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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六十一章 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满玄微(上) ...

  •   酉时将近,我妆饰停当,挥退众人,看着静立在眼前的尤嬷嬷,淡淡开口问她道:“刘宪陵那里可有消息?他和司马怀德相交可好?”
      司马怀德自兼任了籍田令后,我便密令刘宪陵结交于他。只是司马怀德出身颇高,刘宪陵却寒门出身,刘宪陵的主动结交似乎一直收效不显。
      “刘主簿传来消息说,自从独孤承祖、仆阑彪伏法以后,司马怀德倒是主动过府与他结交,似乎是想通过他攀上靖亲王这棵大树。”尤嬷嬷微笑开口答道。
      我舒然一笑,看来司马怀德果然有所贪墨,不然以他世家大族的骄傲,怎会纡尊降贵主动结交刘宪陵?怕是在风声鹤唳之下,慌不择路,又无法投靠一向看他不惯、奈他不得的族侄司马邦彦,便想起这些时日来主动靠近他的靖亲王府主簿刘宪陵来,投靠了过去。
      “尤嬷嬷,令你手下的人和刘宪陵手下的人尽心搜集一下司马怀德做过的好事。”我扬手理了理云鬓,继续道,“务必要让司马怀德尽心归了拓跋昱才好。”
      尤嬷嬷应诺,看了看我,皱了秀眉,轻轻取过金丝鱼鸟纹铜手镜,照着我,道:“主子等下要去的是国宴,怎可妆扮得如此素净?还是换个妆容吧。”
      我笑了笑,不去看铜镜里的自己。我只着了象牙色的胡袍,化了素妆,螺髻之上只插了几点东珠攒成的珠花,确实和国宴的富丽堂皇很不搭调。
      “这是为了太子,这是本宫当下唯一能为他做的心意了。”我摆了摆手,轻叹。在那孩子停灵未满百日前,我不想服华衣翠缕。
      尤嬷嬷看了看我,苍白的唇角动了动,终究也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不再劝阻于我。
      “主子,车马整顿已毕。”红药进来回道,她面色青白,望了望我,一脸欲言又止模样。
      “红药,告之你当年思皇后死因的宫人已经没了吧?”我揉了揉额头问她道。
      红药僵住,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垂泣道:“主子,那人原是太妃娘娘宫里少府库的一位主事总管,奴婢今日得了仆阑氏的死讯再去寻他,才知他前天吃醉了酒,掉到御沟里淹死了……主子,奴婢怕……”
      我叹气,示意她起身道:“怕什么?你所知的只是那人想让你知的,事已至此,这人断再无必要对你下手。红药,照理,本宫应谢你当日维护,但你入宫多年,应知何为谨言慎行,不要糊里糊涂的再被旁人所误……”
      红药杏目中清泪婉转,只拼命点头道:“婢子还是那句话,主子对婢子有再生之德,婢子天上地下都誓死追随着你。婢子再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我点了点头,只扶着她的手,带着一干侍从登上车辇,在司马无射率领的羽林军的护卫下,向前朝大殿太极殿方向驰去。
      坐在车中,我透过纱帘看着左右随扈的羽林军,暗自苦笑,如今这宫中出行能有如此大的排场的,除了拓跋昊,恐怕也只有我了。自从珣儿死后,这十几天来,羽林军得了拓跋昊的诏令日夜护卫在夏蓂宫左右,颇有些草木皆兵之意。只是,这披坚执锐的将士,抵挡得了明枪,可否防得了暗箭?
      思索间,车马停顿,我微微一愣,算算路程,今日为何到得如此之快?
      顾不得疑虑,我扶着红药、桃枝下车,站定后才发出眼前恢弘的殿宇似乎只有太极殿一半大小,它的正前方,隔着皇帝长朝所在的文昌殿才是我此行目的地所在太极殿。
      “臣斗胆,这玄微殿有一景,臣想慧妃娘娘您会愿意停驻一观。”司马无射下马上前,沉声施礼道。
      “哦?”我挑眉而笑道,“中郎将大人怎知本宫会愿意?”
      “臣请娘娘但随着臣进这殿中一观。”司马无射无视我话中的嘲讽,只垂首、伸手恭请我入内。
      我淡淡一笑,心中也有些好奇,究竟这殿内有什么能让一向恭谨的司马无射定要让我一观的呢?
