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34、迷失世界再入陷

　　早饭依然没有清淡的味道，就跟昨晚的饭菜一样油腻。经历了昨夜的事，大家更没有食欲吃这里的东西了。随便扒了几口饭，璎珞便带着众人去看他的大发现。
　　走在散乱分布着雪屋的村子里，不时会从屋后或是干活的大人背后跑出几个嬉戏的孩童。每当这时，璎珞便会抓个孩子过来给众人检查他的嘴巴。
　　果然，这个异族村落中的每个孩子都让人有种嘴巴被缝上的感觉，他们的都无法讲话。
　　格乌一家在这个村落里似乎有很高的声望，家族名声久远。于是，曦皇便问格乌和玛依为什么村子里会出现这个怪现象，可他们只温和地笑着，并不答言，然而曦皇却分明捕捉到他们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厉。
　　“还有屋子里的那个夫人，她病得很重，昨晚喊了一夜，你们都没听见吗？”尘缘问格乌和玛依。
　　“你看到屋子里的夫人了？你看到她的样子了？”玛依突然上前一步问道，语气极不友善。
　　曦皇不着痕迹地将尘缘往身后一拉，道：“昨晚屋里太黑，尘缘看得并不真切。不知那位夫人怎么了？若是真的病重，不妨让家兄来看看，家兄璎珞刚好懂得医术。”
　　格乌制止了张口欲言的玛依，笑道：“不必了，那是久病成疾的家母，多年来躺在床上，都是我和玛依在照顾她。家母病痛时常常会这样叫，不过不打紧，只要一会儿她自己就会好转过来的。只是昨晚惊扰了尘缘姑娘，格乌在此替家母向姑娘致歉了。”
　　尘缘忙虚礼一应。
　　曦皇带着尘缘走出房门，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到格乌正在凶巴巴地训斥他那穿着破旧，体背佝偻，白发稀稀的老父亲。
　　“曦皇怎么知道昨晚我没有看清那名夫人的样子？”走到屋外，尘缘停下来问曦皇。
　　曦皇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清那女人的样子，只是看玛依的神色，若是你说你看到了，恐怕立刻就会被她解决掉。”
　　尘缘听明白了，估计昨夜自己差点要发现这家见不得人的丑事了，才会遭人暗恨。于是她笑着说：“曦皇好聪明哦。”
　　尘缘比曦皇矮了很多，看他的脸时需要仰着头。此时，初晨的曦光被洁白的积雪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迷蒙，映射在尘缘的脸上，仿佛是氤氲圣湖里开出了一朵清世脱俗的雪莲，指摘人心。
　　曦皇状似不经意地将眼光从尘缘脸上移开，瞥向橙金色的晨光熹微，黯然叹息。

　　一来十几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只是不时会传来格乌对他老年痴呆的爹的凶狠的斥骂声和屋里老妇人的病吟声。不过每次韩孤过看不下去想要教训格乌一番时，都会被曦皇和璎珞制止，韩孤过只得停手，无奈地望着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圭小默。
　　雪景的身子一直是璎珞在调理，他不时会邀当地的村民采摘些雪山上的药给雪景服用。雪山草药效果奇佳，雪景的身子在药物的帮助下一天天恢复，只是他从未醒来，这让璎珞也颇感不安。
　　屋子里又只剩尘缘和雪景两人了。
　　尘缘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雪景，还是那么让人心旌荡漾。尘缘捏捏雪景的脸，“你好坏哦，昏迷了还那么爱勾引人。”不过强扯的笑颜转瞬间就化为一声混着浓浓忧愁的叹息。
　　尘缘向雪景细细地讲述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她每天都会这样做，把当天发生的事讲给雪景听，她始终相信雪景是听得到的。
　　烛泪清流，烛光渐渐微弱，尘缘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她在雪景温软的胸膛上迷糊过去。依稀间，有人在抚摸她的脸，爱怜而不舍，尘缘明白自己沉醉在了自己的梦境中，真不想醒来呢……
　　这几天圭小默因为害怕，都是在韩孤过房里睡的，小白也凑了过去。每当这时，璎珞总会责怪小白不解风情，然后充满侠义之情和兄弟之义的把小白从韩孤过屋里拎出来。
　　温暖的纱幔垂下一半，透过中间大大的漏空，可以看到亮满屋子的橙色烛火一支支欢乐而旖旎地摇曳着。
　　韩孤过搂着圭小默，两人都只着一件浅白色中衣，蹲着缩在靠墙的床角里相互依偎，从他们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纱幔的漏空看到架子上的红烛。
