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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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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傅宗书之前,顾惜朝第三次走进讯问室,他希望戚少商可以提供一些李龄生前的重要线索,那么,他在给市长分析本案的疑点时可能就会多一些证据。
但是,他不确定戚少商是否还愿意信任他。
“顾科长,嫌疑人这几天扁桃腺发炎,说话可能会受些影响。”看守将戚少商带到,向顾惜朝报告。
顾惜朝闻言一怔,迅速调转目光望向戚少商,在看到后者略显苍白疲惫的面容后,心中一痛,脸色微变。
“市领导很关心这个案子,特意叫我明天去汇报,”尽管心疼,顾惜朝仍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今天必须再问你一次,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这是立功的绝好机会。”
听懂了顾惜朝的暗示,戚少商眨了眨眼,为二人之间这种无言的默契而欣慰,更为那人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和担忧而欢喜。
经过数日的思想斗争,戚少商下定决心,向顾惜朝坦言自己知道的一切,无论当初他因何种目的接近自己,戚少商相信,在此后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顾惜朝点点滴滴的真情流露,早已超越了他所负的职责与任务本身,就像此刻得知自己生病后,目光中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关切,再好的演技都是伪装不出来的。
何况,上次那张意义非凡的纸条,使他看清顾惜朝终究不是背信弃义、阴谋陷害的卑鄙小人,所做所为无非是基于安全局警官的身份、立场和查案目的而不得不采取的手段和措施,纵然情感上令人有些难以接受,却当真是无可厚非的。
更重要的是,通过顾惜朝“利用”自己、“欺骗”自己而查案的整个过程,戚少商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的睿智与高明,这使他萌生了希望——现在只有靠顾惜朝才能帮他查清整个案件的事实真相、还毫不知情的他一个清白了。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间谍什么窃密,”戚少商哑着嗓子,努力将每个字说清,“我和李龄是在旅途中相识的,一见如故,就做了朋友,互相留了电话。他不在大陆,我们很少见面,只有他偶尔到本市出差,才会约我一起喝酒聊天,我只知道他在台湾做生意,其它的情况他没说过,我也不清楚。”
“他什么时候托你替他保管东西的?”顾惜朝沉吟着,又补充问道,“你知道他交给你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吗?”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他来过一次,好像很急,我们电话约好地点,他把东西交给我就匆匆走了,”戚少商仔细回忆着,“当时他交给我的时候就是一个盒子,我没有打开,就直接交到银行了,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放在家里,也可以考虑锁在公司保险柜里,”顾惜朝认真思索着,“为什么一定要存到银行保管箱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戚少商苦笑一下,“他本来自己先去神威开立保管箱的,结果银行不为私人办理,他才找到我,拜托我以公司名义帮他存的。”
“有你这样的朋友倒真不错,”明知讯问时不该掺杂个人情绪,顾惜朝仍是忍不住瞪了戚少商一眼,讽道,“不知道对方来历,也不知道所托何物,就义无返顾帮忙,你落到今天的境地还真怨不得别人。”
“是,我也这么想,”戚少商认真点头,一语双关地说,“我若不是这样的个性,又怎会落到你顾大警官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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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公司里,焦急等消息的众人一见雷卷进门,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异口同声地问:“卷哥,怎么样了?”
“可能少商心急上火,生病了,”雷卷转述着从顾惜朝处得来的消息,“嗓子发炎,有些低烧……”
“啊?”众人大惊,阮明正粉脸刷白,上前一步急问:“卷哥,能不能让顾惜朝想想办法,暗中安排我们混进去看看大当家,哪怕一分钟也好……”
“不行,”雷卷坚决地摇头,“我知道大家担心,但是咱们不能给顾惜朝找麻烦,他为了少商的事已经很辛苦了,何况少商病得不重,里面又有医生,小不忍则乱大谋。”
“卷哥,顾惜朝说没说案情有什么新进展?”息红泪眨着忧郁的大眼,低声问道,“少商有没有可能放出来?”
“他正在尽全力收集证据,争取帮少商脱罪,”雷卷轻吁一口气,目光中有了一丝笑意,“他说明天市领导要见他,他会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将案情向上反映,力争说服领导,如果能获得上层的认可,救出少商就指日可待了。”
众人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满怀期待顾惜朝能带回好的消息。
然而,一切真能如愿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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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市政/府办公楼的大门,顾惜朝茫然四顾,忽然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拖着沉重的脚步机械地走着,顾惜朝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傅宗书的声音——
“这些年不肯见你,是傅伯伯不好,唉,我只是怕见到你就想起晚晴那苦命的丫头。其实又怎么能怪你,我也有责任,如果那天不是我把你赶出门,晚晴也不会情急追你而遭遇车祸,死于非命……”
“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晚晴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如今,我就拿你当我半个儿子疼吧……”
“我听说了你在局里的表现,很欣慰,你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和我的关系,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我那可怜的女儿真是没有看错你……”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出人头地,可以让晚晴以你为荣,虽然晚晴不在了,你还是应该为她完成心愿,傅伯伯就帮你实现愿望,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儿了……”
“你很有能力,黄金鳞也几次向我举荐你,我已经跟你们局里打好招呼了,提拔你做处长,你可要继续努力,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李龄和戚少商的案子市里非常重视,之前我没有跟你说过,李龄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海外间谍无疑了,他手上有一份重要的情报,至今没有找回来,那上面涉及到我国绝密的军事信息,惜朝啊,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它找到,并把它亲手交给我……”
“我是晚晴的父亲,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让晚晴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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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不知走了多久,顾惜朝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连云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
“戚少商……”想到这个名字,想到他遭遇的一切,顾惜朝的心犹被火焚。
有关案子所有的疑问,经与傅宗书一晤,他已然心如明镜——李龄因为偶然获得那份“绝密情报”而被傅市长下定决心除去,戚少商也因被误认为知道了“绝密情报”的内容而必须严惩不贷。
虽然傅宗书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顾惜朝还是一眼就看透了事情的真相。
那些所谓的关怀和赞赏,无非是要他死心塌地维护的借口,顾惜朝清楚傅宗书对自己的蔑视,否则当年也不会坚决反对晚晴和他的婚事。
“晚晴……”想起那个温柔善良、爱了自己一生的女子,顾惜朝顿时心乱如麻,傅宗书太厉害,知道晚晴是他致命的要害,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傅宗书是晚晴的父亲,一旦案发,别说乌纱帽,连命都不保,我怎能亲手将她父亲送上断头台?晚晴一向孝顺,如果泉下有知,定会悲痛欲绝……
——戚少商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承受这一切,李龄已经丧命,难道真要一错再错,眼见戚少商再被送入火海,于心何忍……
——傅宗书是一市之长,包括检察院和安全局在内的各个机关莫不唯他马首是瞻,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够扭转乾坤?稍有不慎,别说翻案,恐怕自身难保,晚晴会希望我违逆她父亲的意思,将自己置身险境吗……
——戚少商如今身陷囹圄,犹如待宰羔羊,我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我不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晚晴生前一直希望我当上警督,现在傅宗书肯提拔我,仕途平顺,可以告慰晚晴在天之灵……
——戚少商对我情深意重,信任有加,我怎能背叛他、辜负他的心……
晚晴……戚少商……顾惜朝的一颗心就这样被两个人反复撕拉牵扯,鲜血淋漓,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