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30、来生伴你愿为猫

　　赶了两三天的路，经过一个人烟稀少的山边小镇。大家打算在此地落脚。
　　小镇中唯一的旅店，又小又破，只能容得下十几个人住，却因为来往人多而硬是挤了三四十人。
　　无法，大家只能凑一凑了。尘缘和圭小默一间，另加上小白，雪景和韩孤过一间，璎珞则和曦皇一间。
　　兴旺客栈的二楼。
　　圭小默站在窗边，一手抵在窗框上，托着腮，无聊地看着天。
　　天上的云好像会长大似的，越积越多，越长越快，直往高处冲，仿佛浓烟股股，上下前后滚翻。云的顶部和底部呈白底黑，中部现红，云边显黄色，形成白、黑、红、黄乱绞的云丝。一束束闪电横闪在云块与云块之间，沉闷的雷声紧随其后。
　　正在收拾物品的尘缘经过窗边，看到圭小默发呆地看着天，便也好奇地伸头望向窗外。“雷阵雨就要来了。”
　　“可是雪景还在外面探路呢。”
　　“没事，雪景不会怕淋雨的。”水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攻击力。
　　圭小默回过头看向尘缘，“可是韩孤过也在外面。”
　　尘缘轻笑，“担心他被雨淋？我还以为你打算从此以后再也不理这个人了呢。”
　　“是他想让我离他远点的。”圭小默手指圈着胸前的一缕头发，愁绪满怀。
　　“小默喜欢孤过，对吗？”尘缘停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圭小默身边。
　　圭小默低下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尘缘也觉得我不该喜欢他是吗？”
　　“为什么我该这样以为呢？”尘缘问。
　　“因为他是未来清华城的城主啊，可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贼。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的，对不对？”
　　“不对。佛语有云：众生平等。你和孤过都是一样的人，即使身份地位悬殊，那又怎样？孤过若是喜欢你，那么他喜欢的便是你这个人，和你是公主还是马贼的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尘缘握住圭小默的手，“小默，孤过是清华城的郡王，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他可以为了整个清华城，而成为天底下最英勇无畏的王，却无法毫无顾虑地为自己的事而勇敢，哪怕只有一次，哪怕是为了你。既然他不能为你而勇敢，那么小默，就换你来为他勇敢一次吧。”
　　圭小默的眼中不觉得泛出一丝退缩之情，“尘缘认为，我可以吗？”
　　“可以。在尘缘心中，小默一向是最勇敢的。”尘缘的眼中绽放出信任的光芒。
　　“不行不行，他要是拒绝我呢？那我们日后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圭小默连连摆手。
　　“小默……”
　　“尘缘你别说了。如果这事放到你身上，难道你就会那么做吗？”圭小默口不择言。
　　尘缘听后，直直地盯着圭小默的眼睛，“我会。如果他不够勇敢，不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我会去主动，会去争取，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会让他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尘缘……
　　圭小默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尘缘，骨子里竟是这般坚强。别看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心中却虚弱得很。只有像尘缘这样，在感情方面坚强执着的人，方是真正的强者，而她不是。
　　就在他们说话这会儿工夫，倾盆的雷雨已骤然而下，没过多久，如拳头大小的雹子也林林而至，打折了小树，堵塞了小路，也壅塞了河水。
　　“外面的冰雹好像很厉害啊。”圭小默不无担心地说道。
　　看看天气，连尘缘都有点担心了。这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
　　“大家快跑啊！山体崩塌啦！大家快逃命去啊！”一阵尖叫声从屋外传来，接着便是人逃跑的脚步声，撞翻东西的声音，小孩的哭叫声，楼梯经众人踩踏时发出老旧的“嘎吱”声。
　　“我们也快逃吧！”圭小默拉起尘缘的手便往屋外逃去，可是两人才刚到楼梯口，房子却于瞬间倒坍。

