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遗梦》翦翦风

2、只是当时已茫然

　　道光二十九年，春末夏初。
　　命运线出现错误交集的那一天，城池的上空阴雨连绵，风带着浓重的湿气打在人的皮肤上泛起一阵寒意。
　　街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这样的鬼天气谁都想快点回家去。
　　奕忻打着伞，却悠闲地走着。难得一个人清静。好不容摆脱了那几个随从，他不想那么早回客栈。一个人游走在漫天的雾霭里，心情无有来由地好转了。可能是因为有朦胧天气的掩护，使他可以不再因为身份的原故而有所避忌了。除去了多余的顾虑，他就是像其它大清国的子民一样陶醉于寻常生活中。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为国事烦恼。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像历代的文人雅士一样寄情于山水之中，躺卧于蓝天旷野之间，那样的生活是何等的快意呀。
　　可这种理想却注定了只能发生在梦里。
　　作为大清国的六王子，从降世那刻起，他就被剥夺了过那种生活的权力。
　　在紫禁城的那个家里住得太久了，开始厌恶那份沉旧的气息。近日来，心绪很不佳，心口总像是塞了满满的绵花，吐又吐不出来，很是难受。于是就借游学的名义出来到处转一圈，散散心。
　　雾很重很大，视野只及十步之遥。虽不是万径人踪灭，但街上的行人也是出奇的少，可能是天气问题，大家都不愿意流落在外吧。
　　四堵雾帐隔出了一方净界，奕忻此时的心境分外的平静。暂时地，他忘掉了金漆的皇宫以及里面的权力分争，忘记了外忧内患的国家。此时此刻，他只想为自己而活着。
　　他就一直走着，没有目的。
　　奕忻很专心，视线投到了前方。从来没有发觉原来雾中的世界是这般的宁静的。
　　街口的交界处，突然走出一个蹒跚的身影。或许是两人都太过专注，又或者是两人的精神都过份分散，总之一切机缘巧合就发生在那一刹那间。
　　她在雾里不小心地撞到了他，然后她便失去知觉倒下了。而他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碰撞扯回了那根飘浮于半空中的神经线，在她倒地前的一刻抱住了她。
　　于是他与她之间的恩和怨就样漫廷开。许多年之后，或许在他和她的心中都曾想到过，如果那一天他或她无论谁走慢一步的话，很可能他和她还是那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最起码，他和她轻许都可以活得轻松点。
　　然而，命运由始至终都没有如果的。
　　初见时，她是那么的柔弱，跟十年之后坚韧机智的她比起来就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的双眼紧闭，脸色有显得有些苍白。他开始担心起来，他应该没有伤她这么重吧？记得刚才只是轻轻一撞，她就倒地了。
　　他拼命地摇憾着她，只是想让她快点醒来，并不是害怕自己会无端地成为凶手。第一次如此害怕一个人死去，却说不清什么原因。或许是她的柔弱若人怜惜，男人都是这样的。又或者说是他想看看这个突然从雾里跑出来的迷一样的女孩会有着怎样的一双眼睛。只是那一刻奕忻真的着急了。
　　“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的脸色怎能那么苍白？”
　　也不顾不了男女之嫌了，丢下伞抱起她就跑。
　　就在这时，怀中的她却张开了眼，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仿佛是在说：
　　“我没事。”又再度昏睡过去了。几缕湿透了的头发有些零乱地贴在发白的脸上，看起来让人更加心痛。
　　那一刹那间，奕忻的心扑扑的跳快了几下。只那迷茫的一眼，他的心便被她捉住了。那双眼包含许多复杂的意思：有着憔悴、有惊慌、有歉意、更有一丝丝的悲切。奕忻自认见识甚广，阅人无数，可他从来不知一个人能只用一个眼神便可表达那么多的意思。
　　对了！最后她还给了个安抚的笑容。她是怕他心存不安吧？
　　他兀自点点头，他懂了，他都读懂了她。
　　顾不得雨水的浸入，他抱着她，在大街上狂奔。那里心里就有一句话就是：绝不能让她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