　　“小默，你累不累啊？”韩孤过语气轻柔，不想吓到怀中微缩的小绿猫。
　　圭小默笑得很幸福，“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哎。”
　　“我是说，”韩孤过语气依然轻柔，“你天天这样装疯卖傻的，累不累啊？”
　　圭小默一滞，转向韩孤过的目光在与韩孤过似笑非笑的眸光相撞后又迅速地收了回来。她把头继续抵着搁在膝盖处的曲臂之上，淡淡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孤过不语，只在圭小默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个吻中，有他的爱与体谅。
　　算了，你若真想疯傻，不愿生活在这浑浊的俗世，那我便许你一个虚幻而温暖的世界，任你在这个世界里肆意疯傻幸福。至于现实的重担，我一人背负便罢了。

　　阴灰色的天，飘落不止的雪，封闭的雪屋，严森的族人，缝嘴的孩童……在这个阴森诡异的小村庄里仿佛住了很久。
　　今天，曦皇终于忍不住了。翻倒的饭桌，破碎一地的碗碟，还有仍然流动着的红色肉汁，都在宣告着一场战争的来临。
　　曦皇手中的长剑闪着银色的光芒，直指格乌的喉，“说，为什么给我们吃人肉？你们居心何在？”
　　尘缘和圭小默听到这句话，两张小脸瞬时变得煞白，“人……人肉……”
　　圭小默捂嘴欲呕，还好一旁有韩孤过扶着她。“你们几个早就知道了？”她抬头问韩孤过。
　　韩孤过一脸镇静，“不早，昨晚刚知道。否则，这段日子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圭小默看着韩孤过一张耍酷的臭脸，似乎能想像到韩孤过刚知道时那种满脸抽筋的表情，不由得露出愉悦的神色，但想到人肉事件，又是一阵呕。
　　格乌英俊的脸上笑容依旧，带有少数民族特有的风情。他不疾不徐地用一根长长的中指挑开曦皇的剑，缓道：“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我们雪地部落就是食人族，只吃人肉的。除了人肉，别的食物实在是没有味道。你看你们这些天不也吃的很愉快吗？”
　　韩孤过听闻，腹内又是一阵乱搅。
　　“村子里的幼童是怎么回事？”璎珞问。
　　“哦，你说那些孩子啊，是我们偷来的食物。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很挑的，只吃小孩的肉。”格乌说着，还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仿佛那美味近在嘴边。
　　璎珞不由得反胃。
　　“我万俟曦皇从来不自诩为侠义之士，但这次我可真忍不住要为江湖除一次害了。”曦皇剑头一转，朝着格乌叫道，“纳命来！”
　　接着就是曦皇他们三人与格乌夫妇二人之间的对决。窄小的屋里盆碗乱飞，桌椅倾倒，尘缘和圭小默被逼到墙角处。
　　曦皇乃是纯金属性拥有者，且他的至上纯金罗功已修炼到二级，几乎可以媲美武林正统中的极高强者，打败格乌根本就不在话下。
　　格乌倒在地上，吐了口鲜血，一手抚着胸口，仰起头傲气地看着曦皇，瞄了一眼被韩孤过双手缚住的玛依，嘴角泛起冷笑。“好啊，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是谁，但我清楚你们是来找幽冥之蜓的，反正来毓北关的中原人无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过就算你杀了我们雪地全族的人，你们也休想找到幽冥之蜓。”
　　曦皇将剑尖抵着玛依的小腹，一脸冷酷，“我劝你还是说吧，否则恐怕你妻子性命不保啊。”
　　“中原人都他们的王八羔子！”格乌看着浑身微微发颤的爱妻，狠狠骂道。
　　“说！”韩孤过道。
　　格乌恨得都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可是依然冷着脸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曦皇的寒星眸中划过一丝冰冷的决然，长剑瞬间穿过玛依的小腹，“那就别怪我了。”看着玛依惊恐与不肯相信的眼睛，曦皇凑到她耳边无情地低语：“要怪就去怪你的丈夫吧。”
　　曦皇拔出剑后，韩孤过松开手，看着玛依的身体慢慢在自己面前倒下，一时反应不过来。虽然他也杀过人，不过他从没这样杀过人。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已，还是个沦落为败将的人质，她本不该死的。
