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唯恐天下不乱》嬴星彩

70、少康复国

　　杨戬原本以为，“病之苦境”会针对寒浞，是因为寒浞有个生病的母亲，想不到却是因为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病”本身不算多苦，苦的是每一次在黑暗里看到了光，却又被生生掐断。

　　“杨戬！杨戬！”寒浞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着实吓了杨戬一大跳。他忙用眼角余光扫了境灵一眼，暗中传音道：“是我。你在哪里，现在怎样？”

　　但寒浞似乎听不到传音，只自顾自的说道：“呐，杨戬，你听说过‘全息投影’没有？我大概猜到这‘八苦境’是什么东西了。你最可能进入的是‘五取蕴’境，或许能听得到我说话。我怀疑这幻境也是一种……”他话没说完，杨戬只觉眼前一暗，“病之苦境”和“五取蕴境”的联系被人用法力强行切断！此举显然极耗精神，境灵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身形又模糊了几分，低声呼道：“好厉害。”

　　寒浞刚被接引、准提两位圣人带回灵山时，腹腔上开了老大一个洞，全凭“束魂咒”吊着才没有魂飞魄散呜呼哀哉。他现在的肉身是息壤所化，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不几日就已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期间寒浞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接引、准提两位圣人相信只要他还活着，杨戬就一定会来救他的。当然，也套出了不少情报。结果杨戬还没来，琼化和陆压先到了。孔雀大明王孔宣在与陆压比斗一场后就和佛宗的高层通了气，决定启动“八苦境”，力求将杨戬等人生擒，逼其签订下城下之盟，给佛宗东侵提供便利。而寒浞就趁着佛宗高层密会，防守稍有松懈之际，挣断左手，咬开捆仙绳，逃了出去。他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没逃几步就被众罗汉抓了回去。这次可就不止是捆仙绳了，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魂魄留在体内，元神被强行拘出，封了法力丢进八苦境内。

　　息壤之躯可以自我修复，但需要有元神和法力的支持，否则和凡体没有多少区别。寒浞的元神在八苦境内，除了要忍受“病之苦境”的心理痛苦，还要忍受□□与魂魄带来的生理痛苦。饶是如此，他依旧能分出心神，冷静推理，准确判断出“八苦境”的核心原理是全息投影，并尝试向杨戬传递消息。

　　“病之苦境”与“五取蕴境”的联系被强行切断后，寒浞的元神也被八苦境弹了出来，回归本体，但于他的伤势而言却是雪上加霜。然而他非但不叫苦叫疼，反倒仰天大笑，嘶声叫道：“我猜对了，果然是全息投影。”凭杨戬曾经在琅嬛仙府读过三年的书，只要知道了全息投影的原理，要破解这八苦境就再容易不过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改变光路，只需照一照，眼前幻象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主这是何苦呢？”昔年的多宝道人，现在的如来佛祖叹息一声。多宝道人的法宝最多，八苦境的根基亦是他的一件法宝，如今被寒浞一语道破，这法宝必将损毁。他倒不是心疼区区一件法宝，只是可惜寒浞这般心智气性不能为己所用，如此人才留之不下，他倒无妨，接引和准提两位圣人是非要杀之不可了。

　　无边佛法，要去普度东土众生，一些人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只剩一口气的寒浞冷然一哂：“你佛慈悲，要去普度众生，有没有问过众生要不要你普度？你说今生受苦，是为了修来世，且不说究竟有没有来世，来世的我凭什么背负今生的债？你佛要的，不过是为你佛当牛做马的顺民、奴隶，你佛敲骨吸髓，却还要给他们画一张大饼，标榜自己的慈悲。呵呵，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唐朝时韩愈《谏迎佛骨表》已有言，“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此后二十一年，“会昌之难”唐武宗灭佛，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佛教元气大伤，中原本土的儒、道诸门得以保全。若非如此，佛宗早已侵占东土，中原何谈儒道？当年不许佛宗东进，现在当然更不许。

　　如来佛祖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跟寒浞一般见识，只淡漠道：“苦海无边，还望施主回头是岸。两位圣人那边，自有贫僧周旋。”言下之意是只要寒浞服个软，如来佛祖就会替他去顶住接引、准提的压力。

　　寒浞一抬下巴，灰白的脸上露出蔑然笑意——自从七岁生日起，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头。佛祖一番好意，他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只微微阖上眼皮，不再与其争辩。

　　“五取蕴”境内，杨戬只依稀听到寒浞说什么“全息投影”，后面的内容受到境灵的干扰，没有听全，但有这四个字就足够了。只见他手腕一翻，掌心里燃起一簇幽幽荧火，火光照耀之处，幻影顿时扭曲，不成图像。但“八苦境”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破解的，无论杨戬怎样催动法力，火光都只能照耀方寸之地，而其余各苦境的幻影更是入潮水般向他扑来，搅得他愈发心神不宁。没奈何，杨戬只得收起火光，跏趺而坐，闭目凝神，继续见招拆招。

