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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会 ...

  •   7.再会
      路西法背对窗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少年从门口缓缓走至面前,一脸恭顺地跪在他脚边,用礼貌而又拘谨的声音说:“副君殿下,愿神的光辉永远与您同在。”
      少年的表情紧张中强作镇定,确实是一个有潜力的下位者被上位者召见时应该有的样子。
      路西法为他历久不衰的演技默默点了个赞。
      尤利尔是神创造的第一个天使,至死都站在神圣阶级的顶点,他美丽、强大、圣光环绕,哪怕到最后无比狼狈的时刻,都可以笑得盛气凌人极端欠扁。反观面前这个瘦小枯干惨白无神的罪天使,路西法只觉得有一只手在用力拧着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乌列跪在地上半天,直到地砖的温度冰的膝盖骨都有些疼了,还不见路西法开口,不免也有些感慨。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路西法都醉心于各种算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跪伏在他面前,任他鱼肉。如今可谓大愿得偿,只是路西法他自己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高兴不起来。
      用力闭上眼,将无谓的伤感赶出脑海,乌列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酸痛,暗道:当年就应该听加百列的话在会客室铺上长毛地毯,哪怕那块地毯上摇曳生姿的大百合花非常对不起正常人的审美。
      尴尬的沉默还在继续,站在路西法身侧的阿米尔满心不解:话说米迦勒上次喝多了一把火烧了半边光耀圣殿,也没见殿下罚他跪这么久啊。说起来殿下从昨晚回来就有些不对劲,难道眼前这小子对殿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于是,乌列感受到了来自阿米尔方向的极具穿透性的镭射死光。如芒刺在背的乌列不由再次感慨:多年不见,阿米尔“用目光杀死你”的战斗技巧居然还在,真是值得怀念。
      就这样,待到路西法恍然回神,叫乌列站起来的时候,乌列已经跪得腰膝酸软站得也就没那么稳当。路西法就让阿米尔给他搬了个凳子。
      乌列挺胸抬头地往凳子上一坐,两只手扶在膝盖上,满脸倾慕地看着路西法,一副聆听圣训的样子。
      路西法心里又是一堵,沉默片刻,淡淡地开口:“你是何时因何事堕天,又为何要拾回信仰?”
      这也是乌列早有准备的问题,此刻娓娓道来:“我是在创世纪年末追随火之天使席欧乌尔堕天的一名力天使,之后一直生活在地狱第七层。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身上的信仰之力一点点消耗殆尽,却又不想同魔族一样通过无尽的杀戮来获得黑暗的力量,没有力量的堕天使只能饱受魔族的摧残践踏,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堕天的愚蠢和神恩的伟大,于是下决心赎尽罪孽,重回神的怀抱。于是我花了几万年的时间,才从地狱的底层挣扎而出,来到帕格特瑞,想在这里完成回归的试炼。”
      这一番说辞从堕天时的迷惘、到失去信仰之力时的恐惧、再到被魔族欺凌时的惨痛、最后到回归天国的决绝,无不让他表达得入木三分。
      路西法静静地听完乌列的陈述,抬眼扫了乌列一眼。乌列立刻做出一副悔不当初却又立志坚定的表情,其表达难度之高从字面上就可以感受得到。
      路西法垂下眼睫,半晌,方若无其事地说:“这样说来,你在魔界生活了也有六万年了吧。”
      乌列点头:“应该是有那么久了,正因为太久,反而记得不那么清楚。我却始终记得离开天门的那一天,同为力天使的战友倒在席欧乌尔殿下剑下的情形。或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这句话说的倒是实话,尤利尔当年亲眼看见席欧乌尔叛出天国,也亲眼看见席欧乌尔一剑劈死一名拦路的力天使。那时,看着席欧乌尔目龇俱裂的双眼,他确实有几分后悔。
      听乌列提到数万年前的那件事,路西法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乌列。气氛便有些诡异。
      一旁的阿米尔只觉得眼前这败家孩子忒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明晃晃的警告燃烧在赤色的眼底:你敢触殿下的雷区,当心被爆成渣渣!
      乌列立即心领神会。只见他“唰”地站起来,“噗通”一声跪在路西法面前,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两行清泪瞬间淌了出来。用颤抖绝望无助又沧桑的声线,乌列哭道:“殿下,父神说过,信仰之力可以洗净一切罪业!过去已经永远过去不可追溯,神的子民永远活在当下与充满希望的明天!”说到这里,乌列展开纤细的双手,一双无神的大眼睛闪烁着汪汪的水光:“殿下,请您给我一个作别过去、立足当下、展望未来的机会吧!”
      说完,乌列便匍匐在地,往前爬了两步就抱住了路西法的脚,哭得真叫一个气势磅礴。
      阿米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乌列的表演,虽然很想对他说:“我刚才是吓唬你的,副君殿下其实很温柔!”但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是闭上嘴装死比较好。
      什么叫一秒出戏,路西法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所有的感伤在一瞬间插翅而飞,看着乌列,路西法只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了。
      平静下心绪,路西法忍住拎着乌列的脖领子把他拽起来的冲动,示意阿米尔将他扶起来。
      阿米尔于是去扶已经糊在路西法脚上像是一滩烂泥的乌列。不过一滩烂泥真不是乱说的,乌列此刻简直就是柔若无骨,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受着地心引力的全面吸引,瘫在地上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殿下殿下你不说话就是不原谅我!”
      路西法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说:“你的事我自有考量。你先起来。”
      乌列听了秒收眼泪,扶正了翻倒在一边的凳子,又坐成一个虚心上进的乖宝宝。
      阿米尔真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踢到门外头去。
      路西法给了阿米尔一个安抚的眼神,让阿米尔把试行新珀格忒瑞法则的事说给乌列听。
      这自然是正中乌列的下怀,他当然一百个同意,于是对路西法再三表示了感恩戴德,然后在阿米尔千刀万剐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走了。
      路西法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以手遮目,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
      尤利尔,你不愿相认,是不肯原谅我吧。
      沉默了良久,路西法才哑声道:“阿米尔,让别西卜哪凉快哪呆着去。”
      阿米尔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应声而退。

