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73、真相

　　肖怀逸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起来：“你还是一样喜欢胡乱操心。”
　　我不甘心地争辩道：“这岂是胡乱操心？我为你好，你反倒当成驴肝肺，早知道以后就不管你了。”
　　“是是，是朕不对。”他说着，趁我不备一下将我拉进怀里，“所以以后也要好好地管住朕，你说是不是，夫人？”
　　“谁是你夫人呐？不要乱说话。”我挣扎着却被他极力遏制。
　　“我的夫人不就是你吗，阿语。”他的口气一点不像是征求我的意见，反向是宣示某一种特权，我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你是不是喝酒了？”我皱了皱眉。刚刚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酒气，将原来的药草香也给遮盖了。
　　肖怀逸说：“不过是排解忧虑喝了两杯。”
　　忧虑？我的眼前忽然浮现今日大殿之上肖怀逸冷漠的眼神。
　　“你说‘忧虑’？该忧虑的是我才对吧，我明明那么恳求你了，为何你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从前我以为你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可是我渐渐觉得我看不透你了，即使是我自以为是也罢，至少不要变得我一点都不认识……”直到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因为我害怕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因为我在乎所以才会不能接受。
　　“对不起，可是朕必须要保护你。”他抓着我的臂膀的手渐渐紧了一分。
　　“什么要保护我，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我！你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我不明白你们所谓的保护，也不明白你们之间有什么斗争，但请你们不要拿我做牺牲品！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不能任由你们摆布，我也会痛！”冲他发火到最后，我还是会忍不住痛哭起来，“肖怀逸我告诉你，你这样虚情假意的保护，我不需要！”
　　尽管到最后声嘶力竭，我仍旧要不甘心地吼出来。凭什么他一个人就决定了我的立场，凭什么……一点也不告诉我，我……从来都不会怪他！
　　擦拭眼角的手被人握住，接着一股温热的酒气袭来，一张俊秀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瞬间惊愕，感觉胸腔膨胀已无法呼吸，只能听到愈来愈强烈的心跳声。
　　就在一双微凉的唇贴近我的唇瓣，我瞬间清醒过来，几乎没有思考立刻推开了他。他似乎没有防备，被我拒绝后只微微偏着头，缄默着。
　　而我极力揪住胸口的衣襟，喘息着。此刻我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我还是想要掩饰羞愧，只是因为他靠近我就会蠢蠢不安，只是因为靠近我就会害怕被他牵着走。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待我完全平复，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肖怀逸我问你，你……有没有下令杀闻人之谦？”我忽然有了对视的勇气，仿若刚才的怯懦是另一个人。
　　肖怀逸沉默着，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里隐含着一丝忧伤。
　　我又问了一遍：“究竟是不是你？”
　　许是看到了我眼中的坚定，他却忽然低声笑起来，像是讽讥某个不堪的玩笑般。
　　“就像朕说的一般，不论你是否失去记忆，不论你忘记了多少次，不论你是谁，只要你活在这世上，就会记得叫闻人之谦的男人。只要他活在你的心里，任何人都走不进你的世界，纵使我毁了他千万次也动摇不了他在你心中一分。”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落在我的耳里竟是带了绝望，“既然你的心中已然明了，又何苦来问朕？”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朕下令杀了闻人之谦。你满意了吗？”淡淡的口吻，仿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
　　四周很静，肖怀逸的那句话很快沉没在寂静里。明明这就是答案，明明他已经亲口告诉我了，这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又是为何？
　　“你骗我！”我抽出靴子里藏匿的匕首，抵在肖怀逸的脖颈，“你骗我，你在骗我！”我冲他大叫，殊不知自己早已泪落如雨。
　　“你说朕在骗你？”他忽然浅浅一笑，“还是你自己在骗你自己？你手中的匕首不正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了吗？你现在得知了真相，所以要为他报仇，不是吗？”
　　“不，不……你骗我！”我举着的匕首依旧没有放下，只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快回答我，到底是谁杀了闻人之谦？！你明明知道的，你回答我……”
　　“朕不是已经说过了，就是朕杀了他。”简洁的话语，淡然的口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感觉有人动了匕首。我抬起头来，竟看见肖怀逸握住匕首，鲜红的血自他的指缝流出，一滴一滴都溅落在衣襟上，那样刺目。
　　然而他仿佛没有感觉般，将匕首握得俞紧，最后抵在自己的胸前，露出从前的温柔，微笑着对我说：“阿语，为他报仇吧。”
　　我瞪着他衣襟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握住匕首的双手再也停止不了颤抖。
　　他要我杀了他。脑中反复演习着这句话，却阻止不了自己沉湎在他温柔的眉眼间。他从前便是这般对我微笑，因为他时常流露出温柔，所以我以为他的脾气很好，不论我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偶尔会觉得战战兢兢，恐惧他的威仪，但若他向我妥协，那层面具便瞬间瓦解。因为……他是如此温柔地对待我。
　　我怎么能杀了他，我怎么忍心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