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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兄长大人和窗户纸之间那不得不说的狗血故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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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撩了一捧水浇在头上,理了理因为露宿野外而弄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清亮溪水中自己的容颜,皱了皱眉,又捧起一把水扑在脸上,洗去不慎沾上的污渍。
伸了个懒腰,白玉堂歪头看着东边的天空,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旭日方升,这地方又清净得很,不如……再打个盹儿?昨晚睡得警醒,而且树干好硬咯得浑身骨头疼……
一面想着,一面垂下手在水中无意识地晃悠着,潺潺溪流从纤长白皙的指间滑过,抓不住,留不住,只有一丝清凉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底。
白玉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惬意地眯了眯眼,唇角也不禁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真的……很久没这么舒坦过了啊……
突然,他似有所觉,眉头一皱,笑意霎时敛去,微微挺直了脊背,抬头向前方树丛中看去,桃花眼中有精光掠过,却没有动作。不一会儿,只听正前方声响大了起来,树丛微晃,一个人影从中钻了出来。
刹那间日光耀眼,白玉堂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那人从一片碧绿中走出,逆着阳光,投下一个光辉且柔和的剪影,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种如风过松的感觉在心底淡淡晕开,耳畔仿佛可以听见万顷松涛阵阵,沁人心脾,既轻且静。他的身姿挺拔秀绝,他的气质温润如玉,他的眉眼浸透了整个江南的柔软,落在他的心间。
而那人显然也愣住了。
少年纤细却有力的身子被包裹在全副的装备之中,平添了三分英武。他靠在溪水之畔的大石上,一腿屈起一腿放平,一手落在身畔离枪极近的地方,另一手在溪水中无意识地拨弄。他仰起了脸,脸上还残留着方才泼上的水珠,被日光一照,面容的线条柔和了,再没有了平素的锋芒,肌肤仿佛琉璃一般晶莹透亮,若白莲朝露,粲然生辉。
两人一站一坐,隔着一川清溪两相对望,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臂上那与自己异色的袖章,华丽的布景撤去之后,剩下的仅仅是这两个人,三生石上红线绕指,千百年中比肩而立,痴缠如斯,明烈如斯,清傲如斯。
一个展昭,一个白玉堂。
英雄绝代,国士无双。
不过此时此刻的英雄正在人生极低极低的低谷里徘徊乱转找不到出路,一瞬间的惊艳之后便强压下了上前的愿望,微退了一步,转身便要再钻回去。
于是,忍了两个星期的白玉堂,终于怒了。
“展小猫你给我站住!”白玉堂霍然站起两步三步跨过清溪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到底什么意思!老子是得罪你了还是怎么着,你摆这副脸色给谁看!老子是恐龙还是怎么的,又不吃了你你躲个屁!”
展昭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两人身高差距不过六七公分,他一低头,正对上白玉堂的眼睛,平时总是淡然漠然的眸子里此刻盛满怒意,满满映出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他心中一软,讷讷开口,“我、我没有躲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玉堂咬牙切齿,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他走到哪里不是鹤立鸡群傲视群雄,走到哪里不是天之骄子受尽瞩目,虽然他都不搭理但若说没有一点点的得意是不可能的,偏生到了这人身上,好不容易各方面都算是旗鼓相当能够有点平等相待的感觉了,本来也相处得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突然之间转脸就不认人……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丫的凭什么这么对他啊!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怎么面对你……”——面对你即将离去的事实,面对自己……离不开你的事实。
“什么?”白玉堂彻底懵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是什么理由!他白玉堂长得就算不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也绝对不会是奇丑无比不堪入目,他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展昭伸手将他攥着自己领口的手握住然后拉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斟酌着用词,“我那天晚上,看到你和你哥哥在一起……”
白玉堂眨眨眼:“然后?”
展昭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而白玉堂的脸色,却是渐渐冷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分一分的薄凉与失望。
“你知道了。”——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也以为我是靠着他的地位才有如今的模样……么?
