尘缘用手揉弄小白头上的毛，却发现小白被打湿的长毛竟然全部都神奇地干了。怎么回事？
　　哦，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那个少年。尘缘放开小白，站起身来，准备靠近那个少年取取暖，烤烤衣服。天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有多难受，多虚弱。她可不想得风寒，那对她来说并不算小事，十岁那年冬天的一次伤风差点要了她的小命。。才刚走几步，尘缘就看见圣曜蓦地睁开眼，冷漠而不屑地盯着想要靠近的她。尘缘一时被吓得停步。
　　回头看看后面，璎珞似乎也很紧张，他用压低的声音喊道：“尘缘你干嘛去呀，还不快回来！”之后他又用口型警告尘缘：他很厉害的。
　　尘缘看着璎珞挤眉弄眼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神经有点大条，心地又过于善良的尘缘认为天下间所有人都是善良且乐于助人的，就像主持大师那样。再说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烘烘衣服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圣曜半斜着身子，弯着右腿，曲着的右臂随意地放在膝上，样子神圣高洁，不容侵犯。
　　尘缘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无比镇定”地抱膝坐在他前面，不过还是心虚地不敢面对他，只是用背朝着他。
　　因为内力深厚，树洞内空气不流通，所以圣曜练功后的余温依然在附近留存。尘缘享受着从四周直钻入她衣服里的热热的气流，好舒服好暖啊。
　　她是很舒服，不过在她后面的圣曜可就……
　　“轰！轰！”又是两个炸雷。
　　近处的一棵小树应声而倒。不算茂密的树冠就落在洞口前面。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硬块头从树杈上滚进洞中，那是鸟窝。里面还有四五只羽翼未丰，丑丑的，浑身湿漉漉的小鸟。
　　尘缘弯下身躯，伸长手臂，用手指将鸟窝顶住，小心地勾了过来，放在手掌上，怜爱地看着这些仰着脑袋，冻得“啾啾”乱叫的小鸟。尘缘转过头，对圣曜说：“拜托，能不能帮忙弄干这几只小鸟，否则它们会冻死的。”
　　圣曜瞟了一眼尘缘，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唇边展开的同时又瞬间消失了。他好像很配合，抬起手，掌心朝下，罩在鸟窝上方，一股温热的墨黑色光芒向下流泻。
　　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小白看见了，吓得将身体向后挪，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胆怯。
　　墨黑光芒！
　　不错，正是墨黑和光芒。黑暗和光明，二者相互对立，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墨黑乃是黑暗之极，而光芒亦只有在光明达到盛顶时才会出现，可如今两个相反的极端竟融为同源。圣曜力量的强大怪异，小白即使见过数次，也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小白乃七千年神兽，神之力量无可匹敌。只是小白生性倦怠，七千年的人间生活又过于平静无波，没有让它受到应有的历练，因此它无法激发出自身的潜能，才会如此胆小气弱。
　　尘缘呆呆地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了看半斜着身子，一脸冷峻的圣曜，茫然失措。
　　怎么了？鸟呢？鸟窝呢？
　　全都被高温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