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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奸情VS考试(上) ...


  •   展昭现在的心情很好。

      准确的说,展昭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好,非常好,出奇的好——这是诸损友的一致感想,至于是什么让他从愁云惨雾的郁闷中走到阳光灿烂的春天里,就不是他们可以知道的了。

      不过展昭显然没注意到他们的疑惑,他的眼里就压根儿没装下旁人,训练的间歇中,远远地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利落地跨过路障翻过高墙的人,笑得莫测高深。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这人脸皮子居然薄到那种程度,让人忍不住就想……咳咳,思维好像越飘越远了,总之,展昭是无比感谢不知远在多少里之外的白家哥哥,若不是他月前来的那一趟,他只怕还一直昏着头搞不清自己心意呢……

      于是,在自己办公室看着机密文件的白锦堂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引得对面人一皱眉:“怎么,感冒了?”

      白锦堂有些莫名地揉了揉鼻子,摇摇头,“哪里有这么娇贵了。”说着,将手中文件合上,目光微垂思忖片刻,抬眼看向对面人,俊朗的面孔上写满严肃,透着无法言说的威严,“这就是最新的消息了么?”

      “可不是,赵珏那厮警醒得很,能有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对面那人大约二十六七的模样,颇为瘦小,面黄肌瘦,竟似久病一般,偏那一双小眼精光闪烁,掠过一丝锐利光芒,“不过,咱们这些年积累的东西,应该也足够了吧?”

      白锦堂屈指轻轻敲着书桌,沉思良久,终于一叹:“不够的,我要的,可不只是把他送进监狱,而是要把他们——”他眼底厉色一闪,“连、根、拔、起!”

      对面人为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机与恨意摄住,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默默坐着,心中暗暗叹息。

      白锦堂缓缓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对面人,勉强笑了笑,“好了,就这样吧……有新的消息再说。”

      “嗯,”那人答应一声,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诶,那魔星还不肯回来啊?”

      说起这个白锦堂就觉得头大如斗,刚刚满屋的肃杀消散得一干二净,“可不是,谁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听说那天包叔跟他提这个,他都快拿出辩论赛的架势来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愣是把包叔说得无言以对……”将手里文件往桌上一放,白锦堂扶额摇头,却见对面那人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不禁一挑眉,“不然,老四你亲自走一趟?”

      “别别别!我蒋平可没那么大本事,”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按那小子脾气,若自己敢出现在他面前……“自打他十四岁起我就再没打赢过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啧,瞧你那点出息……”白锦堂很是鄙视了蒋平一番,蒋平笑嘻嘻地照单全收,“行了行了,我先回去了,小五不知被什么玩意儿勾了魂,就由他玩去吧,反正吃亏的肯定不是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么惯下去,真的要出事的啊……”

      “你还有脸提这个啊白老大,我们这群人里面最宠他的是谁,啊?”蒋平翻了个白眼,这俩不愧是亲兄弟,都一个德行,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

      白锦堂望天花板:爱谁谁,反正不是我!

      蒋平嘟嘟囔囔地出门去了,余下白锦堂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沉默良久,拿起手里那份文件,起身在书架上的某个角落一按,墙壁上无声地滑开一个正方形的小格,里面是一个加了虹膜扫描的密码锁,将锁打开,露出暗格中堆得满满的文件,白锦堂默默看了半晌,将手中的文件放了进去。

      暗格无声地合上。

      白玉堂很郁闷,非常郁闷,出奇地郁闷。

      他郁闷的来源是一只猫。

      这就算了,重点是,如今的他被逼得真真跟耗子一样,见了那猫就躲,偏偏那猫居然还紧紧盯着他不放,一见面就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好吧……虽然他承认那人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当他认真地看着你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把人吸进去溺死,但是!谁来告诉他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难道真的春天到了么!

      展昭含笑看着面前那个微红着脸微低着头拧着眉头不肯说话的家伙,身子略往前倾了一分,谁知那人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展昭一脸无辜:“我没干嘛啊,就想问问你,这太阳这么大,不打算回去睡会儿么?”

      白玉堂只觉脊背上一股冷气嗖嗖的,“我知道了,还、还有事么?”

