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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回京 ...

  •   睡梦中似有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慰我,那么柔软,令人心安不已。
      醒来的时候,锦字正在煮茶。
      “小姐你醒了。”锦字娇嗔着对我说,“小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入睡也不添床被褥,身子还没好全,又想染上风寒是不是?”
      我低头看着身上盖的狐毛皮毯,心中温暖,不由浅浅一笑,“不是还有你嘛,我知道贴心又细腻的锦字一定会把我照顾的很好的。”
      锦字颇有些无奈的说:“唉,有这么个任性的小姐,该怎么办呢?”
      我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扑鼻的香气沁人心脾。
      休养了几日,我们便打算回京。在这几天里,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公孙临被沈天病收为徒弟,第三天夜里一伙刺客偷袭了客栈。这意味着客栈已经不安全了,经过商榷,上官九天和公孙临暂且随我们回京。
      许是受了这次刺杀的影响,回京的路上一片沉闷,相顾无言。
      行了几日,再回皇都时,竟是有些许恍惚。宫里仿佛还是老样子,又好像有什么改变了。宫娥忙着清扫侍奉,偶然遇见了我,便恭敬地称一声娘娘。
      凤藻宫前迎着几个人影,不时张望交耳。我突然觉得回不去也挺好的。
      “娘娘,您可回来了,奴婢好想你啊!”元香噘嘴,拉着我的一只胳膊就不松手。
      “瞧瞧你,越发没规矩了。”锦字对元香的鬼脸也没在意。
      我笑笑:“锦字留着下一次再数落吧,赶了一天路,我现在想念极了元香的玫瑰茶和松露糕。”
      众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大厅。
      我示意小宫女将带回来的包裹打开:“可别说娘娘我没有惦记你们,这一路上好玩的玩意儿,我可都想着给带回来的。”
      众人好奇地凑上前去。
      “这灯漂亮极了。”容月一见了墨绿的莲灯便爱不释手。
      “娘娘,这猪头面具真丑!”小平子翻来覆去的嫌弃。
      元香翻了个小白眼:“那不正好吗,跟你的气质多配呀。”
      小平子一听不乐意,两个人又互相扯来扯去。
      我笑着摇摇头,挑出里边一个精致的橙色盒子。那是我在奉天时相中的一根簪子,见着时便想起泗如来。虽然她是小孩子心性,送簪子还不如送一碟糕点来的实在,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个年纪总是爱美的。
      我将盒子递给锦字,叮嘱道:“你把这盒子送到欣婉仪宫里,当心别摔了。”
      锦字正应下,刚一转身就被容月给拦下了。元香和小平子也停下了玩笑,悻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气氛霎时变得怪异。
      “娘娘这东西不必送去了……”容月吞吞吐吐道,“欣婉仪她……没了……”
      我愣愣的盯着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怎么会没了?”
      容月不忍的红了眼眶:“娘娘出宫没几天,听说是去湖边捡风筝,不小心……”
      我平静的看着她:“心儿去哪儿了?怎么会就让她一个人去捡风筝?”
      “奴婢不知道……”容月悲伤地低着头。
      “我要去问问她。”
      “心儿姑娘也去了!”元香挡住作势要离开的我,抽泣着说,“自欣婉仪出事,心儿姑娘就一直哭……在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儿哭了两天……后来……后来奴婢去看她,才发现……她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合上眼,尽是泗如的音容笑貌。她初识时的小心翼翼,相处久了的率性天真,替我求情时的勇敢坚毅。
      那个我想当妹妹般宠着的小女孩,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那个住在我心里的小姑娘……
      “你怎么那么笨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明明……明明再等等,你就可以回家了……明明……”我兀自低声喃喃,眼前的景象模糊得不像话。
      “小姐!”“娘娘!”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再次苏醒时,我只感觉到疼痛,浑身犹如万蚁啃噬,是比上一次更加锥心蚀骨。
      肖怀逸不知何时便守在床边,紧紧攥着我的手。
      “好疼……”听见我的哼声,他不敢再握得用力。
      “欣婉仪的事,我听说了。”他开了头,却不知怎么接下去。
      “崇衍……我梦见泗如了。她一直埋怨我,怨我怎么不救她……她恨我,她用刀刺我……好痛……”我颤抖着嘴唇,脸上滚烫一片。
      “不会的,她怎么会恨你怨你。来,把这碗安神的药喝了,睡一觉就不痛了。”他将一旁备好的汤药送到我的嘴边。
      我嗅着汤药面上的热气,看了眼他发白的嘴唇,终是一饮而尽。
      许是安神药太过灵验,我睡下没多久便沉入梦境。
      世事无常。当我拂过泗如的灵柩时,想的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
      “皇后娘娘念及欣婉仪与娘娘的情分,并未将欣婉仪即刻安葬,还让奴婢将欣婉仪的遗物妥善保管。”
      我接过容月递来的木匣子,朴实无华,甚至有漆脱落,就如同泗如般简单。
      匣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最要紧的大概就是那颗镂金花球,泗如曾跟我说过,那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我轻轻触摸着其上精致的纹理,突然留意到花球底下一根极短的红色线头。
      我捏起红绳,只听木头摩擦的声音,竟是在木匣里又出现了一个夹层。夹层中躺着一块白色丝绢,其上猩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我取出丝绢,心陡然跳得很快。
      “温妃娘娘亲启:
      奴婢自知时日无多,与其被她们逼死,还不若自行了断,也好去下边陪着小姐。唯有一样奴婢最舍心不下,小姐实在死得冤枉。那日,小姐去放风筝,风吹断了线,小姐便扔了线头自己去追。奴婢追赶不及,等奴婢找去时,湖边却有一只小姐的鞋,湖面上还飘着小姐最爱的风筝。奴婢心知大事不好,却还是赶不及救小姐。奴婢真没用,但是奴婢知道小姐是冤死的,丽妃跟春芝说话时,奴婢听到了。奴婢没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不肯理会奴婢,但是小姐不能就这样白白冤死,请娘娘替小姐做主。奴婢来生愿牛马相报。
      心儿绝笔”
      “心儿,傻丫头,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呢。”我轻叹一声。
      我也是听容月告知,骠骑将军李源居心不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今已被押入死牢,秋后问斩。丽妃受其牵连,但念及其怀有龙嗣,幽禁冷宫,终生不得离开。
      冬末春初,万物尚在深眠,冷宫中俱是秃枝枯藤。
      “年年岁岁花渐次,岁岁年年人不同……”白发妃子着一身丽服,独自静坐合欢下,嘴里喃喃有词。
      我本想小心绕过去,她却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来,一张褶皱平静的脸:“齐妃?不……合该再年长些。我俩十四入宫,六年携手扶持……如今你母凭子贵,但我容颜依旧,你这时来看我……皇上是否回心转意?”
