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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但望相看慰寂寥 ...

  •   特殊竹料建成的书斋后窗大开,夹带着微凉的气息,深秋的风鱼贯而入。室内空无一人,人走茶凉,唯有那被随意丢弃的书,在风瑟中翻飞。
      窗外,灰暗的天空、一片竹篱下、一个人带着满眼的情深席地端坐。他的身边,几十株蝶兰将他围拢。这是奕忻回京后亲自栽种的,枝叶还相当幼嫩,来不及长出花蕊却已到了万物萧条的季节。一如,他的兰儿,没有等到生命的绚丽时刻来临,却过早地弃他而去,完全没有给他些许多余的时间,就再他犹豫片刻的时候随风而逝。待他转身回头想再要捉住她时,他能捉到的只有时光中仅存的记忆以及眼前一大片为她而裁的兰。
      一年,她说过只等他一年时间。她是个那么固执的女子,一年后,就如她所言,她不会再等他了。她是何其的残忍,就连他可以与她共同生命在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的机会都吝惜。她走的那么洒脱,可给他留下的却是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的单思及愧意。
      失去的,永远无法补救!想来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她是存心要他永远不能将她忘记的。
      一件暖暖的披风,适时地披上了他的肩膀,为他及时地送来暖意。一双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双肩。
      奕忻伸手反握那只无骨小手,小手的主人一阵颤抖,突然由背后抱紧他,力度之大令他吃惊。
      “再给我点时间。”奕忻望着眼前的兰,若有所思的说。
      玉宁点点头,“好!无论你要多少时间,我都能等。”
      奕忻一愣,老天!又何苦再来折腾他呢?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两个声音:
      “若你离去后,我只等你一年。”;“好!无论你要多少时间,我都能等。”
      “兰儿”一阵心酸,眼内是汹涌的波浪。立时闭了眼,努力地将那掀起的巨浪强行压下。他总不能在一个说要等他一辈子的女人面前为一个只能给他一年时间的女人伤心落泪吧!
      如一现的昙花,兰儿在他生命中一闪而过,那段日子成了他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美好的时光。那刹间的光芒竟成了永恒的回忆。最终能守在他身边的却是玉宁这朵永恒之花,她永远只是静静地开在那里,耐心地等待他给予的属于她的关怀。她就像天空中的月亮,平淡而温柔地普照着他内心的阴暗。因为有了她,这世上才不至于那么的冰冷。
      情深如她,陪着他默默地度过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先是父皇的仙逝,再来就是储位失落,如今还要她每天去面对自己的丈夫为着另一个女人伤痛。她的度量是何其大,换了别的女人只会在旁边吃醋。
      奕忻深知她的大量的出发点都只为他,她在尝试着一步步地慢慢地靠近他。
      “爷,回屋吧!这里风大!”
      “嗯!”他点点头,“一会别忘了找人给花盖个暖棚,风一天比一天紧了。”
      玉宁挽着他的手,小心地避开花株,踩在空隙中慢慢地走着。内心是一片无奈的叹息,“他待花的心还比待我的心还要强。”
      书斋的小台几上,放着一坛酒两个杯,还有几样下酒的小菜。
      “爷,今天就陪玉宁喝几杯吧!”在奕忻的对面坐下,便看到他惊讶的眼神。
      “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记得她最不喜欢他喝酒的,如今反倒过劝他喝?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奕忻定定地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考究出点什么。可她只是抿嘴一笑,把酒满上,举杯一饮而尽。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玉宁跟王爷你还未曾对过杯,今儿个高兴就想喝上两盅。还望爷你赏我个脸。”
      他怎知道,她自小是很少沾酒的,酒量亦极小,只消三两杯就能睡上一天。只是,她很为他担心。自打得知兰儿的死信后,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不吃不喝,甚至没有像上次丢失了汗巾那般难过。次日一早,他就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该吃的饭没少吃,该听的戏没少听,该看的书也没少看。一切就像没发生过,只是心细如她却不难发觉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暗沉,眉间的那抹愁浓得再也化不开了。
      她知道他的心锁还是没有打开,他心底里一定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找兰儿,那样的话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表面平静的他,却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隐隐约约中,她能感觉到一团火焰正悄然从他内心燃起,若然不及早将它熄灭,它会将她的奕忻吞食掉。
      必需让他把心内的屈郁发泄出来。