      展昭歪头看着他,“嗯……”他悠悠地拖了个长音,白玉堂的心也被他牵着往上提,“没事了。”

      “啪嗒”,心落回原处——白玉堂很是不爽地皱皱鼻子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潇潇洒洒地转身就走。只是……谁来告诉他,这种小小的莫名的怅然若失……是怎么回事?

      展昭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又悠悠想起那一晚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眼底慢慢慢慢地变幻出诧异、愤怒、紧张、恐惧、羞恼等等各种情绪,于此同时那白皙的面容也一点一点地被染红,随后在展昭强作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转身——落荒而逃。

      展昭想过他也许会破口大骂或者一顿好打,但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如此强势如此桀骜的家伙,居然会一溜烟儿地跑得连个影子都不给他剩下……更没想过,他展昭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居然是对着一个男人——好吧,这不重要,真爱不必管那些世俗眼光,但是!展大帅哥的第一次啊,居然被、无、视、了!

      这个结局让展昭很是郁闷了一下,但很快就释然了,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哎呀你看,按这小魔王的脾气如果反感的话一定会二话不说就割袍断义的嘛,既然他没有,那就表示还是有戏的说……

      ……其实,按照常理,应该没有什么人在面对表白的时候会狠得下心对人动手的吧?

      不过展昭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安慰了自己一通之后,展昭回到宿舍,发现面对着墙把身子蜷得跟个小虾球似的薄皮耗子一只,在黑暗中凝视三分钟之后,展昭翻身睡觉,决定积攒体力,从明天开始,跟他玩一场,持续一辈子的,猫抓老鼠的游戏。

      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大黑猫围追堵截柔情似水,把个跋扈飞扬的小白鼠逼得见了他就发怵,每每说不了几句就逃之夭夭,却不知这般模样看在那腹黑猫儿眼里简直是天下第一有趣的事情——当然,他若能乖一点,就更完美了……

      两人对这你追我跑的游戏似乎有什么东西彼此心照不宣,且乐此不疲。转眼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白玉堂渐渐地不再躲着他,却跟失忆了似的对那些个心照不宣的事情只字不提,两人的相处模式退回原点,基本处于你问我答有事一起做没事各做各的状态。

      展昭起先为此很是郁闷了一阵,挖空心思地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这算是应了呢,还是应了呢,还是应了呢?

      某只黑狐狸看着他这愁肠百结欲求不满的模样笑得肚子疼,在某日训练结束后优哉游哉地晃荡到他面前,优哉游哉地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随后再优哉游哉地离去,留下一只恍然大悟的猫。

      智化说的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吹一吹凉一凉才好下口嘛。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哗哗地跑掉,溜得比那晚的红皮耗子还快,而且一去不回头,任由人千呼万唤用尽全部的力气去追,也自顾自地走得潇洒,哪管身后血泪成篇。

      训练量在明里暗里地加大,他们渐渐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去想这些事情,但有些东西就如酒一般,越是长久便越是香醇,沉淀不等于遗忘,相反,那点在空气中如微末漂浮的点滴情愫在时间流逝中逐渐凝结,那些抽象的感情逐渐渗透进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人啊,不一定非要失去,才懂得珍惜的,对吧?

      日子流水样的过去,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训练成绩欧阳春展昭白玉堂三人依旧难分高下,互有胜负,牢牢地锁定了前三的位置;初始排名靠后的则拼死拼活地想要升级,摆脱那些让人不爽的代号;包拯公孙策依旧腹黑恶趣味偶尔严肃手狠,强大的幕后黑手团详细地记录着每个人的训练细节,判定个人的综合成绩,终于在训练期满三个月之后,基地523期的大部分学员们得到了承认,获得了象征身份的铭牌,上面刻着他们的训练编号和最终认定的代号——

      欧阳春:052301,棕熊;

      展昭:052302,黑豹;

      白玉堂:052303,雪貂;

      智化:052304,红狐;

      ……

      丁兆兰:052308,水蚺;

      丁兆蕙:052309,蝰蛇;

      ……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接在二十几的位次上,分别是岩羊、瞪羚、斑马和驼鹿。

      将铭牌挂在脖子上,展昭把玩着那个小小的金属牌,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嘴角微勾,一抬眼,不期然遇上另一双清傲的眼眸。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白玉堂略一扬眉,唇角微勾,眼底满是棋逢对手的快意与得意,展昭凤眼微眯,掠过一丝暗眛的光芒,但转瞬即逝,随即回了他一个清润浅笑。

      包拯还在主席台上絮絮说着,并未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展昭微微朝他靠近一分,压低了声音,嘴唇翕动,“听说不久会有一次大的考核,不过怎么考还不知道。”

      白玉堂长睫微颤,“那又怎样,怕了他不成?”

