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76、梦碎之时

　　当她听到这句话眉峰不知拧了多深，当真恨不得将他刀剐千万遍：“一句‘对不起’就想我原谅你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这十几年来你带给我和娘的空白和残缺么！哼，你这一生都别想我会原谅你！”
　　傅常庭并不恼，只缄默着步步向她逼近，最后化作一丝不屑：“‘永远不会原谅我’？哼，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相府千金？你不过就是我纳的小妾庶出的庶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她咬着牙，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傅解语不甘心，并不是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而是眼前这个娘爱恨了一辈子的男人，竟然如此贬低她。
　　娘，你看看，这就是你等了一辈子的男人，他值得么？
　　“你说我没有资格？”我忽的冷笑一声，“既然我只是庶出，又何劳您大老远的到这穷乡僻壤？说到底你不过是将我当做你利用的棋子，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在一旁，需要的时候就捡起来拍拍灰，你……不过就是个人渣。”
　　他微眯起眼，冷哼一声，沉声道：“有些东西是好，比如这桃花坞。但……若是这主人无端失踪了，你说这里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
　　傅解语听得渗出了冷汗，脸色瞬间就变了，弱声问：“你想怎么样？你不能对他们出手。”
　　“‘不能’？看来在这深山老林中住的久了，这人就将某些东西给遗忘了。你爹居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抹杀掉深山旧林里的几个人，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傅常庭说着阴阴地笑起来，“况且这种偏僻的地方，你以为会有几人对此深究？”
　　“不……”傅解语连连摇头，不可置信。
　　傅常庭一把揪住她的臂膀，威胁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要是还想他们活着，现在立刻跟我回去。你要是不走，就算守在这儿，连一具尸骨也得不到！”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紧紧攥着的手心忽然就松了，回忆着在桃花坞的点点滴滴。这里有她最敬重的人，也有她最爱的人，如果他们都将离自己而去，那她终将什么也不会剩下。至少她能够用自己换得那两个人的生命，自由、幸福，这些算什么。
　　“好……我跟你走。”她放弃了挣扎，顺从地向傅常庭低头。
　　再见了，桃花坞。再见了，闻人伯伯。再见了，之谦哥哥……
　　“语儿！”
　　一声疾呼自身后响起，她慌忙掀开帘幕，望见了身后追着马车的闻人之谦，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之谦哥哥……”
　　“语儿，不要走！留下来不好吗？”他依旧追着不见停下的马车。
　　傅解语捂住颤抖的嘴唇，她害怕一张嘴就会答应他。
　　“语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你要违背约定？！”
　　“并非我不想遵守约定，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在一起的资格了。”她回想起傅常庭的话，心中更痛，“将来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所以……忘了我吧……”
　　“怎么可能忘得了？”闻人之谦眼中的柔情叫她更加痛心，“我说过的，世上再好的女子也抵不过你一分，你才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
　　傅解语死死咬住嘴唇，心脏止不住地抽搭。她多想告诉他，她愿意随他上通碧落下黄泉，可是她不能，不论构想有多么美好终究只是虚影。
　　眼泪湿过脸颊，化作她心中最深处的痛。她咬咬牙，掀下帘幕，背过身去。
　　“语儿，语儿……”马车后他对她的呼唤不肯停息。
　　那马车渐渐远了，闻人之谦顿下了脚步，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箫。纤细的手指抚上玉箫，将箫口留于嘴边，嫚嫚音：“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俞到后边，音阶愈是不稳，断了续上续了又断。一滴泪终是无声地滑过脸颊，绝望地滴到尘泥里。若是凰不见了，凤自当寻上碧落，寻下黄泉，可……若你就在我眼前，而我却还是让你不见……
　　自那山中回响的一曲《凤求凰》，书尽了相思情离别伤，行人每驻足，便再难移开神色。只是越行越远，终被车辙声无情地替代，从此断绝。
　　傅解语绝望地合上眼，任泪水凝在脸面。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却不再是离别之景。
　　闻人之谦将傅解语护在怀里，手中的剑沾满了鲜血，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原本他最爱的青衫已辨不出旧迹，身上破了多处，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
　　“语儿，等会儿你要好好地抓着我，千万不能松手。”尽管为伤所磨，已几近苍白虚弱，但是他还是一心护着怀中的女子。
　　“之谦哥哥……”傅解语心疼他的伤。
　　“没关系，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一定会的！”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还未歇多久，被打散的蒙面人复又聚拢来，一片嘶吼中向两人袭来。闻人之谦眸光一闪，迅速举起长剑，摆好剑势便回迎上去。
　　眼前刀剑相接，银光烁闪，耳边利器喧嚣。
　　闻人之谦的武功本在众人之上，然而敌人太多，又为了保护傅解语受伤不浅，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那蒙面人便是瞅准这一点，专朝傅解语袭去，料到闻人之谦必会挡下所有的攻击，于是出手愈发狠戾。
　　闻人之谦节节败退，身上的伤越积越多，最终被逼到了悬崖边。
　　眼看已是绝路，闻人之谦搂着傅解语的手收紧了一分。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度，仿佛一切都不重要，心下已决定孤注一掷。
　　于是他放开傅解语，转身继续迎敌。敌人越是凶狠，他手中之剑便越是挥舞得刚劲。一个人若是有了保护的东西，往往会变得无所不能。
　　可他终究不过一介凡人，几次猛攻终是败下阵来，被人一掌拍下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