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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一百七十四章 ...

  •   又隔了几日,禄凰宫的晨雾尚未散尽,殿外忽传侍从急促的禀报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太后娘娘,天帝陛下来了。”
      大天太后正临窗翻阅一卷泛黄的书卷,闻言头也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指尖捻着书页的动作未停“宣他进来吧。”
      “诺!”侍从应罢,转身疾步而去,宫道上的石板被踩出一串沉闷的声响。
      “母上,”天帝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却又刻意放缓了语调,添了几分人子的恭顺,“近来凤体可大安了?”话音未落,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已先探入殿内,玄色十二章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嗯,自然是好些了。”大天太后终于合上书页,抬眸望向缓步而入的长子,鎏金抹额下的凤目里无甚波澜,“多亏了你把碧天请回来。”
      “儿子当时还以为,这孩子心有芥蒂,未必肯回来。”天帝在她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殿内,似在寻找什么,“没想到他心里还是念着您的,是个有孝心的。”说罢,他终于忍不住四处张望,未见那熟悉的身影,便状似随意地问道“唉,碧天这孩子呢?”
      “噢~他去小厨房熬药了。”大天太后提起阿蒲女,眼底瞬间漾起暖意,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几分,“这孩子做事真是妥帖,半点不马虎,什么事都打理得明明白白。不像他父上,连个折子都批不利索。”她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卷,笑容里满是真心的喜爱,“这孩子,哀家是打心眼儿里欢喜他。从前他在泽儿宫里时,倒真没瞧出这般能干。那会儿还担心他人小,性子野,配不上泽儿。如今看来……”她摇了摇头,“倒是泽儿,配不上他了。”
      天帝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深沉了几分。“是儿子当年糊涂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语气复杂难辨,“怎会想着让泽儿与碧天凑对?自从他与幽冥大主成婚后,将那方属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儿子才真正看清。这孩子,绝非池中物。”
      “你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大天太后斜睨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可惜晚了。”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染上浓重的忧虑,“唉~虽然他们没缘分,但哀家瞧着,泽儿心里到现在还揣着他呢。那眼神,骗不了人。”
      “泽儿这孩子,打小就认定了碧天是他的君殿,怎会说放下就放下?”天帝苦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为人父的无奈,“他就是个死心眼,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前几日夜里,哀家试探着问过碧天。”大天太后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丝忧虑,“这孩子……怕是还不肯原谅泽儿,甚至可说,恨之入骨。也不知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怎会纠缠到这般地步。”
      “他恨泽儿,也是应当的。”天帝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当年之事,终究是泽儿对不住他。伤透了心的人,哪能说原谅就原谅?”
      “唉,哀家不奢求儿孙个个封王拜相,”大天太后望着殿外枯萎的芭蕉,声音里满是沧桑,“只盼着他们别走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就好。”
      “母上放心,有儿子在,他们不会的。”天帝语气笃定,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狰狞。
      大天太后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接话。良久,她才幽幽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希望如此吧……”她顿了顿,终是将心底最深的忧虑说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不过,哀家倒是真有些可惜,碧天没能做泽儿的君殿。他的才干与心性,你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虽寄情山水,可哀家总怕……怕他哪日回过神来,会与泽儿争夺这天下。”
      “母上,您的意思是……”天帝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无踪,语气里带着一丝震惊,一丝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您是怕碧天会觊觎帝位,与泽儿兵戎相见?”