      “呵……”展昭低低地笑,没有接话,犹豫了一下,“喂,一会儿,一起吃饭吧。”

      白玉堂目光一闪,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这一切没有被包拯注意到,但却丝毫不落地落到了某只狐狸的眼睛里,智化心里打着算盘嘿嘿怪笑,已经开始想着怎么给那魔星家里通个气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才好,免得回头一个闷棍砸下来把那一大家子给活活吓死……

      此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展昭和白玉堂这顿饭吃得是心惊胆战食不知味——任谁面对着一个对着你若有所思嘿嘿怪笑的家伙,都没法再平心静气地吃下去吧……

      “你个死狐狸在哪里笑个什么劲儿!”终于,将筷子一撂,白玉堂怒了。

      展昭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塞在他手上,“下午还有训练呢,饿着对胃不好。”

      “……看他笑得那个鬼样子你也吃得下!”

      展昭默了一瞬,“反正食堂的伙食也好不到哪儿去,凑合着吃吧,至于这狐狸,”他抬头幽幽看了智化一眼,“就当辟邪了嘛……”

      “噗……”智化一口汤没含住,果断地喷了出来,“咳咳咳咳,你、你个……”

      他身旁的欧阳春慌忙一手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一手拿了帕子替他擦,一面不忘拧着眉毛劝慰,“你看你看,跟你说了多少次别逗他们,这下吃亏了吧……”

      智化刚刚喘过气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险些儿没再气得背过气去,横眉竖目一瞪:“你帮谁!”

      “呃,帮你帮你,当然是帮你……”欧阳春立刻改口。

      白玉堂一手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饭粒,一手托腮,歪着头笑眯眯地瞧着这两个二货;展昭看了他一眼,眸中掠过一丝宠溺神色,“快吃吧,吃完我们出去走走,好消食。”

      “嗯——嗯?”

      看着白玉堂瞪大了眼愣神的模样,展昭心情大好,“你刚刚答应了。”

      “……”本着宁可吃亏不可食言的人生准则,白玉堂哼了一声,一扭头,“去就去,爷怕你不成?”

      饭后散散步,聊聊天,放松放松心情,顺便再加深加深了解,最好再培养培养感情——展昭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下午没有安排训练,包拯很大度地给了他们半天假,于是一群人终于可以有一个较长的休息时间,可以干点自己的事情了。

      白玉堂素来喜静,对不熟悉的人尤其不愿多说,对熟悉的人么……需要看情况讨论。

      比如此刻,他就很安静地将手揣在兜里,默默地跟在展昭身后半步之侧走着,也不问要去哪儿——反正有一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不离开基地就没事。

      离基地建筑群越来越远,展昭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领着人一路向前往山里钻,半个小时后到了那片山脚下,一条清溪潺潺而过,映着山上一片苍绿,透出盎然春意。

      展昭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往白玉堂看去,他站在清溪之畔,身材高挑,面容平静,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白皙的肌肤竟似盈盈有光一般,如霜如玉。

      白玉堂默默看着他,但见他在树下挺立如修竹青松,眉眼温润,只一勾唇,便蓄满了温柔,“这是那日偶然发现的,还算清静。”

      白玉堂扬了扬下巴,“是不错,但也算不得多好,”一挑眉,唇线微微勾起,分明只是不经意的一个表情,却被他带出几分凌厉的味道,“然后?——有话直说,或者,你打算告诉我,你带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看风景?”

