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宫思弥

9、 所谓越俎代庖

　　丹尼尔表示比利那小子除了神烦，最近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技能：抢工作。
　　如果说只是抢工作就算了，有时完全跟丹尼尔理论相反，还喜欢在客人面前跟他发生关于三观等问题的争吵，真的是让丹尼尔累感不爱。
　　比如说现在。
　　“我知道我是个失败的人，我一直都是，我唯一喜欢做的事就是做柠檬汁。我知道我的妈妈她私下里叫我废物，我知道的！可是我就喜欢柠檬汁，我就是……”
　　丹尼尔神色平淡地听着，但心里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个结。
　　其实像这种对生活丧失希望，自卑的女客人是不会分配给丹尼尔的，可惜专门负责这一类的温柔的尼娜最近因为预产期要休一个礼拜的假，所以不能来上班，留下的个别还没处理完的比较麻烦的案例就交给丹尼尔和其他人一起分担。
　　丹尼尔真心觉得如果自己以后再老好人接下诸如此类的案例，就立马从这里的窗口跳下去。
　　不过虽然他发过各种各样的毒誓，但实际上下一次他依旧会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
　　丹尼尔用笔尖点点手上的记录本，忍不住打断了对面颓废女人的诉说，“我觉得你妈妈说得没错。”
　　女人被迫停下，眼睛无意识地睁大，难以置信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滑稽可笑。
　　丹尼尔继续淡淡地说着：“你的确是个废物，但并不是说你唯一喜欢做柠檬汁就证明你是个废物。在我看来，你是个废物的根本原因在于你明明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却从未想过做任何改变。你安于现状，不愿意找出自己的错误，继而改正自己。一边痛苦着告诉别人你如何悔恨自己的失败，一边又寻求着他人的同情。你脆弱敏感，心灵不够强大，自卑，这才构成了废物的你。”
　　丹尼尔放下手中的笔，朝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是他不近人情，他只是觉得像这类事情的确还是得靠自己，别人不敢再怎么帮忙剖析，当事人没有摆正态度，其他都是免谈。
　　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他丹尼尔又不是自虐狂。
　　跟路卡呆久了，有些时候对于这些类型的人，不能说是瞧不起，但的确没有兴趣应付。
　　“哎呀！丹尼尔你说得太过了！”一边一直默不作声且光明正大偷听的比利突然挥舞着双臂冲到两人面前，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气氛。
　　丹尼尔皱着眉将比利从面前推开，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比利没有理身后不满的丹尼尔，也对他的推搡置之不理，带着一副亮晶晶的眼神对看着莫名出现的少年而有些呆愣的女人说：“不用管丹尼尔那个毒舌啦！其实呢，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改变的哟！我觉得，做柠檬汁很好啊，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也很好啊，不需要做什么改变！”
　　听着比利三言两语推翻自己的理念，丹尼尔忍无可忍地出声制止：“哈？比利你给我闭嘴，说什么呢！”
　　“哎呀，丹尼尔你先别说话听我说！”转头看了一眼丹尼尔，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其实我想，如果你做出了改变，那不就代表你对以前的自己不满吗？不就推翻了以前的自己吗？实际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么，你只是没有做而已！你要做的，只是‘去做’而已！而且，你知道么，比尔盖茨年轻的时候也卖过柠檬汁哦！”
　　看着女人脸上阴霾消失，逐渐展现出感兴趣的表情，比利再接再厉地说：“你不如去开一家专门卖柠檬汁的店如何？也许不只柠檬汁，还可以卖一些冰奶茶，咖啡，水果，点心，等等。夏天的时候有冰镇柠檬汁，冬天的时候有温暖的奶茶！多好！”
　　女人专著地听着，仿佛看见她已经开了一家小店，每天都会有客人来，对她卖的果汁赞不绝口，闲暇时和老顾客聊聊天，惬意自然。她的眼里逐渐浮现出希冀的光，那是对未来满怀热情与梦想的光。
　　女人眼里再次浮现泪光，只不过这次再没有绝望与忧愁。
　　当最后把女人送走，办公室内重归寂静，丹尼尔和比利都没有说话。
　　“抱歉……”比利嗫嚅着向丹尼尔道歉。
　　丹尼尔依旧皱着眉，却没有看比利，只是一个人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比利突然感觉有些害怕，这比以前第一次抽骨髓的时候还让他感觉到害怕，不知所措，只能悄悄靠近丹尼尔，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丹尼尔回过神看向比利，眼神依旧是平淡无波，却夹杂了一些比利看不懂的东西。
　　丹尼尔还是没有说话。
　　比利抿紧唇，再次扯了扯丹尼尔的衣袖。
　　“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打断你了，我知道我有时候比较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对不起，下次我保证不说话。”怯怯地说完，比利还将右手举起来发誓。
　　丹尼尔看到他的动作突然笑了，然后揉揉比利的头发。比利大概不知道，他怯怯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就像一只小狗，让人很想揉揉他的绒毛，啊不，是头发。
　　“我没生气。”丹尼尔叹口气，“你做得很好，应该说……非常好。我只是刚刚在思考事情而已，并不是在生气。”
　　其实这评价有些敷衍了，实际上比利做得堪称完美，甚至可能比丹尼尔做得还好，只是丹尼尔知道如果按实话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把尾巴翘到天上，他可不希望比利又在接下来的办公中弄出什么乱子。
　　看着比利又露出小狗一样，喜极而泣的表情，丹尼尔忍住想笑的冲动，走到办公桌上，拿起录音笔。
　　“录好了么？”
　　“好了好了，放着我来！”比利被肯定，开心地蹦跳着来到丹尼尔身边。
　　移开座椅，丹尼尔来到办公桌另一边整理客人资料，给比利留下空间往电脑里拷录音记录，然后写上名称。
　　不得不说，那些名称……很形象，很有画面感。
　　什么“头大的男人”，“长着一对牛眼的女人”，“大胸的眼睛娘”，“有雀斑的可爱少年”，“少女心的女汉子”，还有刚刚的那个案例，大概会被取名“柠檬汁”吧……
　　虽然跟比利说过很多次这样的名称太不规范，而被丹尼尔改成原本的案例号，但马上又会被比利改回去，执着度堪比牛皮糖。
　　不过好在丹尼尔已经适应了比利时不时地孩子气了，对此他现在只是笑笑，也不再说些什么。
　　“嘿，丹尼尔，你看！”
　　丹尼尔闻言回过头，看着比利拿着他最新的案例记录本，开心地指着写着丹尼尔名字的一行，那里多了几个小字。
　　“我美丽的姬金鱼草。”
　　丹尼尔微眯着眼，觉得自己的怒气快要突破天际了。
　　然后他缓缓勾起唇角，轻柔地说：“滚犊子。”
　　“哎呀！丹尼尔你被老流氓兰尼斯附身了么？！”
　　一阵风刮过。
　　比利，十六岁，卒。