“是,所以……”——所以不知该如何度过这和你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
“你,真那么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
展昭觉得他在那双眼睛里无所遁形,几乎就要跟他说个明白,但最终出口的却是:“我不知道,我只是……”
如风过残烛,白玉堂眼中的光芒终于熄灭,他阖了阖眼,似在平复心绪,亦或是积攒力气,随即微退一步,狠狠甩开了还被他握住的手,“展昭,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能不像他们一样认为我是个纨绔子弟,以为能单纯地以“白玉堂”的身份与你相处,以为即使知道了那些背景身份之后你也不会改变……
展昭一怔,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急道:“不是,我没有……”
“闭嘴!”白玉堂连退两步,咬紧了牙关,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伤痛,“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我以为只有你不会!可你、可你还是……”他身子微颤,心中某个角落钝钝地痛了起来,突然间转身跨进小溪,溅了一身的水花。
展昭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他不明白白玉堂为何突然之间发了这样大脾气,也不明白他眼中的失望与伤痛从何而来,只是本能地追了两步,“你……”
“砰!”一声枪响,子弹落在他身前,溅起脚下碎石无数。
白玉堂将手中步枪握得死紧,紧到指节发白青筋毕现,双眼通红,如果一只被逼到绝境却依然不肯低头的野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别跟着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展昭怔怔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向自己开枪,伸了一半的手就那么空落落地停在半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言罢缓缓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密林之中。
展昭僵立原地,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声枪响和他最后的话语,不知过了多久,附近传来沙沙的声响,但他恍若未闻,竟连最基本的警惕都没有了。不一会儿,林中旁边林中又钻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赵虎和张龙。
两人本来见到水边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但很快就发现了是展昭,也就发现了他臂上与自己同色的袖章。两人顿时一阵轻松,赵虎拉开嗓门哈哈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好好的开枪干嘛?害我们白白担心一场。”
展昭终于有了反应,木木地转头看了他俩一眼,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几分清明,动了动嘴,喉咙却似被堵住一般,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他这样子把那两人吓得够呛,他们印象中的展昭从来都是温和地微笑,从容地做事,对一切都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何时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喂喂展昭你怎么了?”赵虎试探着问了一句,见他没什么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以他的粗线条也想不出什么细致的理由,索性凑上去一拳垂在他胸前,简单粗暴,嘿嘿怪笑,顺口扯了个话题:“——不会是失恋了吧?”
展昭身子一震:失恋?失恋……失——恋?
张龙见他脸色不对,立刻上去一把拖开了赵虎,数落道:“失恋你个头!他没交过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前动动脑子行不行!”
赵虎“嘁”了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张龙没听清,不禁皱了眉连连追问:“什么?你说什么呢?”
他俩这边折腾得热闹,呆立一旁的展昭心中却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再到苦心思索辗转反复,终于,那双眉眼缓缓地舒展开来,俊朗的面孔仿佛被一束光照耀着,随着这一线光芒的逐渐清晰而逐渐明亮,最终豁然开朗,云破天青。
——他明白了。因着这一句无心的玩笑。
所有的纠结,所有的反复,所有的迟疑,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畏惧,所有的慌张——所有所不该有的情绪都有了理由,因为他再也没有办法把那个人的事情当成“别人的事”,他再也没有办法以旁观的姿态去看待那个人的一切,他再也没有办法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他甚至不能再回忆起没有他的过去,更不敢去想像没有他的未来……他喜欢上他了,或者更准确一点正式一点地说——
展昭,爱上白玉堂了。
“原来……如此啊……”他低声喃喃,微垂了眼帘,掩去那亮如秋水灿若明星的眸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温润好看的弧度,带着满满的宠溺与温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的舒爽空气让他郁结了两个星期之久的心结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霎时一身轻松,转变之大让那俩旁观者猝不及防,四只眼睛铜铃似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差把他拖进医院做个全身扫描了。
收拾了心绪的展昭一回魂就看到这一幕,不禁微一挑眉,笑了出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同袍数年,这两人再迟钝也能从这清朗声音中判断出他此刻已经是原地满血复活,对望一眼,张龙犹豫着开口:“展昭……你、你没事吧?”
“嗯?”丝毫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的展昭歪了歪头,“我怎么了?”
