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唯恐天下不乱》嬴星彩

71、故人难归

　　寒浞连夜赶到穷城后，才知道纯狐望舒不是病情恶化，而是被人刺杀，凶器上喂了剧毒，刺客一击得手自知无处可逃，当场自尽。多亏纯狐望舒有步天神狐和帝俊的血脉，尚吊得一口气在，但也撑不得多久了。当下容不得寒浞多想，不顾对自己的损伤，立刻剖了一半的内丹强行灌入纯狐望舒体内，吊住她一条性命，然后启动了传音玉佩，嘶声哭道：“师父！师父你救救纯狐！弟子不能没有她啊！”

　　接受了多年气运温养，帝俊已经能够长期维持法身，但法力依旧没有恢复多少，对纯狐望舒如今的情况也爱莫能助。寒浞仍不死心，复问道：“那教授呢？教授在哪里？他能救我妈，一定也能救纯狐的……师父，弟子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求师父念在弟子多年孝顺的情面上，帮弟子这一次吧师父！”

　　帝俊叹息一声，慨然道：“阿浞，并非为师不肯帮你，实在是为师现在帮不了你。这样吧，为师给你指条路，你带上你家纯狐，去昆仑山，摆下周天星斗大阵，将阵眼颠倒，再把为师教给你的‘金乌诀’尽数放出，或许能引得人来助你。”

　　寒浞闻言大喜，立即下跪磕头：“多谢师父！”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一行动等于向全三界广播“帝俊未死”，所有经历过巫妖大战活下来的上古神祇们都会知道，前天帝帝俊，在巫妖大战后非但没有殒落，好端端的活了几千年，还教出了一个颇为出色的弟子。而彼时大部分古神都以为帝俊一脉活下来的只有东皇太一和被洗去记忆的十大金乌。旁人不提，一手策划了巫妖大战，引得巫族妖族两败俱伤，扶植了人族上位的女娲娘娘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师徒；况且女娲娘娘早就怀疑帝俊未死，只是一直不能确定，自矜身份没有亲自来查而已。不过昆仑山终究是西王母还有元始天尊的地盘，这两位当年与帝俊的关系都还不错，如果他们先于女娲找到寒浞，纯狐望舒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寒浞抱着纯狐望舒，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昆仑山，摆下周天星斗大阵，颠倒阵眼，燃烧真元释放“金乌诀”。周天星斗大阵是三界间最强的防御阵法，但阵眼颠倒后就仿佛一座超级天线，将寒浞释放出的“金乌诀”放大千倍万倍，成为三界内最耀眼的一道光芒。强横的古神之气如汹涌的海浪席卷天下，以光速向全三界广播。自巫妖大战活下来的上古神祇们纷纷抬头，望向昆仑山，同时确认了一个信息——帝俊还活着。

　　巫妖大战中，十二祖巫以帝江、龠兹、玄冥身殒，句芒、蓐收重伤，其余祖巫退居海外为代价，逼杀天后羲和，重伤东皇太一，帝俊被废除法力打落凡间，传闻早已殒命，连天妃常曦也为帝俊殉情自尽——这是官方对外的说法，内部人士都知道，常曦是被嫦娥杀死的，临终前她将自己的容貌献给了西王母杨婉妗，换得西王母对十大金乌的庇护，不至于被巫族赶尽杀绝。而常曦所生的十二位月宫公主就没有十大金乌那样幸运，虽然巫妖大战的导火索是她们那十个兄弟晒死了巫族的夸父，和久居深宫的她们没有半点关系，可谁让她们是帝俊的女儿，是十大金乌的姐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她们的生母选择了牺牲自己保护十大金乌，同样也意味着放弃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就只有剔除仙骨堕入轮回了。

　　这些都已经是数千年前的旧事了。新一代的天庭是在女娲的扶植下，以人族为基础，以玉帝王母为核心的全新体系，三界并不需要一个活着的帝俊。在“金乌诀”传遍三界的第一时间，小金乌陆压便化作一道长虹，向昆仑山飞来——叔父失踪，母亲战死，姨母自尽，十二位姐妹身入轮回，九位兄长被洗去记忆，连他自己也不得不装作失忆的模样，成为玉帝和王母的养子。这几千年，他承载着金乌一脉所有的记忆，多少苦痛只敢往肚里咽，生怕稍有泄露，连累兄长；但这一次，他不想再忍了！那是“金乌诀”！是父神！

　　父神！爹！小十好想你！

　　一道金光倏然射出，结成一张大网，将陆压拦在南天门内。云烟漫处显出一道金色人影，王母转身拦住陆压去路，肃声道：“小十，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你常曦姨母什么？”

　　“娘娘！”陆压刚要争辩，王母一扬手，一道定身法诀打在他身上，叫他动弹不得。她妙目微阖，以常曦的形貌，正容肃声喝道：“你是要本宫把你的记忆也洗掉吗？”