　　“玛依！”格乌绝望地大喊，随而怒视着曦皇，“你们这群中原奸人，直接也取了我的命岂不痛快？”
　　曦皇没有理他，只是颇具深意地看着自己手中带血的剑。干净的剑面处，清晰地映射出尘缘那张苍白的小脸，是被自己刚才杀玛依的时候吓到了吧。
　　璎珞面无表情，他太熟悉凌虚山庄的做事手法，也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他，或者他们，就是这么做事的。人命，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值什么。
　　璎珞注意到死去的玛依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神奇的变化，他忙叫上众人。
　　只见玛依通身散发出锈红色的荧光，她身上原本那件褐红色的衣裙随着她身体的微化而变得越来越紧，越来越裹身，直到衣服与人一起，化成一只褐红色的蜻蜓。
　　褐红色的蜻蜓静静地倒在白亮的雪地上，无言无声，却如效用最强大的炸药一般，重重击撼了众人的心。
　　原来竟是如此啊。毓北关的异族人非人，它们都是由雪地的褐红蜻蜓所化，寄居此地，食人为生。
　　“如此看来，想必那幽冥之蜓也已化成人形，隐匿于你们中间了吧。”璎珞手中的折扇一甩，“哗”地一声展开了。这是他在到毓北关之前路过的一个小镇里买的，不名贵，但璎珞看中了它隐约透露的清静气质。
　　格乌将玛依化成的红蜻蜓小心地放在掌心之中，感叹道：“玛依啊玛依，你死得可怜，倒是无意间让他们发现了真相。”格乌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璎珞等人，“既然你们发现了，那么便不要再想活着走出毓北关了。”
　　曦皇、韩孤过等人立刻浑身紧绷起来，小小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格乌，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格乌的父亲桑奇瓦蹒跚地走出房间，一步一步来到厅间，站在倒伏的格乌身边。
　　璎珞对着桑奇瓦一笑，“老大爷，看见你儿子受伤了倒在地上，你好像并不惊讶，也不担忧嘛。”
　　桑奇瓦站直了原本一直佝偻的身体，竟比格乌还要高上几分。他拧了拧眉，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格乌，嫌恶地说道：“没用的家伙。”他的声音听起来浑厚无比，一点都不像先前的那般老态龙钟，虚弱无力。
　　韩孤过了悟地摇摇头，转而面向璎珞，“璎珞，你说的果然不差。这屋子的当家人，并非格乌，而是这个天天被格乌呼来喝去的老头子桑奇瓦。我可真是佩服你啊，这都想得到。”
　　璎珞明明骄傲得要死却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孤过贤弟过奖了。不过还有一点，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的。那便是这桑奇瓦不仅是这一家之主，还是这一村之长，更是雪地红蜻蜓中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蜓王——幽冥之蜓。”
　　众人皆惊。
　　韩孤过急问：“璎珞，你是如何察觉出这其中奥妙的？”
　　“其实不难解释。我们不是早就发现格乌一家在村子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了吗？那么桑奇瓦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也就是这一村之长。又因为它们是红蜻蜓，所以他是蜓王这一点也不难推测。”
　　桑奇瓦大笑，叠在他眼角的皱纹不仅没有让他显得苍老斑驳，反而更添与了他无比的成熟魅力。“都猜出我的身份了，不容易啊。看在你们都是中原上寥寥可数的少年英雄的份儿上，我就让你们在死前好好观摩观摩我雪地红蜻蜓的圣殿，也不枉你们来尘世走一遭。”
　　桑奇瓦像大鹏一样张开双臂，头颅高高仰起，大喊出了一串异族符号。随后，村子里的每一座雪屋都“砰”地一声炸开，同时也包括格乌的这一座雪屋，在连续不断的雪暴轰鸣声之后，大家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到了一个异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