“你……”张龙还在扭扭捏捏斟酌词语,赵虎已经抢过话头,“你刚刚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还有是你刚刚开了枪么?”
展昭神色一僵,目光微垂,想起那人愤怒且伤痛的模样,心中略略有些苦涩漫开,虽然仍旧不知他为何如此,但……总是因自己而起吧……若非气得狠了恨得极了,又怎么会直接开枪……
一念及此,原本的苦涩与钝痛中又掺杂了几分愧疚和心疼,微微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刚刚树丛里似乎有动静,就试着开了一枪。”
两人对望一眼,满脸都写着“你丫就算要编也编个好点的理由吧不带这么应付人的太过分了”的神情。看着他俩的表情,展昭摇摇头甩开脑子里那些混乱念头,笑道:“好了我好得很,还愣着干什么?”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两人,“走吧,时间还早,任务还没结束呢。”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顺利,结束集合的时候展昭压根儿没去关心自己成绩如何,匆匆交了袖章就想去找白玉堂,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他,去问个清楚,去跟他道歉——虽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不过既然他生气了那么是他的错得道歉不是他的错也得道歉,总得把这耗子哄得高兴了才好,不然憋着一口气在心里,迟早伤了身子。
可白玉堂却没有出现。
因为没有要求集合,所以人们交了袖章之后都各自散去,要么吃饭要么洗澡,展昭不能确定他究竟在哪儿,想回去找又怕他还没回来以至于错过,想一直等着又想着他效率一向很高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总之此刻展昭真真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取舍皆难,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他还是回去了,去食堂吃了顿味同嚼蜡的晚饭,回去拿换洗衣服打算洗去这一身污渍,却在宿舍门口碰见那个他最想见的人。
猝然相见,展昭脑子却似卡住了一般,一眼不眨的盯着面前那人,看着他已然洗去风尘一身清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嘴巴张了又张,却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白玉堂显然也是一愣,原本淡漠无波的容颜在看清他的瞬间便冷了下去,眉头拧起,薄唇紧抿,站直了身子。他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可眼前这人却似被定住了,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说话,身子也挡在门口不动,新愁旧恨相继,白玉堂心头火气,桃花眼一挑便射出一道冷光,锋锐如刀:“你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我白某人吃个饭还要打报告开后门?”
展昭一怔,觉得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了……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厢白玉堂已是不耐,冷哼一声就要径直出门,展昭慌慌张臂一拦,“你别走!”
双拳霍然紧握,白玉堂转头怒目而视,“展、昭!你不要太过分!”
展昭依然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横眉怒目也激起了脾气,更站定了半步不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我有话跟你说。”
“是么?”唇角泛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长眉微挑,目光一转光华璀璨,“可惜,爷、不、想、听!”说罢用力将展昭手臂挡开,快步走了出去。
展昭下意识地反手一抓,却已经迟了一步,白玉堂疾步而去,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对展昭来说实在难熬到了极点。
明明是同在一处屋檐下,白天晚上又那样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白玉堂就是不肯理他,十句话有九句无视,剩下一句也是忍无可忍之下冷言冷语的打发。若是平时遇上他心情不好,他服个软哄两句也就没事了,偏生这次他再怎么说笑话也换不来他个正眼。更严重的是,一提到那天的事情白玉堂立马翻脸走人,劝又劝不住拦又不敢拦,次次无功而返。
这一系列事件的后果就是展昭同志心情陷入极度的抑郁和易怒中,那温润如玉的谦和君子早就被耗子的怒火烧成了渣,只剩下泪汪汪苦兮兮的猫儿一只,白日魂不守舍晚间辗转反侧,何等悲凉……
又一个星期过去,展昭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这耗子逼疯的!虽然这耗子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干,但是他就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谁说猫是没有脾气的?他只是不爱亮爪子罢了!