      展昭默了一瞬,暗暗叹气,这个人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让人那么的……心动神驰。

      “二者都有吧,难得有一个下午的空闲,”展昭轻轻舒了一口气,目光微微从他脸上移开,似乎有些不敢直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待着。”

      白玉堂是少女么?不是。白玉堂肯演戏么?不肯。白玉堂看偶像剧么?不看。

      所以他听到这句话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耳朵尖有些红,然后别别扭扭地转过头也不再看他,轻轻“啊”了一声,“正好啊,我也想清静清静。”

      展昭按捺住嘴角抽搐的冲动,转头看向他,试探着提议,“我们,坐下吧?”

      “哦,好啊。”白玉堂应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走过来坐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显然都被莫名地情绪束缚住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半点都没剩下,并肩坐在树下沉默着,偶尔视线相触,却如触了电般飞快挪开,如此反复N次之后,展昭终于明白,考验脸皮的时候,到了。

      清了清嗓子,“那个……”展昭望天思考3秒钟,决定从最基本的一点入手,转头看向那人完美无瑕的侧脸,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珍而重之地唤出那个在心底辗转呢喃过无数次的名字:“玉堂……”

      白玉堂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只觉心里某个角落被人轻轻一戳,又似被猫尾巴扫过般痒痒的,虽未觉得反感,却也不知如何回应,“唔。”

      展昭额角一跳,这算什么回答?等了一会儿却没下文,他心中愈发纠结起来,这磨人的耗子真真让人牙痒!这般回应,能不能理解为……认可了?

      “那个,嗯……我,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情吧?”

      白玉堂目光一闪,转头看向他,但见他眉睫微弯,双眸清润如水,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看似温和,却暗藏这如松竹一般的凛傲与坚持。

      心中一动,脸颊不知为何竟渐渐地有些烧了起来,白玉堂长睫微垂,掩去眸中那点隐约思绪,“啊,你说吧。”

      “嗯……其实很简单的,没有那么复杂,”展昭向后一靠,枕着树干抬头看着那片湛蓝天宇,“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白玉堂目光一颤。

      “在我小的时候,因为一场……嗯,一场意外,那时候也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突然就没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连稍微近一些的亲戚都没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拳头渐渐地收紧,嘴角勾起一个殊无笑意的弧度,展昭眯了眯眼,眼中尽是凉薄,隐约有一丝凌厉,却被很快掩去,微一眨眼,竟又生出几分释然和庆幸来,“不过,我父母有一些朋友,一些过命的朋友把我照顾得很好,抚养我长大,送我上学,送我进军队——所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对不对?”

      白玉堂直起身子看向他,抿紧了薄唇,正正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些颓然伤感的影子,可是却只能看出他温和面容之中暗藏的希望与希冀,这个人、这个人似乎从未有过什么负面的情绪,他一直都是那样淡淡地微笑,从容而平静,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楚都深藏进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

      白玉堂心中突然一阵烦躁,突然就想撕下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看看他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突然很想让他好好的释放一次让他不要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于是他长眉一蹙,一声冷笑,桃花眼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所以你选择隐忍,隐忍到如今成了这副温吞性子?人人都以为你软弱好欺负,你也由得人误会把你当成一只波斯猫谁都可以摸一摸逗一逗?那样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很舒服么!”

      展昭脸色一变,淡漠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极清晰的匆忙慌乱:“你——”

      “展昭,”他深深呼吸,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神情肃然,眼中写满嚣张与狂傲,“你就是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做事,不需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喜欢就说讨厌就骂,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忍着,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你何必管那么多!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若不能痛快地活过,岂不是白走一遭!”

      展昭似是被他这一通话给震住了,呆呆看着他,神情变幻,默然良久,突然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眼一弯,便漾出碧柳拂波般的温柔,“你啊……”

      白玉堂一挑眉——这是什么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又是得意又是高兴的样子,把他当小孩子么?