      最后一句她问得极轻,却不是向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美人迟暮,风烛残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二楼窗台立着一个花冠戏服,“夫君,奴家已然备下羹汤菜饭,你~何时~才~归~咿……呀……”
      “闭嘴!戏疯子,一天到晚咿咿呀呀的烦死了!”插嘴的姑娘穿了一身皱皱巴巴的道姑装。
      “你~你……呜呜呜……奴家要寻夫君去。夫君~”她哭着花腔跑了。
      这时道姑才面向我细细打量:“啧啧啧,姑娘的命格好生奇怪,天生煞星却又有人替其逆天改命。一个宿壳里居然交织着两个魂魄的气息,啧啧啧……”
      我原是不信的,但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却是心头一紧,死命的揪住她的双臂:“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她突然疯了一样的笑起来,“但你最后也逃不了爱生离,亲死别,遗憾悔恨一生!哈哈哈……”
      我像是脱力般松开了手,心乱如麻。
      “莫清,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一道肃穆沉宁的声音穿透而来。
      “切,又是你这臭姑子。每次本道点渡世人,你都要来坏本道的好事。哼!若不是你平生可怜,此处又非长久之地,本道非要与你好好说道。”胡乱言语一番,莫清哼着歌离去,“平素未解尘世缘,浮生若梦假亦真。镜花水月一场空,百年修得满乾坤……”
      “娘娘!”
      “阿弥陀佛,容月,说过许多次,贫尼法号慧尘。”
      那道声音却是将我从中惊醒,我看向眼前两颊清瘦的尼女,却是如何也不能与曾经同珍妃分庭抗礼的怡妃联系起来。
      “怡妃娘娘……”
      “贫尼慧尘。”她波澜不惊。
      “慧尘……师父,”我的视线无法从她光洁的额头和两鬓挪开,“您的头发……”
      她深邃的眼眸像是看透山河万物:“一丝一凡尘,一发如一嗔。尘于我缚锁,慧如了无牵。”
      慧尘身边的小尼说:“娘娘今日是为丽妃而来,旁的事物自可不作理会。”
      经她提醒,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弟子愚钝,请师父告知丽妃的住处。”
      慧尘双手合十,略微颔首:“请随我来。”
      破败的庭院里,炉子上熬着药,从屋子不时传出低语。简陋的内室,李环月只着一件粗麻素衣,腹部出奇的隆起。屋里有些闷热,春芝在轻轻挥扇。
      见了我,李环月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但转瞬又化为嘲讽,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春芝却丝毫不客气:“你们来做什么?我家娘娘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话音刚落,容月和另一个小尼便架着她往外走,春芝登时吵嚷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娘,娘娘!”
      慧尘略使眼色,也带上门离开了。
      “怎么?对付我一个动弹不得的孕妇竟也至此?”略微发福的脸上透着疲惫。
      “很辛苦?”我却是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戒备的看着我,丝毫没有伸手接的意思。
      我微笑着浅酌一口,又倒了杯水,复递给她:“我即便真的恨你,亦不会狠心到拿你腹中无辜的孩儿出气。”
      李环月讥笑:“你的手段,早有耳闻。”她还是饮了下去。
      我不想与她废话:“想必你已知晓我为何而来。”
      “那想必……你也猜到了。”李环月说。
      “为什么?这是你与我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不相干的人?她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她就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了,你知不知道?”我低哮。
      “哈哈哈……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能那么心安理得的质问,你又凭什么像个旁观者一样质问我?这是我们的恩怨,但是当你将旁人牵扯进来时,她早就不能置身事外。”李环月苍白的脸扭曲不已,“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快乐吗?就是看你受折磨的时候。”
      我不停摇头,她却更加起兴:“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一点防备都没有,我让春芝揪着她的领子往水里摁,使劲摁。她拼命挣扎,拼命挣扎,哈哈哈哈哈……可就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哭喊‘救命啊~救命啊……’呵呵……呵呵呵……”
      我抱头痛哭:“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傅解语,我恨你,他的眼里心里梦里,全都是你,没有我的半点影子。他抱着我的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我觉得恶心,但我舍不得推开他,我舍不得。我像条狗一样祈求他爱我,卑微到骨子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我?没有我!”李环月像疯了一般冲我喊叫,声嘶力竭的痛哭。
      春芝终于闯了进来,她紧紧抱住李环月,也不住的哭:“滚,你们都滚!你们不配见娘娘,谁都不配!”
      我看着眼前的一主一仆,突然觉得自己是那般脆弱无力。我得到了答案,也找到了杀害泗如的凶手,但是我能怎么办?这本就是一桩不对等的恩怨,我们都是输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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