　　“丹尼尔，丹尼尔？”比利无聊着坐在一旁呼唤着丹尼尔的名字。
　　“天哪，比利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像个小婴儿似的吵着要妈妈。”
　　“可是我真的很无聊。”
　　“去看书，或者玩手机，随便你怎么样，但能让我至少把这篇报告写完吗！”
　　比利盯着丹尼尔手指上的戒指灵机一动，“那……丹尼尔你把你的戒指借给我玩好么？”
　　丹尼尔看了比利一眼，又看了一眼戒指，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最后盯着电脑很痛苦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拿走吧，但记住，若你不小心弄丢了，你我都会没命！”丹尼尔脱下戒指给比利，用很严峻的口吻提醒着，或者说是威逼着。
　　“当然，我不会惹麻烦的。”
　　丹尼尔听到这个保证直想吐槽，你的存在就是用来惹麻烦的好么。
　　比利把玩着戒指走进里头的房间。
　　丹尼尔正想着耳边终于清静了，隔壁办公室的佐伊敲门进来：“丹尼尔，老板叫你。”
　　应了一声后，丹尼尔捂着脸深深叹了口气，想着今天大概是他叹气最多的一次了。接着整理好资料，推门去兰尼斯的办公室。
　　等着比利蹦蹦跳跳地出来时，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他挑挑眉坐在丹尼尔的椅子上，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戴在他手上松松的，垂下手时看起来遥遥欲坠的样子，但是比利还是很开心，总觉得能戴在无名指上就是一种上天的寓意一般。
　　好害羞~
　　比利把脸埋在电脑桌前。
　　抬起头时，正好看见桌面上的一个光标图案，他记得那是他好玩下下来的，丹尼尔也没说什么，也就留着了。只不过至今为止都没用。
　　比利眨巴眨巴双眼，点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