      “哀家只是……未雨绸缪。”大天太后避开他的目光,重新拿起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希望是哀家多虑了。”
      天帝沉默了。他望着殿外摇曳的竹影,手指在龙纹玉带上来回摩挲,良久,才缓缓开口,“若他真有此心……想从泽儿手中夺走这帝位,也并非不可能。”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前提是,他有那个本事。”
      话音刚落,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四处张望,见殿内并无他人,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大天太后道“母上,儿子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您千万别往外传。”
      只是,天帝却浑然未觉,在那巍峨宫殿的飞檐之上,静静伫立着一只凤鸟。它敛翅凝神,已将天帝与他人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
      大天太后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忧虑更甚。她轻轻合上书本,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但愿……只是随口一说吧。”
      殿内霎时陷入死寂,只有香炉里的檀香还在袅袅升腾,将这对母子的沉默与各怀心事,缠绕成一团解不开的死结。
      殿内低语未歇,阿蒲女已端着汤药缓步而入。青瓷药碗在托盘上轻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待见到上首端坐的天帝,他脚步微顿,旋即将托盘轻搁案几,敛衽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一丝疏离的恭谨“臣,拜见陛下。”
      天帝抬眸,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才缓缓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碧天,在天界住得可还习惯?”
      “回陛下,住得惯。”阿蒲女垂眸,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毕竟,也曾在此生活过许多年。”
      “他呀~也就住得还行!”大天太后却忽然搁下茶盏,不满地打断,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阿蒲女的方向,语气里满是疼惜,“其他的一点都不好!尤其是用膳的时候,天界的珍馐摆在眼前,他愣是一口咽不下,每日只能喝些清水,就着自己带来的蜜罐吃两口蜜。你瞧瞧,这才多久,人都瘦脱形了!”
      阿蒲女被大天太后这番话说得脸颊微红,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垂下眼帘,并未辩解。
      天帝果然面露惊色,霍然起身,几步走到阿蒲女面前,细细打量。眼前的青年身形单薄,青黄衣袍空荡荡地晃着,颧骨微凸,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确实比记忆中清减了太多。“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是吃不惯天界的吃食?可你原先在泽儿宫中时,胃口不是极好的么?”
      “嘻嘻~”阿蒲女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的掩饰,“许是离开太久,口味变了吧。
      “呃……”天帝眉头紧锁,显然不信这说辞,语气沉了几分,“不过短短数万年,怎就变得连天界的食物都不爱吃了?”
      “呵呵~并非不爱吃。”阿蒲女缓缓抬眸,眸光清澈却深不见底,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是如今臣修炼大乘,已臻辟谷之境,寻常吃食,于臣而言已是可有可无。”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他绝不能让天帝知道,自从误食驮驽娲的内丹,他的体质早已异于常人,天界的灵气于他而言,早已是寸步难行的炼狱。
      “噢?你的阿妥拓御,竟已修炼至大乘?”天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挑眉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
      “呵呵~侥幸罢了。”阿蒲女笑得云淡风轻,心中却冷笑连连。他自然知道天帝反感他修炼这门禁术,当年他只能偷偷摸摸,如履薄冰;可如今,他已大乘圆满,三界之内,又有谁能奈他何?
      天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抚掌而笑,语气却听不出喜怒“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能耐,倒是朕小觑你了。”
      “陛下过誉。”阿蒲女微微躬身,不卑不亢。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清冽的白玉兰香气,如春风拂过冰雪,瞬间驱散了殿内的紧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帝泽天身着一袭月蓝色锦袍,袍角绣着展翅欲飞的白鹤与朵朵绽放的玉兰花,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面容俊美依旧,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度。他缓步而入,衣袂翩跹,仿佛踏月而来的谪仙,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场。
      “见过老祖宗,见过父上。”他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他的目光,却在行礼的瞬间,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阿蒲女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欣喜,有探究,有势在必得的执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阿蒲女只觉心头一紧,如被针扎。他下意识地别过脸,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指尖却悄然攥紧,骨节泛白。
      “你们在聊什么?”帝泽天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人未近,那道灼热的目光已如影随形般缠上阿蒲女,“怎么都围着阿蒲呢?”
      阿蒲女心头猛地窜起一股烦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他刻意忽略帝泽天灼热的视线,转身从案几上端起尚温的药盅,稳稳放在大天太后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老祖宗,您该喝药了。再耽搁下去,药性散了,孙儿又得重新去熬。”
      “呵呵~好,好,这就喝。”大天太后何等精明,早已察觉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忙打圆场,坐回软榻上,端起药盅便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她却仿佛甘之如饴。只要能让这两个孩子少些针锋相对,这点苦算什么?
