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殇无恙》锦书七七

11、铺十里红妆可愿

　　被玉实师傅寻开心，强留了一顿饭，雪景和尘缘回房已经是夜幕时分了。
　　“闹了一天你也累了吧，快回去洗洗睡吧。”关了门，雪景把尘缘送到内间，温柔地说。
　　“可是，不是应该是丫头伺候少爷先睡吗？”
　　尘缘没有反应出她话中的双重含义，雪景眉眼中倒已有了些小尴尬。“不用了，等你身体好点了再来照顾我吧。”
　　“那你会让其他女孩子来照顾你吗？”尘缘问。
　　雪景听出尘缘语气中的不对劲，心情指数一下上升了不少。这丫头，想什么呢。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心里虽如此想，可他嘴上还是说的正儿八经。“放心吧，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你就别多心了。”
　　尘缘点点头，回屋。
　　脱掉外衣，才突然发现一件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急得只一件白色单衣就从内房跑了出来。“雪景，我的玄武神珠不见了，可能……可能是那个时候掉进海里了。怎么办？掉进海里怎么找得到啊？”
　　雪景本来心情很好，见尘缘匆匆忙忙跑过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丢了一串珠子。“没事的，尘缘。那珠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可以保护你。不过这里不是凶险的大陆，这里是谪仙岛，在这里，你根本就用不到那东西。”
　　“什么没事，”尘缘不悦，“我知道你们家有很多宝贝，根本就不会在乎一串珠子。可那毕竟是师傅留给我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就这么让它不见。”尘缘想起同尘师傅临走前的一番话，更觉难过。
　　不想让尘缘再哭闹，雪景没有像以前那样发脾气，只是好言相劝，“尘缘别难过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找。”
　　尘缘双手捂住耳朵，用力地朝雪景大喊：“找不到，找不到了！掉进那么深的海里还怎么找？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师傅送我的东西怎么会丢？我不管，我要回去，我要找师傅……”
　　“够了！”雪景一脚踹翻旁边的紫檀木椅，脸上的阴郁之色越显浓重，“你要回那该死的大陆是不是？那好，你现在立马就给我滚回去！滚了就不要再回来！谁受得了你老是这样又哭又闹的。”
　　尘缘开始只是被雪景那一脚给吓住了，后来就真的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纤长的眉毛一蹙，“走就走！”
　　“砰”地一声，房门就被无情地关住了。
　　雪景话到嘴边就已经后悔了，尘缘摔门而去后他倒是真的生气了。死丫头，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夜色越来越来深，雪景的心也越来越不安。
　　随着天公“轰隆”一声的大作雷声，雪景极力压抑的感情也仿佛跟随这雷声一下子爆发出来。担忧，后悔，焦急，恐惧，不舍……一股脑地全部涌上心头。
　　“轰隆隆！”伴随着震天雷声的，是突然而至的夜雨，“哗啦啦！”
　　跑出去那么久了，现在外面又是雷雨倾盆，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莫非……真的走了？
　　明知道凭借尘缘一人是不可能离开谪仙岛的，雪景心中还是有莫名的担心。他“噌”地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急冲冲地拉开大门。不行，一定要把那丫头找回来，找回来以后我立马掐死她……
　　然而拉开门的霎那，雪景脑中却一片空白。
　　那人一身白色单衣，在雷雨中冲刷着，及至小腿的长发紧贴着身子，模样越发单薄，憔悴。听到动静，原本低着头的她慢慢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雪景。
　　雪景碧蓝的眸子一闪，一步步地走到尘缘面前，也不顾外面雷声震耳，雨势浩大。
　　磅礴的大雨滑过脸颊，尘缘嗫嚅着，“雪景，尘缘……回不去了，让我回来好吗？”
　　在巨大的雷声雨声下，尘缘的声音几不可闻，不过雪景还是听到了。他一把抱住眼前这个恼人的娇小身躯，刚才想把她掐死咬死的想法如今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好想抱紧她，守护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坏，真是一个大混蛋。”
　　“没有，雪景不坏，”尘缘往雪景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雪景也不是混蛋。尘缘知道，雪景一直是对尘缘最好的。”
　　傻丫头。“我们回屋吧。”
　　“雪景不赶我走了？”
　　雪景笑笑，“雪景不赶你走，混蛋才赶你走。”
　　尘缘也傻傻地笑了。

