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33、雪国惊魂杀人夜

　　尘缘在雪地上画了一双眼睛，画得很一般，很普通，普通到无论你说它是谁的眼睛都可以。可是尘缘心里清楚，她画的是雪景的眼睛，即使那眼睛只有一片苍茫的白色。
　　尘缘是在祈求，这双举世无双的眼睛可以永远亮白如雪，清明如雪。
　　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可是，仅仅过了不久，这双刚赖皇天保佑过的眼睛却无情地闭上了。
　　尘缘无神地蹲在寒冷黏人的雪地上。雪景，你还没猜出来我画的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地闭上了眼睛？
　　刚把雪景从厚厚的雪堆里挖出来，大家都筋疲力尽地跌倒在地上，口中冒出的热流被这片冰天雪地白化。

　　“尘缘！”
　　虽然不想离开昏迷不醒的雪景，但是门外圭小默叫个不停，她只得迈步走出房门。
　　房子是用雪塑的，在如此冰天雪地里，反而很保暖。抬眼望去，满是大大小小的圆顶雪屋，有远有近，像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散落在灰色的天空下，有种异样的迷离美。
　　原来圭小默是叫她出来吃饭。
　　雪景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大家围坐在桌边，实在没有心情吃饭。可是这栋雪屋的主人太过热心，盛情难拒，他们只得应承着吃一点。
　　在桌边忙活的是一对年轻的异族夫妇。他们这一族无论男女都着一条连体的褐红色裙装，只不过男的开襟在左边，而女子的则在右侧。他们的腰上都系着一根粗重的银白色链条，其中镶有三四块亮色的石头。脚踝、手指、手腕、脖子、耳朵、头顶上等都戴着类似的石头装饰。男子腰间还会配上一把银色的匕首。
　　韩孤过举起双箸，一看桌上的菜肴，不禁一愣。哈，不愧是以放牧为生的族类，满桌子都是肉食。冰冻肘子肉、酱油咕咾肉、红烧川香牛、血粉蒸羊排……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油腻，还是担心雪景，大家看着这一桌的丰盛食物不仅不想吃，反而喉中作呕，靡靡欲吐。
　　“格乌你看客人都不吃，不对他们胃口呢。”少妇抵着丈夫健壮的身躯，不依不饶地撒娇。
　　“他们会吃的，玛依，别担心。”那个唤作“格乌”的男子当众亲了玛依一口，发出重重的“啵”的一声，然后两人脸上同时展开一个略显放荡的笑容。
　　璎珞将头转到身旁的韩孤过一边，偷偷地做了个恶心呕吐的鬼脸，韩孤过无比赞同地回了个相同的表情。
　　格乌粗壮的手臂搂着玛依纤细的小蛮腰，对着桌子的方向道：“诸位见谅，玛依不懂事，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来，各位吃啊，别客气。”格乌一边招呼着大家，一边拿起了桌上摆着的一双筷子，直接伸进了红烧川香牛的汤锅里，夹起一块切得大大的牛肉块塞进嘴里，红色的肉汁从嘴角流出来，配合着格乌夸张的咀嚼动作，仿佛是一只凶恶的鳄鱼在吞食僵死的人肉，看得桌边众人浑身如沾了湿黏的血浆一般恶心反胃。
　　不过还是得吃，雪景伤成这样，这一个半个月肯定是走不了了，既然一直住在这里，即使不适应这样的饭菜，也一定是要吃的。思及此处，大家都无奈地拿起了筷子，吃起了味道尚且不错的饭菜。怪了，怎么感觉像是被这个名叫格乌的人逼着吃的呢？
　　尘缘因为只吃素食，而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格乌一族又没有蔬菜，她便将就着喝了一碗不知是牛奶还是羊奶的奶汁。