回忆起以前偶然听说过的一些言情小说的剧情,他本想着,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白耗子叫起来溜出去,然后找个没人的角落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最后皆大欢喜,不过……显然,他缺乏想象力,也缺乏运气,在他下定决心找白耗子谈谈的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白耗子被包拯给叫走了。
他们每天训练结束的时间是11点,熄灯是11点半,当然,那种半夜突然亮灯把人叫起来紧急集合夜间训练的情况除外。因为本来时间已经晚了,训练又辛苦,包拯他们通常不会在晚上单独把谁叫走,但这次显然是个例外。
训练一结束白玉堂就被包拯叫住,两人一起往办公楼的方向去了,展昭本也没有想什么,等他回来再说一样,也影响不了什么,但很快他就坐不住了,因为直到熄灯,白玉堂也没有回来。
这样问题就严重了啊,本就心事重重的展昭更是无法安眠,竖着耳朵想注意听着他回来时的动静却被此起彼伏的鼾声搅个彻底,索性也不睡了,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舌灿莲花把本该执勤守夜的那个哄去睡觉自己替他值夜,眼巴巴地望着黑漆漆的天幕,出神。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跟他说个明白,不管怎么样要把误会给解了,至于感情……他低低叹了口气,在搞清楚他的心思之前,还是先做兄弟吧,否则……万一连兄弟都没得做了该怎么办,反正还有这么长时间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没办法再去开点红杏什么的不是……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思维已经偏得不受控制的时候,路灯下,已经出现了一条颀长人影,缓缓地朝这里走来。
展昭眼睛一下子亮了。
像一只发现耗子的猫。
那人自然是白玉堂,只见他微垂着头,步子不疾不徐,修长的影子被路灯投射在地面之上,竟显得有些单薄。展昭远远看着,不知为何,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一丝……落寞?
但他却无暇细想,快步迎了上去。
两人还有三五米的距离,白玉堂已然察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脚步未停,看那样子竟是无视了个彻底,打算就这么擦身而过了。
展昭如何肯放?疾步上前把他前路一挡,也不废话,开口便是一句:“我在等你。”
白玉堂停下脚步,神情依旧淡淡,爱理不理的模样,微微仰起头看着展昭,却是一言不发,一副“有话快说有那什么就放否则就别挡爷的路”的模样。
展昭和他眼神一触就知道他有心事,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心中莫名一堵,直接将他手腕一拉,“你过来。”说着便将他拉着到了一条小巷子里,而白玉堂竟然也沉默着丝毫不反抗,“你怎么了?”
白玉堂此刻心中郁结,情绪本就不高,即使见到这些日子见了面就恨不得给他两拳的展昭竟也提不起精神来,如今被他这么一问,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从耳畔直到心底……他心中莫名一软,微抿了唇,目光低垂,闷闷道:“没事。”
“没事才怪!”展昭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倔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白玉堂抬眼看向他,眸中一片冰霜,拳头也不禁握紧,“反正我不过是个二世祖,有什么事自有后台能够摆平,何必要你来操心!”
嗯?展昭一愣,这话是从何说起?眼见得白玉堂又要发飙,展昭忙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白玉堂一怔,但很快眉头就是狠狠一拧:“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个臭猫混账猫秃尾巴猫,爷才不信你!
展昭耐下性子,温言道:“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知道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来的,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真的没有……”一双猫儿眼亮晶晶啊亮晶晶,无比真诚无比认真就差没举手向天赌咒发誓若有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了……
白玉堂幽幽瞄了他一眼,见他眸中一片坦荡不似作伪,但……“那你、你那天还说那些屁话做什么!”
“我那天说的又不是这个事!”心念电转一通百通,展昭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呻吟了一声扶住额头,苦笑道:“你就为了这个……气了我一个星期把我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白玉堂闪念间明白过来,和着自己咬牙切齿堵了这么久的气原来是一场误会?要不要这么坑爹啊扔桌!心中气闷之余又不禁有些欣喜,还好……自己没看错人……
两人一个苦笑一个忿忿,相对无语,最终还是展昭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你……”
“你那天说的什么事?”他才开口,白玉堂就急急抢过了话头,紧紧盯着展昭,眼底光芒灼灼:既然那日说的不是此事,那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人浑浑噩噩躲了自己整整两个星期?若不是他吞吞吐吐说话只说一半,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误会害自己憋闷这么久!
