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77、念想

　　“之谦哥哥……”她伸出手去，掌心留住的不过是一缕清风，那温柔浅笑的人渐渐被万丈悬崖淹没，她的心自那一刻也随着去了。
　　耳边的风疾驰而过，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又好像听到了什么。人总是在面对死亡，才会变得从容。闻人之谦浅笑，好似衣襟绽开的那朵妖冶的红莲。
　　还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你，语儿，一定要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我伸出手去，眼前是凤藻宫的铁梨木红镂顶。我已彻底醒了。
　　“娘娘，您醒了。”我循声望去，洛廷正收拾医箱，像是刚为我施完针。
　　睡了一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一些熟悉的事熟悉的人。我轻轻压了压太阳穴，脑子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屋里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见我醒了，指尖捏着的棋子即刻跌回棋盒里去了。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略有几分忧虑，问我：“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我想想便摇头。除了心里有些空落的感觉，倒也无大碍。
　　“是么。你整整昏睡了两日，又时常在梦中挣扎，倒真叫人担忧。”肖清明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笑了笑，像是再次向他确认自己无碍。
　　“许久未进食了，可想吃点什么？本王命人去做。”
　　说起来我也已有两日未吃东西了，可不知为何，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冲他摇头，示意。
　　“你的意思是不想吃东西么？可你已禁食两日了，若再不吃些东西，身体恐怕支持不住的。”肖清明担忧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示意明白，又轻轻摇头告诉他我没有关系。
　　“你怎么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也不说？”肖清明问。
　　我愣愣地瞧着他，触着发声的部位，这才惊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了。
　　“王爷。”洛廷拉住他的肩膀，解释道，“请你不要再刺激她了，不能发声本就是因为刺激过度，再加之……她本人的意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说话了吗？”肖清明眉头紧锁，抓着洛廷的衣襟，显得有些过激。
　　“并不是说一生都不会说话了，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毕竟咽喉并未受损，只是她本人的意识。”洛廷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一分，“就算是医术再精明的医师，也会有无法医治心病这一局限。”
　　我静静地呆在一边听那两个人的话，心下也明白了七八分。
　　“对不起，娘娘，只怪在下医术浅陋。不过臣会尽力而行，所以请娘娘静心调养。臣晚些时候再来替娘娘诊脉，先告退了。”他整好医箱，带上门出去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本王怎会替你传话，又怎会由着你去找皇上？都是本王的错。”肖清明垂坐在床沿边，充满了自责。
　　我静默的看着，终是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心，示意般浅浅笑了。这一切本就没有谁对谁错，身为王爷的肖清明也没有错，若要怨怪只怨造化。
　　他反握住我的掌心，暖意渐渐传递过来：“若本王能更注意到你的心思，就能早些制止，你和皇上……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变成这样么？我笑了笑，嘴里有点苦涩。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上一秒的事和下一秒的事永远都是不同的，人生就是这样，逝去了的将成为怀念，因为时间的不可逆转才显得弥足珍贵。但是，即使你能赶在事发之前有所制止，万事万物也不尽然会改变，因为它遵循自己的轨迹发展，因为它有自己不可抗拒的命运。
　　并非我信命，只是我深知，与其兜兜转转，在涉足命运之前无谓抗争；不如心存坦然，好好接受生命赐予我们的厚礼，并时常感恩于心。
　　缄默了一阵，或许他也正在思虑。
　　“你不想问吗？有关皇上的事……”他小心地问我，像是怕触到我的伤口。
　　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一分，紧了紧拳，我试图张嘴，可话到口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你很想知道他的情况吧。”肖清明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摇摇头，心思有些动摇。
　　“就算你不愿问，本王还是要说。”他忽然变得面色凝重，“皇上他的情况很不好。”
　　我即刻便正视着他，殊不知自己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担忧。
　　“自中秋宴那晚的事后，他便一直处在昏迷，到这一刻还未转醒。”肖清明接着说，“皇上自八岁时便身体不佳，若不是靠药物，只怕连房门也出不得。太医说幸亏匕首插得不深，否则皇上很可能因此丧命。”
　　“太医院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可皇上高烧不退，很可能发展成最糟糕的情况。”
　　我难以置信的捂着嘴，眼泪登时便顺着脸颊滴落。
　　“太医说，如果今夜再不退烧，恐怕……”
　　他没有说完话，可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我抓着他的衣肘使劲叫喊，却听不到一个字音，放声痛哭也成了默剧。
　　见我这个样子，肖清明有些心疼，将我搂在他的怀中：“你不要这样，看着你的痛苦，我就越来越不能原谅忍心告诉你的自己了。”
　　我揪着他胸前的衣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那样无力。
　　“本王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见他吗？我咬着颤抖的下唇。不，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见他了，就算去了，我又怎么忍心看见他受伤痛苦的模样。因为……我不就是罪魁祸首么。
　　不能见他，不能去见他，如果我的心还没有原谅，我就没有办法面对他。
　　“你想见他的吧，为什么不去？”
　　我再次摇头，却没有办法告诉他理由。
　　“佛像……佛像……”我拼命地告诉他我想要的东西，尽管我还是发不出一个音。
　　“佛像？”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我点点头。是的，佛像。如果我不能亲自去看他，那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