　　好痛……好冷……好黑……
　　疼痛，寒冷，黑暗，在清醒的一霎那，全部侵袭过来。“尘缘，我们还活着吗？”
　　无人应答。
　　圭小默挣扎着要起身，可是身体只管犯疼，一点力气都没有。圭小默勉强移动着手臂，摸到了尘缘冰冷的手，她紧紧地抓住尘缘的手。“尘缘，醒一醒，醒一醒啊，尘缘。”
　　“呃……”尘缘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
　　尘缘反手握住圭小默握着她的手，“他们会来救我们的，小默，我们一定要等下去。”
　　圭小默无声地回应尘缘。
　　“我们说说话吧，这样时间就不会太难熬。”
　　“尘缘……我好冷……我好想我娘，好想吃她做的热腾腾的驴肉包子啊。”
　　尘缘用另一只手费力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随后她将一片干硬的东西递给圭小默，“这是我随身带着的干粮，刚才为了劝你，还没来得及拿下，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地底寒冷，吃饱了比较容易扛住。”
　　“尘缘，先放起来吧。我们不能现在吃，还要留着它救命呢。”
　　“可是，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不用留着了吧。”
　　“傻尘缘，真是什么都不懂。若是被埋在地下这么容易得救，那我娘当年就不会死了，你的师傅也不会到如今还下落不明，不是吗？”
　　尘缘一滞，“我相信他们。”
　　整整一天过去了。尘缘和圭小默并不知道时间，她们只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界的时间。
　　“小默，小默。”尘缘无法动弹，也无法在黑暗中看到小默，她只能凭感觉，她感到小默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其实她自己的状态也糟糕透了，可她心中还有一股信念：雪景。雪景一定会来救她的。
　　可是圭小默却没有这样的信念。这些天的强颜欢笑早已使她疲惫不堪，这一天一夜无望的等待更使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时，她更宁愿自己就这样睡去，这样，就不用再面对让她头疼的烦心事了。她，真的很胆小呢。
　　“小默，小默……”尘缘有点焦急了，虽然此时的她，几乎没有焦急的力气了。
　　“尘缘，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声大喊透过掩埋的废墟传到尘缘的耳中。
　　“雪景，是雪景。小默你听到没有？他们来救我们了！”尘缘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大叫：“雪景，我们在这儿，我们还活着，你快来救我们！”
　　微弱的声音，雪景他们四人却仿佛听到天籁一般，天啊，她们还活着，太好了！这么久的努力没有白费，她们都还活着。
　　尘缘隐隐感觉到一缕光线刺眼，忙用手去遮挡眼睛，透过指缝，她看到满脸疲惫的雪景搬开最后一块石头，瞬间泪流不止。
　　雪景，她的雪景来了。
　　雪景小心地透过露出的小小洞口想下去救人，可刚深入一步，他就觉得身侧的巨大石块不稳地动了一下，后面的璎珞同时叫到：“雪景不要动！”
　　雪景停住。
　　“你身侧的巨石卡在破碎的木板上，现在它没事，但是等你救出一个人后，平衡就会被打乱，巨石就会滚下去。”璎珞道。
　　“你什么意思？”雪景冷冷地问。
　　“他的意思是，我们只能救一个人。”曦皇道。
　　“不可能！两个人我都要救！”雪景一意孤行，执意要下去救人。
　　韩孤过一把拉住他，冲着他大嚷：“雪景！你想要小默死吗！”
　　雪景的身子瞬间僵住，不再动弹。随后，在璎珞的帮助下，雪景慢慢退出了洞口。
　　“雪景，你听我说……”尘缘的声音从洞底传来。
　　“不听！”雪景一把捂住耳朵。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要让他先救圭小默。虽然圭小默必须要救，但是尘缘一定不能死！
　　此时跪坐在地上的四个人，一言不发，气氛僵硬。
　　“雪景。”
　　雪景听到圭小默的声音。
　　“小默，你醒了？太好了。你知道吗？他们找到我们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尘缘说。
　　“尘缘，别傻了，你们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你真得以为我还能活吗？我的腿被墙柱压住了，根本不可能被救上去。之前我之所以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想毁了你求生的意志。现在，你明白了？我和你之间，根本就不用选择。因为，根本就没有选择。我离开，你活下来，这不是一个选项，而是一个答案。”圭小默虚弱地说。
　　“死丫头，你给我闭嘴！”韩孤过气急败坏地在上面喊道。
　　圭小默展开一个苍白的笑容，“孤过，你听我说……”
　　“我不听！”在这一时刻，面对同样的一句话，韩孤过做了与雪景样同样的选择。
　　“咳咳，”圭小默咳嗽了两声，“孤过，我已经没多少力气说话了，所以请你认真地听我讲，以后我再也不会吵你了。咳咳。”
　　韩孤过听到圭小默咳嗽，不说话了，眼眶红得吓人。
　　“孤过，以后无论你娶的姑娘如何贤良大度，都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好吗？我希望，我永远都是活在你心中的一个秘密，你会永远想念我，会永远记得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不贤良也不大度的姑娘，她会在你吃饭的时候抢你筷下的东西，她会在你说话的时候对你颐指气使，她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往你身上丢你最讨厌的猫毛，她会……”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韩孤过身子一凛。小默……
　　“小默，小默！”尘缘使劲摇着圭小默冰凉的手，哭喊着，“你醒醒啊，小默！”

　　“雪景。”尘缘再次醒来是在雪景的怀中，很温暖。
　　“尘缘，你怎样了？”雪景欣喜地看到尘缘睁开眼。
　　“我……”尘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挣开雪景的怀抱，“小默呢？她是不是……”
　　“跟我来。”雪景牵着尘缘的手，带她走到隔壁屋。
　　璎珞和曦皇忙了一整晚，此刻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床上并排躺着两人，正是韩孤过和圭小默。
　　“怎么回事？”尘缘不解，她一直都以为小默没救了。
　　“是孤过，在我把你救出的那一刻，施展了土行术，用自己的身体减缓了巨石滚落的速度，为救出小默争取了时间。”
　　“所以，大家都没事了吗？”尘缘兴奋地说。
　　“小默陷入深度昏迷，孤过背部的旧伤复发，恢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璎珞不知道什么起来了，走到尘缘身边。

　　当时。
　　好不容易把小默救上来，坐在地上的韩孤过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还好，她鼻尖还有气息。他听到她在说话，“什么？小默，你说什么？”
　　“我说……”
　　直至如今，小默的那句话依然印在韩孤过的脑海中。
　　若有来生，我想做那只猫，被你讨厌着，却也可以被你守护，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