　　尘缘在内间沐浴，
　　雪景已沐浴完毕，换了一身玉白色单衣坐在床边，静静聆听内间女孩儿的动静。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他只是简单地想确认她的存在，她就在这里，就在自己身边。内间里细微的动静，让雪景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定与温馨。
　　“啊——”尘缘笨手笨脚地围上浴巾，谁知地上湿滑，她一下子向后翻过去。
　　听到内间忽然传出的尖叫声，以为尘缘有危险，雪景立刻从床上一跃而下，电光火石之间，已进了内间。
　　一手平托着尘缘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眼眸无意间览过浴巾以上纤细的锁骨，精致的脖颈，再往上，芙蓉如面柳如眉，潋滟秋波，香腮肌凝雪。
　　脸色微红，凤目里，暗波流转，瞳孔中汪洋浩瀚，流转处，灿若星光。
　　“雪景，你的眼睛……”话未完，尘缘的唇上一片温软。
　　以吻封缄。
　　尘缘悄悄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小小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走向了自己的小床。
　　温柔地把尘缘的头放在床里边叠成长条的被子上，放平她的身子。雪景的唇离开了尘缘，身体却几乎整个地压在尘缘身上。
　　房内一片旖旎。
　　尘缘细腻的手小心地抚过雪景的眼周，入神地看着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面有大海，有生命，还有一种仿佛融入骨髓却又陌生之极的感情。没来由地，尘缘好心疼，心疼那双傲视世人的海蓝异眸。
　　为何，为何心疼？
　　雪景，你的眼睛，是你的一切吗？
　　如果是这样，请不要因为我，而去伤害你的眼睛，好吗？
　　不受控制地，尘缘努力地抬起头，因为被压着，碰不到他的眼睛，只碰到了他的唇。
　　“尘缘，这样，不可以。”雪景的声音糯糯的，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
　　“我是不小心的，再说你刚才也是这样对我的。”尘缘撒娇道。
　　雪景轻轻地笑，笑出了声，疏朗又缠绵的声音很好听，“那我可不可以再来一次，来……脱掉衣服的那种？”
　　尘缘不解，盯了雪景半天，呆呆地说：“随便。”
　　雪景倒是真的很想这么做，可是看面前的女孩纯洁无暇的样子，什么都不懂，他怎么可以欺负她呢？
　　不行，现在不行。
　　雪景将尘缘的身子挪正，让她的头可以舒服地躺在枕头上，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他可以等，等到这个小姑娘长大。
　　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湛蓝的海面，一排排洁白的浪花有序地向前推动着，翻滚着，袭卷着。
　　一只硕大的海龟从海面露出圆小的脑袋，不耐烦地睥睨着岸边的一双男女。
　　还装，死海龟。“玄武神珠呢？玄武神珠落入海中的那一刻你也在，玄武是你海龟家的上古仙人，你肯定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明知神珠落入海中而不告诉我，说，是不是被你私吞了？”
　　少年金蓝色的撒花洋绉霓裳随着海风的吹拂飘逸如浪，金蓝色有规律地跳动在棕褐湿漉的海岩之上，衬托的少年越发跃然灵动，自有一股超人之势。
　　“哼，”老海龟扭头，显然不屑与黄毛小儿纠缠，尽管他也算自己的半个主子。“玄武既是海龟家的老祖宗，它的舍利自然就是我老海龟的，难不成还要让你拿去送给这臭丫头当首饰吗？”
　　雪景半眯着眼，狭长的凤目流露出些许玩味，掩盖着他本身所释放出的危险气息，“你不给，本少爷就自己拿了。”
　　“有本事你就自己拿吧。”就怕你没这个本事。哈哈，茫茫大海，我看你去哪里找。
　　说时迟，那时快。老海龟还未得瑟完，只觉得整个身体竟突然轻了起来，后背被海风吹得凉飕飕的。空气与海水压力分布的不均衡，让他瞬间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扭着细长粗糙的脖子往后一看，不觉大惊失色。雪景竟硬生生地把它的龟壳掀开了！
　　不错，它的龟壳确实可以打开，但那得用自己的内力去冲击方可。这小子，什么构造？就用两只手把它的龟壳掰开了！它竟然还未感到一丝内力波动。
　　尘缘惊讶地张开了口，真是不可思议。她看到了什么？一只万年老海龟的超巨大龟壳下，载满了金光闪闪，晶莹剔透的海底珍宝。
　　雪景蹲下身，在老海龟毫无反抗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拿出了玄武神珠。可能因为这是老海龟最近的新发现吧，它把神珠放在了珠宝堆的最上层，一眼就能看到。
　　“你……你怎么知道我龟壳的秘密？”老海龟气结。
　　“就你这老东西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你祖宗上十八代，子孙下十八代，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雪景用食指轻轻一勾，龟壳又重新盖回到老海龟身上。
　　老海龟终于认识到了小主人的厉害，急忙撒腿就跑。谁说海龟动作慢？它逃命的速度可是无人能及。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彻底消失在淼远的大海中。
　　一句轻飘飘的话，流到了雪景的脑海里。“奶奶的，小老儿祝你和那个人类小姑娘生出个小龙人，头上有犄角，后面有尾巴……”
　　雪景气得头上青筋暴起，却还是强自镇定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老家伙，是你逼我的。
　　于是，尘缘就看到了在老海龟游走的方向，一股海底漩涡席卷至海面，连上面五十米的空气都扭曲了。“那里……”
　　“没事，海底地震而已。”雪景说着，嘴角浮现出一个无耻的笑容。
　　笑容的实质是无耻了点，不过从尘缘这个角度来看，雪景的笑容还是很温柔可人的，“什么事那么开心？”
　　雪景没答话，只是小心地把玄武神珠戴在尘缘的左手腕上。随后尘缘掌心又多了一样东西，五彩斑斓，异光璀璨。“这是小龙女的五彩珊瑚耳坠，我从老海龟的龟壳里拿来的。别看那老家伙长得丑，审美倒不错。虽然你现在还没有耳洞，但还是留着吧，以后或许有用。”
　　“哦。”尘缘乖乖接过耳坠，“海龟爷爷会说话是吗？”
　　“你看出来了？不错，它会说话，只是一般人的耳朵无法接收而已。”雪景单手搂过尘缘的肩，“海风大，我们回去吧。”
　　巨大的海岩上，一蓝一青两道璧影相携而去，画面温暖倾心。
　　而在离海岸五千米的深海海底，老海龟却可怜地趴在地上，狂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