      乌列回到住处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心底的一片空落告诉他,他对路西法,终究还是无法前情尽释。
      抬手抹了把脸,乌列将脸埋在手心里,用力吸了吸气。这时,一根翠绿的藤条从他的领口钻出来,轻轻拂了拂他的面颊。乌列被它拂得一阵发痒,伸手便将藤条从脸上扯下来,丢在了床铺上。藤条委屈非常地自己拱了拱,拱进了枕头下面。乌列很是无语地将它拉出来,刺破指尖,喂了它几滴鲜血。
      据阿米尔所说,路西法要将外城的规则改为“寻回一千个战死在席勒斯荒野、却因为灵魂受污染无法回归天界的圣灵”。这种新规则完全无法考验罪天使的心智,说白了就是耗时间而已。而这样做的好处,怎么想都只有取悦战天使军团、增加生命之树的养料两种,可净化这些污染的圣灵,却需要耗费路西法大量的神圣之力。
      虽说战天使军团的老大米迦勒表面上特别讨厌路西法,但是天国但凡熟悉米迦勒的人都知道米迦勒是个傲娇,他表面上说有多讨厌,内心里就有多热爱。所以战天使军团在关键时刻绝对可以为了路西法抛头颅洒热血,根本不用去取悦。
      生命之树自然也不会缺席勒斯荒野上那点儿养料。
      那么,能让路西法不惜透支神圣之力也要达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他复生的这个时刻,路西法“恰好”来到帕格特瑞,又“恰好”简化了帕格特瑞法则,最后“恰好”选到他来试行。这其中的巧合,真是巧得他很难不自恋地觉得,路西法就是为了自己才来这么一出。
      如此,路西法只怕已经从拉斐尔那里知道,他会在席勒斯荒野复生;那么,路西法是否已经认出自己?
      想起日前在路西法面前的一套表演,乌列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就这样,乌列在内心一阵阵袭来的恶寒中进入了梦乡,做了噩梦若干。

      而阿米尔接到路西法“把别西卜弄走”的命令后却是彻夜难眠。
      为了赶走在犯二的事业上一日千里的魔王,他祭出千万年来屡试不爽的绝招——假扮雷米尔。于是,扮成了雷米尔的阿米尔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暗搓搓地向群魔乱舞中心的别西卜扔出一个嘲讽的寒冰箭。虽然这个寒冰弹碰到别西卜之前早已变成了寒冰水蒸气,别西卜还是特别给面子地火冒三丈,立时跳上一头战龙、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向了阿米尔。
      被追杀得无比狼狈的阿米尔拉开一个远程通讯卷轴,劈头盖脸地就问候起雷米尔的父母。
      远在第五天的雷米尔轻松地回道:“兄长大人,您这是被别西卜打到头了吗?我的父母不就是你的父母。不过你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用传送卷轴逃跑啊?”
      阿米尔怒骂道:“雷米尔你故意的吧,你还能不知道在席勒斯荒野不能用传往天、魔两界的卷轴?”
      雷米尔遮住眼睛,一脸嫌弃地说:“兄长大人,你真跟我是一对父母生出来的吗?不能往别处传,你传本地也行啊,把传送距离设远点儿,别西卜不就追不上了?”
      阿米尔:“……”
      事后听说整个过程的路西法看着一脸悲愤的阿米尔,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别西卜,是我让他离开?还是,你其实喜欢别西卜,所以特别喜欢同他玩?”
      一时间,阿米尔只觉得自己身上插满了各种补刀,已经血流成河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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