      玄微殿是北巽皇帝在前朝的休憩、批阅奏章、接见朝臣的处所,虽不如太极殿那般气势凌云,但与后宫殿宇比起来,还是多了说不清的帝王九五之气。我扶着红药、桃枝在殿中随着司马无射,走了一刻钟,停步之时,我只看见一片玉白、绚紫的花树,似曾相识的淡淡花香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飞琼阁那漫天的花海之中。
      “这木笔树是上元节前,至尊下令令人移栽到这玄微殿中的,至尊本想在此时带慧妃娘娘来此观花……”司马无射看着我,缓缓道来。
      木笔树,在东洛便被称作辛夷树,飞琼阁前那片辛夷林,有着我太多的记忆。拓跋昊有心,竟然让我在这里重又看到了故乡的花朵。此时正是辛夷花盛开的时节,数丈高的辛夷树上,尖锐犹如木笔的枝头开满了形如灯盏般的娇小花朵,或白如羊脂,或紫苞红焰,确实是美不胜收。可惜,上元节后,无论是我还是拓跋昊都没有了欣赏这种美丽的心情。
      “慧妃娘娘,至尊对您是用了情的,这份情,请您务必珍视。您腹中的皇子是大巽未来的希望,至尊欲行大事,储位不能无人,请您为了至尊、为了您腹中的皇子,珍重自己,放下您心中对臣父的恨吧!”司马无射抬首,若水的双眸中满是恳求。
      我淡淡望了望他,看了看几步远护卫着我的羽林将士,嘲笑道:“他欲行大事,需要夏族士族、寒门的支持,我腹中的孩儿若是男儿,倒是对他助力不小。本宫的孩儿,本宫自会珍重。也请中郎将大人和令尊好好珍重,千万……”我轻轻转身,咽下口中的话,不再看他。千万要好好保重到我向你们司马家取回一切的那天。
      “公主!当年的一切,臣父不是有意为之,他当时逃离南虞,全是为了微臣!”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手被他猛地攥住。我淡笑不语,只直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如今他这张和开阳哥哥有些相似的脸,只会让我想起那日在崇虚寺里他让我失去了我至亲的兄长。
      他一愣,发觉自己的僭越,尴尬松开攥着我的手,两簇修长的眉只扭成一团。
      “嘎吱”
      “什么人?”
      林中传来声响,司马无射皱眉低喝,左右羽林匆忙进入林中搜寻,不消一刻,一个十七八岁的翟人模样的人便被抓了出来。
      “大人,此女子好像方才正爬到林中树上睡觉,掉了下来,看模样像是翟人女子。”
      搜寻的羽林军官禀告道。
      翟人?据闻西寰使团今日暂被安置在这玄微殿侧殿之中,可未经准许,也不可随意走动,这女子怎如此大胆?我皱眉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身体修长,穿着枣色的胡衣,和旁的翟人栗发蓝眼不同,她深发披散不束,黑黑的睫毛下是一对澄碧的如猫眼宝石一般的眼睛,似乎刚醒过来,还有些睡眼惺忪。除了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外,她的五官不似一般胡人那样粗犷,倒像是秀美绝伦的夏族美人。我方要暗叹西寰要献上的美人竟是如此美貌,连自问见惯了绝色的我都忍不住连连注目时,目光下移之下却忽地愣住,她喉咙处滚动的莫不是喉结?
      “这位姑子,你可听得懂夏族语?”司马无射问话道。
      我暗叹,这人一副雌雄莫辩模样竟然叫连司马无射这样一贯仔细之人见了,都误认为他是女子。
      那人不语,听到“姑子”二字时,碧绿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恼意,却只掩口打了个哈气,十指纤纤,宛如新嫩的藤蔓,掩住两片茜红色的薄唇。
      我摇了摇头,吩咐司马无射道:“中郎将大人,本宫可否借你的佩刀武威一用?”
      司马无射虽是不解,但终是将他的佩刀解下给我。
      我微微一笑,只霍地从刀鞘中拔出刀来,挥刀扫向对面美人细白的脖颈,用夏族语喝道:“受死!”
      那人动也未动,碧色的眼眸在看向我脸颊的瞬间忽地闪过一丝犀利。
      将刀停顿在他脖颈处,我微笑依旧,这份从容,分明是常在沙场的将帅方能拥有的。他分明是听得懂夏族语,恐怕是以为我与司马无射的对话暗藏私情,所以此刻才对我的试探如此反应。看他的年纪、模样,能有如此经历、气度,必是西寰皇族,联想起此次来访之人的名讳,一个名字忽地窜进了我的脑海。
      “送西寰右贤王乙弗胥黎殿下回偏殿。”我放下刀,轻笑吩咐道。
      乙弗胥黎,如今西寰十二任伏跋可汗乙弗朔方的第十五子,其母为被掳掠至西寰的夏族舞姬,据传生前颇得其父喜爱,却在生育其妹时难产血崩而亡。胥黎,在西寰翟语中意为恶狼。乙弗朔方在给他这个第十五子起名时,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名字日后会真的应验。乙弗胥黎十一岁起便随其父乙弗朔方征战沙场,未尝一败,所到之处人畜不留,恍若瀚海恶狼,四方莫不胆战心惊。是以,他能在受宠的生母亡故之后,在乙弗朔方二十几个儿子中脱颖而出,被封为右贤王,在西寰地位仅在其父、其嫡出兄长储君左贤王乙弗阿伏至罗之下。这一年多以来,北巽在和西寰的战事中连连失利,不知眼前的少年是否“居功至伟”?
      相传,他作战时惯于以图腾纹面,没想到不是为了祈祷穆天天神护佑,而是为了掩饰他这张极似绝色美人的脸,
      “你是北巽皇帝的什么居次?”
      他看向我的碧绿色的眼眸之中玩味之色顿见,开口的夏族语却是温润的东洛口音。
      “无名妃,不值一提。”我对他笑了笑,还刀入鞘。居次是翟语妻子的意思,瀚海恶狼生了这样一幅模样已经够让我意外,没想到他的口音也是如此温润,颇让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我不再理会这个西寰王子,只将刀还给司马无射,登车匆匆赶向太极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第六十一章 试问春风何处好?辛夷如雪满玄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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