　　夜晚，圭小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而她每翻动一次身体，床下就会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响，吵得她更无法入睡。
　　“哎呀，烦死了！”圭小默睡不着，恼怒地一屁股坐起来，搓搓乱蓬蓬的头发，却于不经意间看到雪做的墙壁上，有成千上万只猩红色的微小亮点闪烁着，似乎还带着某种恐怖的讯息，仿佛是一只只恶毒的鬼眼，在黑夜中散播诅咒。
　　圭小默“啊”地大叫一声，在暗夜中慌不择路，一路跌跌撞撞地碰开隔壁屋门，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却被被子里毛绒绒的一团吓得扔开被子，蹲在床上不住地惊叫着。
　　“别叫了，是小白，”韩孤过起身，掀开被子，点亮蜡烛，“你和小白都是被墙壁上的红点吓过来的吧。”
　　圭小默一脸苍白，看着韩孤过不住地点头。
　　“哟，没想到你被吓到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韩孤过笑着坐到床边，轻轻拍着圭小默的背，“别怕，今晚你就睡我这儿吧，我守你一夜。”
　　圭小默愣愣地将头转向韩孤过，嘴巴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终是缄了口。
　　韩孤过仿佛没注意到圭小默的异常，只是喃喃道：“不过这个地方倒真是怪邪得很。”
　　“确实怪邪。”房门口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圭小默又是一阵尖叫。
　　曦皇走进房间，借着微暗的烛光，看着韩孤过的眼睛，道：“你不觉得这床很奇怪吗？”
　　韩孤过琢磨了一会儿，慢慢说：“床，感觉很松。”
　　“而且这床会发出声音！”圭小默迫不及待地说，还用劲地摇动身体。果然，床跟着晃了晃，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咕噜”。
　　韩孤过抬眸望向曦皇，随后两人默契而迅速地相互配合，一个把圭小默拖下床，一个把小白丢下床。接着两人合力掀开床板，不由得大吃一惊。
　　圭小默和小白也很有默契地凑上前，往四块床板拼接的中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床面竟是由一大堆干枯的断骨托起来的！
　　瞥了一眼圭小默愈发苍白的脸，曦皇从中拣起一块断骨，看了看，问道：“孤过，你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吗？”
　　韩孤过嫌弃地摇摇他那充满智慧的脑袋，“反正肯定不一般。”

　　房间里烛光荧荧，虽说不上温暖，但也并不冷。
　　尘缘用暖毛巾仔细地擦拭着雪景的脸，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呻吟声，她慢慢站起身。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听到这个女人在呻吟了。怪了，屋里难道没人吗？为什么都没人去照看她呢？尘缘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咯吱——”，尘缘推开隔壁屋的门，这件屋子似乎比房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黑暗，然而在那床间罩着的纱幔中，一股柔和而又浓烈的锈红色光束向外射出，最外侧的光线微微散乱，跳出一两点猩红色荧光。
　　声音就是从床上传出来的。尘缘循着声音往里走。微微拉开纱幔一角，一个仿佛人体的东西在床上颤抖滚动着，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尘缘想走近一步帮帮那可怜的女人，可门外一阵呼唤，尘缘还来不及动作，就走了出来。
　　关上门，尘缘望着来人，颇感奇怪，“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这里晃什么？”
　　璎珞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把尘缘往外面拉出来一点，“这家人很怪邪的，你别乱进屋，小心掉进魔窟出不来了。喂，你还记得今天上午在雪地里的时候，把我们带进村子的那个小男孩儿吗？”
　　尘缘记得，在雪地的时候，雪景伤重，他们一行人都很无措。这个时候来了一个穿褐红色衣裙的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是他把他们领进这个雪地里的异族村子的。然后这家的主人收留了他们。
　　“这个小男孩儿不会讲话，对吧？”在尘缘点头之后，璎珞继续说道：“本来我晚上闲着无事，就想去看看那孩子的哑症。一来是感谢他的相助之恩，二来嘛也是为了试试我的医术。只不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尘缘凝眉，“不知道。”
　　“那孩子不是不会说话，”璎珞收了手中的折扇，转头看向尘缘，冷冷道来，“而是他压根儿就张不开嘴！他的嘴巴好似被人缝上了一般。不仅是他，这村里凡是我调查过的孩子，他们的嘴巴都似乎被人缝上而说不出话。”
　　“啊？什么人竟会如此狠心地对待孩子！”尘缘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不是人，他们的嘴巴根本就不是被人缝上的，似乎……是被鬼怪缚上了一般，没有缝隙，没有破绽，完美得仿佛那些孩童的嘴本就是张不开的。”璎珞道，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