　　眼前景象十分幽暗，不似人间。行不数步，抬头望见一座城楼，城上有一铁牌，牌上三个大字，乃“幽冥界”。想来此处对应的必是“死之苦境”，却不知会遇到谁。

　　阴司之路，有去无回，阴风飒飒，砭人肌骨，黑雾蒙蒙，迷人耳目。纵然杨戬法力高强，有息壤之躯，又明知是幻境，依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竟比去真的阴曹地府还要恐怖几分。忽地，杨戬凤目圆睁，他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看到“死之苦境”的主角了——由于刚才横生枝节，境灵加强了对八苦境的控制，原先的三个苦境中，杨戬虽然能感受到和幻境主角们同等的痛苦，但说到底还是个旁观者，刀没有真真切切地捅在自己身上，总不会那么疼的；而这一次他显然是被强制附身于幻境主角身上，真正的“感同身受”。也正是因为被强制附身，杨戬对这具身体几乎没有控制力，能做的最大动作就是睁眼了。

　　身体不能动，但是神识可以。杨戬放开神识，游走周身，只能确定这是一个男人，但看不到脸，不能确定是谁。

　　又走了一段，依稀可见三途川畔盛开的彼岸花鲜艳如血。那人驻足，回头对身后满身血污的二人说道：“郊儿郗儿，爸爸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爸爸年纪大了，下次再来，只怕就回不去了。”

　　那二人是寒浞与姜蠡的双生之子，寒郊寒郗。当年帝丘城破，夏国覆灭，夏后相之妻后缗从狗洞里惊险逃出，回到自己娘家有仍氏，生下了夏后相的遗腹子，取名少康。少康长大后娶了有虞氏的两个女儿，争取到了有虞氏、有仍氏、斟灌氏、斟寻氏等夏国遗民的帮助，立志推翻寒浞，重现大夏荣光。少康有一个得力下属，名唤女艾，生得聪敏美貌，勇慧无双，潜入过城守将寒郊府中，挤掉寒郊的原配，纯狐望舒的侄女纯狐孔翠，成功上位，把过城及寒郊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少康手上，少康才能以少胜多，杀了寒郊。随后少康乘胜追击，又攻下戈城，生擒守将寒郗，要求与寒浞和谈。

　　纯狐望舒不能生育，寒郊已死，寒郗作为寒浞的唯一骨肉，分量不可谓不重。右司马逢蒙亲自领兵前来营救寒郗，不料中计，陷入少康军的陷阱中，力战不敌，被乱马踏成肉泥，尸骨无存。死讯传入穷城，女君纯狐望舒哀恸过度，吐血昏迷。她虽然依旧保持少女姿容，但早已不再年轻了，此番元气大伤，一天里只有一两个时辰清醒，其他时候都只能卧床休养。

　　寒浞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以前夏国国都帝丘为交换，率军退出帝丘。少康也信守承诺，放回了寒郗。但实际上，回来的那个根本不是寒郗，而是少康手下一个精通易容改装的部下季杼，真正的寒郗早已死在夏台。

　　季杼假扮寒郗，向寒浞哭诉自己遭受的苦楚，“父子”相拥那一刻，突然发难，以锐利匕首刺穿寒浞腰眼。寒浞连利箭穿喉都不怕，何惧这小小一刺，当场将季杼擒获，以少康背信弃义为名，再次攻入帝丘，打得少康军节节败退。他收殓了两个儿子的遗骨，将他们的魂魄送至幽冥界，亲率士卒与少康军交战，将失地一一收复，打得少康军人心涣散，几乎崩盘。

　　“少康君！老丘城也破了！过了大河，寒浞的军队就打过来了！怎么办？”女艾问道。不久前她曾被寒浞擒获，以为必死无疑，不料寒浞只冷笑一声，说你是我儿寒郊之妻，就是本王的儿媳，本王不杀自家人，最后只动用搜魂之术，吓散了她的一魂二魄，叫她夜夜噩梦缠身，放她回少康军中。

　　“寒浞乃当世名将，又有妖术傍身，轻甲军威名远播战无不胜，我们和他再打下去是没有胜算的啊！少康君，退兵求和吧！”

　　“是啊少康君！我们退兵吧！”众将已经被轻甲军打得斗志全无军心涣散，寒浞之名就像是他们无法摆脱的梦魇，每逢午夜必来纠缠，就连少康都几近绝望时，忽听探子来报，纯狐望舒病危，寒浞已连夜回穷城去了！

　　“天助我也！”少康抚掌大笑，“弟兄们，随我杀回帝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