　　陆压瞪大眼睛，努力催动法诀，几番挣扎毫无用处，只得颓然闭目，轻声道：“小十明白了。小十和哥哥们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王母娘娘的神情略略温和了些，低声道：“我回昆仑山看看，你莫要轻举妄动。”说罢喉间呼哨一声，一匹硕大青鸟仿佛从天外而来，疏忽即至，载着西王母向昆仑仙境飞去。

　　昆仑山周天星斗大阵中，寒浞抱着纯狐望舒跪在阵眼处，依旧在不断催动“金乌诀”。第一个发现此间异动的是阐教玉鼎真人，但彼时他九转玄功尚未大成，又认不出这是什么阵法，只得去玉虚宫请教元始天尊。元始天尊掐指推算一番，亦大是惊异：怪不得所有人都以为帝俊早已殒落了，原来自巫妖大战后，金乌一脉并帝俊残存的亲信们竟是以自身法力甚至元神魂魄为他遮掩天机引渡气运，甚至布下了“火烧观星台”这样的诈死之局，让所有人都以为帝俊是真的殒落了。就连东皇太一也是计划的一环，三界中知道他还活着的神祇不在少数，而天地气运只够维系一个金乌大妖，太一活着，帝俊当然是已经死了。这一真一假，一虚一实，居然连女娲都瞒过去了。

　　只是金乌一脉如此机关算尽，为何今日帝俊又要暴露自己的存在？他那乌鸦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元始天尊这般想着，还是令众弟子把守好山门，绝不许那些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上门挑衅，堕了阐教的威风。当然王母娘娘的到来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毕竟昆仑山原先也是她的道场，与元始天尊分而治之，比邻多年，她要回来，阐教没有阻拦之理。

　　“周天星斗大阵？果然是你？”王母娘娘心中疑窦丛生，对青鸟说道：“乾朗，带路。”青鸟“啾”地鸣叫一声，化作麻雀大小，当先飞入阵中。

　　西王母杨婉妗，曾是天帝帝俊的下属，周天星斗大阵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她，很快她就见到了阵眼里的寒浞和纯狐望舒。见不是帝俊，她眼底略有几分失落，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与帝俊是什么关系？”

　　寒浞剖了一半的内丹给纯狐望舒续命，又燃烧真元广播信息，自己亦是命悬一线，此时早已无暇多想，当即跪拜陈诉：“弟子寒浞，是前天帝帝俊之徒，求娘娘救我妻子纯狐望舒一命！”

　　王母娘娘垂眼扫了纯狐望舒一眼，漠然说道：“她寿元已尽，我亦救不得。不过——”

　　寒浞眼睛一亮：“娘娘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啊。王母娘娘道：“带我去见帝俊，我就换一条命给你妻子。”

　　“好！”寒浞毫不犹豫。

　　“那就走吧。”王母娘娘一甩袖，却见寒浞并不动作，只掏出一块传音玉佩，拜了三拜，对王母娘娘道：“弟子与师父一直都是通过这块玉佩联系的，娘娘若有话，对这玉佩说也是一样。”

　　王母娘娘冷笑一声：怪不得答应得这么干脆。她挥手布下一道隔音屏障，阻断外人窥探窃听，冲着那玉佩轻声道：“帝俊哥哥，好久不见。”

　　“常曦——哦，婉妗啊，愚兄眼拙，方才没认出来，贤妹莫怪。”一眼认错了人，帝俊微微有些尴尬，片刻后方道：“婉妗可愿助我？”

　　王母娘娘冷然一哂：“帝俊，你早已不是天帝，本宫亦不是你的臣属，你有什么资格支使我做这做那？”

　　“并非支使，而是恳求。”帝俊诚挚地说道，“婉妗贤妹与我相识相知数万年，当知我帝俊向来硬气，从不求人，此刻却是诚心诚意地求你，望你念在这几万年的交情上，救这丫头一命。而且，她是胡清辉的女儿，也就是庆都的侄孙女。”

　　王母娘娘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纯狐望舒一番，不觉轻抽了一口气：“她生得果然好似庆都娘娘。”她叹息一声，道：“庆都娘娘当年待我很好，我看在她的面子上，救这丫头一命，倒也不难。只是，我救她一命，少说也要你还我一命。”大概也是那么几千年前她也救过一个人的命，然后那个人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帝俊默然良久，方道：“我命早该绝，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王母娘娘嘿然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的是你徒弟的命，我要他受千刀万剐。”

　　“婉妗……”帝俊才要争辩，就被王母娘娘喝断：“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讲条件！听我的，现在就教他束魂咒，后面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她眼皮微垂，语气和软下来：“帝俊哥哥，你放心，杨婉妗不会害你，但我需要给女娲娘娘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