      阿蒲女待她喝完药,这才转向天帝,敛衽行礼,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启禀陛下,如今臣待在天界已有月余。眼看着老祖宗凤体日渐康复,臣想去一趟姑苏山,查一查那邪祟的来源。”
      “怎么如此突然?”天帝眉头微蹙,似有疑虑。
      “并非突然,”阿蒲女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其实早有此念,只是先前老祖宗身体未愈,臣不敢离开。如今老祖宗已无大碍,臣想着,不如亲自去凡间走一趟,务必将那邪祟的来源查个水落石出,以绝后患。”
      “其实,此事何须你亲自去?”帝泽天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我派天兵天将去调查便是,保管水落石出。”
      “无须劳烦太子殿下。”阿蒲女几乎是立刻回绝,声音冷得像冰,“臣本就有意去凡间走走,权当散散心。”他怎会不知帝泽天打的什么主意?他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既然如此,”帝泽天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拒绝,反而上前一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语气带着几分蛊惑,“不如,我与你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真的不用劳烦太子殿下。”阿蒲女的耐心已濒临极限,声音里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臣独来独往惯了,自在得很。”
      帝泽天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非但不恼,反而莞尔一笑,那笑容明媚如春日暖阳,话语却带着一丝挑衅“看来,阿蒲对我颇有成见。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么?”
      “太子殿下多虑了。”阿蒲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怒火,“只是臣向来独自行动惯了,怕与殿下同行,反倒碍了您的事。”
      “哦?”帝泽天挑眉,目光愈发深邃,“那你的夫人,葵姬大主,不同你一起吗?夫妻二人同行,也好有个伴。”他刻意加重了“夫妻”二字,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呵呵~泽儿,你这孩子!”大天太后见状不妙,忙笑着打岔,嗔怪道,“怎么老问人家的私事?碧天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阿蒲女心中对帝泽天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但碍于大天太后的面子,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太子殿下说笑了。男人在外做事,女人自然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况且,我心疼葵姬,从不让她碰触这些打打杀杀、充满戾气的腌臜事。”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宣告主权,似在提醒他,有些人,有些事,早已与他无关。
      “噢~原来如此。”帝泽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底的光芒却愈发幽暗,他忽然转向天帝,笑容满面地说道“父上,您看,阿蒲独自前往凡间,多有不便。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儿臣愿意陪阿蒲去一趟姑苏山,也好护他周全。”说罢,他转头望向阿蒲女,目光灼灼,眼中的笑意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却让阿蒲女遍体生寒。
      天帝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叹气。他何尝不知帝泽天的心思?只是阿蒲如今已是大乘之境,又岂会需要泽天的“保护”?他本想替阿蒲女拒绝,却又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强行阻止,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罢了,罢了,让他们去折腾吧。
      “既然泽儿有心,”天帝终是松了口,转头看向阿蒲女,语气带着一丝询问,“那好吧。泽儿,你便陪碧天走一趟。切记,一切听碧天的安排,不可擅自做主,更不许……打扰他。你看行吗,碧天?”
      “儿臣明白。”帝泽天忙不迭应下,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阿蒲女心中一沉,暗道不好。他本想借此机会逃离天界,远离帝泽天,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与他同行。他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在对上大天太后担忧的目光时,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老祖宗刚刚康复,他不想再让她烦心。
      “……那好吧。”阿蒲女终是点了头,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言出必行,到了凡间,你我最好……互不打扰。”
      “这可未必。”帝泽天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笃定,“阿蒲,你我毕竟相识一场。若是你真的遇到危险,我岂能坐视不理?你说对吗?”
      阿蒲女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他懒得再与他争辩,只是冷冷地别过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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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目前在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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