      “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诉苦的,”展昭笑了笑,正要再说,白玉堂却突然一摆手,眉梢间突然多了几分萧索之意,目光微垂,“我知道,我也……跟你说说我吧。”

      “我的父母是军人,也死了,当时我哥哥在陆军学校读书,才十六岁,就被上面直接调入了军队,而我,当时还没满三岁,哥哥没法带我,就把我托付给母亲的一个好姐妹,她姓江,是个很强势的女人,终身未嫁,但也很温柔,在我之前已经收养了四个孩子,算上我就是五个,所以说,除了哥哥之外,我还有四个哥哥,也算是……一大家子吧。”

      白玉堂歪了歪头,目光顺着清溪流水看向远方,凌凌的波光映在他眼里,似水微澜,“后来干娘她奉命弃军从商——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照顾我,我便被送去了闵家,就是那个教我八卦算术的老头子那里。他是个老顽童,我很喜欢欺负他,但他有两个女儿,都是学医的,我本来就惹不起了,后来居然一个嫁了我哥一个嫁了我大哥……那就更惹不起了……”

      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阳光映着他无瑕的侧脸,艳若桃花,眸中光华流转,分外的灿烂,“你不知道,那俩姐妹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哥还有大哥,在外边风光无比,回了家么……都是个怕老婆的!”

      展昭静静地听着,试图在脑海里描绘出他的童年与少年,却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荒野,白雪覆盖之下,一切悲欢都被掩藏——

      我们是一样的,他想。

      “我们是一样的。”他说。

      白玉堂转过头看他。

      “我们是一样的,只是,你选择了一种最嚣张最自在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快乐你的满足,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很快乐你很满足。”展昭再次笑了起来,笑意中带着一丝快意的残忍,“刚刚那些话,也是你的心里话吧,你的心……”他倾身向前,缓缓伸手,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他的左胸,感受着手掌下有力的跳动,“是空的吧……”

      白玉堂脸色瞬间惨白。

      刹那间思绪奔涌翻腾,前尘悲欢如浪,滔天而来转眼灭顶,但他仍旧是安静的,将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在沉默之中。他静静地看着他,任由自己的心在那人掌下跳动,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填充进心里,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很温暖。

      风动树影,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们身上,留下细碎的光点。白玉堂垂眸向下,看着贴在自己心口上的那只手——这只手,曾经利落地扣动扳机命中目标,曾经灵巧地四两拨千斤将对手摔倒,曾经强横地爆发出纯粹而绝对的力量擒拿格斗,但是现在,它是温柔的,安静的,带着无尽的缠绵和缱绻,默默地放在自己心上。

      薄唇微抿,眼底有一点点的挣扎和犹豫,默然片刻,他缓缓抬手,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展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欣喜和满足无法掩饰,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手轻轻一动,便将他的手反握其中,手指微张,试探着想要与他相扣。

      白玉堂长睫微颤,手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放松了,张开五指,指腹摩挲过他带茧的掌心,与他深深相扣。

      岁月静好,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都不愿扰了这难得的安宁,白玉堂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觉自己脸颊慢慢地烧了起来,微微别过头去,看向远处流云。而展昭则默默凝视着他的侧脸,但见明玉无瑕,如诗如画。

      白玉堂当然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那道视线是如此的灼热,让人无法忽视。

      若是平时无论是谁,但凡敢这么盯着他瞧的一定早已被打发了,可现在……他不但不想制止,反而隐约有些得意有些满足,只觉心里痒痒的、暖暖的,就像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舒畅,无比享受。

      微仰起头,他深深呼吸,突觉心头一痛,一口气便闷在胸口,身子向前一倾,弓起了背,一手抓紧了心口衣衫,脸色瞬间惨白。

      展昭只觉交握的手一紧,紧接着就看到那人一脸痛苦的模样,忙倾身扶住他,急道:“玉堂?你怎么了?”

      白玉堂紧抓着心口衣衫,惨白的脸上竟已有冷汗沁出,他身子颤抖,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嘴唇开阖,哑声道:“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没事!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我们马上回去!”说罢将他往怀里一带就想抱起来,谁知刚一用力就是一阵晕眩,再一定神,竟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白玉堂微阖着眼,见他模样,心念电转已经想通其中关节,挣扎着轻声道:“有人……下毒……”

      展昭猛然瞪大了眼,“是中午……”白玉堂却已无力回应,而他自己也是一阵又一阵地晕眩袭来,狠狠一咬牙,一丝血腥味自舌尖传来,他强撑着托起白玉堂的身子将他抱在怀里,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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