展昭一怔,不想他竟先开了口,一横心,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认真和炽热,“上个月,你哥哥来这里,我不小心听见他跟你说,要你回去的事。”
白玉堂面色登时古怪起来,有些不忿,有些不解,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个来回,“就为了这个?你以为我会答应,要离开?”
“难道……不是么?”心尖有一丝苦意漫开,涩涩的,堵在胸口,闷得难受。
白玉堂看了他半晌,眸中光华流转神情莫名,突然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可知今天包黑子叫我去,是什么事?”
展昭摇头。
“他给了我几份文件,都是哥他……替我找的调离此地的理由,让我自己选一个中意的。”白玉堂笑得有几分无奈,“他向来考虑得周到,只是……我不喜欢!”
展昭默默听着,他明白他的自尊与骄傲,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所以没有打扰,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方式作为回应——作为一个最佳的听众。
白玉堂抿抿唇止住了话头,显然不愿多说,亦或是觉得没必要多说。他偷眼瞄了瞄展昭的神色,不知为何竟觉得他这神情有些、有些失落,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一句话就已脱口而出:“我没答应。”
展昭微愣,随即淡淡笑开,似那蔽月乌云随风散去,露出澄澈月华,洒下清辉满地。白玉堂看得一愣神,仿若春风拂面,一股温软柔和之气悠悠然传来过来,脑子里模模糊糊竟转过一个念头——这人,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呐……
他还未回过神来,展昭已然开口,声音若浸了江南的春水,“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倘若仅仅是为了提升自己能力,你哥哥应该不会叫你回去的吧?”
白玉堂长眉微挑,暗暗佩服他慎密思维,但这理由么……他有些讪讪,脸上有些发烧……心里别扭得紧——那种理由,说出来真的合适么……
“嗯?”展昭见他迟疑,发出一个轻缓的单音,尾音略微上扬,莫名地,带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呃……”白玉堂脸上更是尴尬,摸了摸鼻子,“就是……那个,在地下城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个师傅是老古董,最喜欢那些五行八卦之类的玩意儿么……”
展昭挑眉:“然后?”
“然后就是,他还会算卦来着,年初的时候给我算了一卦,说、说、说……”白玉堂拧着眉毛,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说我今年红鸾星动会遇到注定的那个人所以家里激动得要死所以非要给我安排相亲所以我就跑了!”
一句话说完他脸已红若桃花灼眼,垂了眼帘目光四下游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展昭。而展昭先是被他这一串长句子弄得一愣神,随即回过意思来不禁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太任性了些吧,居然就为了躲桃花而跑到这儿来。不过……他若不来……一念及此,展昭不禁暗叹苍天厚爱,若非如此,他们也无缘相见吧?只是,这桃花么……
“那你……”展昭微微眯起眼,像极了某种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食肉动物,“回去之后,家里再给你相亲怎么办?”
白玉堂皱皱鼻子,本想说“理他呢,谁怕他们”,可一转眼看到展昭模样——路灯昏暗下,他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只被晕黄的光芒勾出一线侧面的轮廓,好看得让人不舍移目,柔和与刚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竟结合得天衣无缝——他心中一动,突然就起了玩心,薄唇一抿,隐约露出个笑来,毫无征兆地往前踏了一步,两人的距离霎时缩短,只余一线。
展昭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望着眼前的精致面孔,只觉呼吸一紧,而白玉堂却是头一歪,眼一挑,唇一勾,目光流转间仿若水波粼粼,有月华星子在其中跳动,他的声音似乎被盖了重重的薄雾,朦胧却又无比清晰地响在展昭耳畔:“管他呢,怎么,你爱上我了?”
呼吸间的温热若有若无地喷在他面颊之上,展昭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理智瞬间燃烧殆尽,满心满眼都只剩了那一双带笑的眉眼,心里有什么在呐喊嘶吼,有什么在寻找一个出口叫嚣着就要喷薄而出——可他竟然能够压住了那奔腾不休的情绪,学着那人的模样,也歪了歪头,眸中似有火焰在暗暗地燃烧,清澈却炽热,声音在温润中又多了一丝隐隐的沙哑和掩藏得极好的紧张:
“是啊,我爱上你了,你说,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