      “好!难得你有此等兴致,我就奉陪到底!”言毕,一扬脖子就是一杯。
      玉宁开始时还一杯杯的给他倒酒,到了后来,奕忻索性就着坛嘴猛喝。她看着他轻笑,眼内不知何时流出滴滴的晶莹。
      “奕忻呀!奕忻!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你爱上的是我瓜尔佳氏玉宁,你就不用如此难过了。”口口声声说是陪她,可他从来就没有为她喝过一口酒。
      很快,案上的酒就被他喝掉一大半,此时的奕忻已是沉醉,可是他却强睁着双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要的,我都给你。”
      玉宁一愣,她从来就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难道他要感激她让他喝酒吗?哦,原来他心内也有她的,烂醉之下还有想到她的存在。“忻,谢谢你!只要你能记着我就好了!”她轻轻地对他说。
      “说!我会做到的。我再不会食言了。”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他迫切地站起来走向她。手重重地抱了过来,一股熏天的酒气呛得她皱眉。可醉了的他是如此的迷人,双眼内的深渊不见了,清沏见底的坦白是她初见时的模样。眉心的愁云一扫而空。
      此时抱着她的人,俨然就是两年前让她倾心的男人。她看着他,眼神是痴痴的。
      “忻,我什么也不要!你就是我的全部。”双手不自觉地捧着他的脸,奉上深深的一吻。
      “给我一个我们的孩子吧!”她说。
      他猛地推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里是无限的笑意。
      “这是你说的,以后你就不许再离开我…… ”含糊的声音消失在热吻中。他从未对她如此的亲密过!她的心被蜜蜜的甜意所侵食,脑内一阵空白,整个世界除却了他,再没有剩下什么。
      “兰儿!兰儿!我的兰儿!我不许你再离开我……”
      两滴滚烫的泪珠受到她骤然冷却的心的启发,迅速掉落。他,还只是那个爱着别人的他。
      耳边是他越来越重的呼吸,热切的吻浓浓的散落在她被泪打湿的脸上、唇上、耳根边、发脚下,再顺着下颌延伸至颈间。每一个吻,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款款情深,只可惜那个她并不是她。
      突然间,她变得疯狂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合法丈,她是有绝对的权利去分享他的一切。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柔情似水、甚至于他心中的最真的心,她统统都要与他共享。做不了他的至爱,也要做到他的再爱。那女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她还在受她的影响。
      不!绝不!她不能让她的至爱再活在痛苦中,为了他,她释放掉她所有的热情。从今开始,她便要用全身心的爱去呼唤他那颗失落的心,决定不让他有时间去想别的人。
      搂着他的脖子,玉宁第一次热情地回应。她的耳朵要努力地去屏蔽她的听觉,莫视他嘴中传来的喃呢声。
      “兰儿,兰儿……。”她的身体倾刻间被他手里的熊熊大火所燃着,彼此的呼吸变得无比浊污。她的力气消失了,无助的靠上他的身上。
      而他体内的酒精也适时的发挥着作用,他一把抱起她向那张他从来没睡过的床走去。
      在意识迷弥之际,她想着:“忻,我们会有个儿子的。那样我们就是一体的了,没有什么可以再分开我俩。”

      当玉宁那次醒来时,一抬眼便看进奕忻那双满眼歉意的眼内。似乎是凝视她许久了,当她突然间醒来,他有一瞬间的徬徨,在迅速回避了一下她的迎上来的目光后又再定定的回望她。
      “对不起。”是句很含糊的话。
      “爷的这句“对不起”是为什么而说的?是为那天的洞房花烛夜让我独守而道歉,还是因为这一年来对我的冷落,又或是为了不能忘记她,又或是为了昨晚?”
      “玉宁!”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一个如此伶牙利齿的,一席话倒说得他无地自容。
      这次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奕忻脸上现出这般好玩的表情,似是惭愧又要维持他的尊严,可她却分明地看到他因发窘而微红的脖子。
      呵呵!她轻轻笑出声来。
      “王爷!玉宁本来就是你的妻子,丈夫跟妻子间没必要说这些的!我从未怨言过什么。”
      “谢谢你!”轻拥她入怀,从此而后,他会好好对她的。
      玉宁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洁白而修长。一直听说爱新觉罗家族的手都是非常漂亮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它。这确实是一只优秀的手,若给它一只笔,它便能挥洒出一片美好的天空。若给它一把琴,它的指必定能拨出天籁之音。若江山握在它掌里,它亦必定治理得有条不紊。只可惜命途多变……
      她磨擦着这只手,突然张口就咬上去。
      “你做什么?”掌心传来的痛楚,使奕忻不自觉地轻轻推开她。女人都爱咬人的吗?
      朦胧中,他看到她含笑的眼里却有着认真。
      “我在要你掌心中留下我的印记,当你看到它便要想起我来。记着,我已是你握在掌心中的烙印了,想抹去也不能了。”
      奕忻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话唤醒了许久的记忆。曾几何时,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不经意间在他心口的地方被某一个女人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注定一生一世都没法忘却咬过他的女人,犹其是咬在心口上的痛,是穷此一生都无办法挥去的。

      玉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很快入梦。今日开始,他与她的关系将再次升华到另一个阶段。她期望这是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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