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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二章 ...

  •   “姝浣呀~”大天太后执起茶盏,茶雾氤氲中眼底笑意温煦,“你与碧天可是头回见面?今日正好,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说罢便含笑看向阿蒲女。
      阿蒲女却忽然低笑出声,狐眸斜睨着姝浣,语气里藏着针尖似的锋芒“呵呵~老祖宗,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姝浣娘娘原先在泽翊宫当值时,孙儿与她便打过交道了。那会儿孙儿还患着眼疾,蒙娘娘照料过呢,您说对吗?姝浣娘娘~”尾音微微上扬,目光如炬,直直钉在姝浣脸上。
      “噢?竟有这等事?你们早就认识?”大天太后搁下茶盏,鎏金茶盖与盏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满是意外。
      姝浣指尖悄然攥紧了丝帕,鬓边茉莉簌簌发抖,她垂首避开阿蒲女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是,回禀祖上。那时……奴婢还在泽翊宫的阿芙蓉苑里,专司种植阿芙蓉。”
      “泽翊宫怎会有阿芙蓉苑?”大天太后眉峰微蹙,显然起了疑心。天界规矩森严,阿芙蓉性烈有毒,向来是禁植之物,纵是太子东宫也不该有此疏漏。此事若深究下去,怕是要牵扯出不小的风波。
      姝浣心头一紧,正要开口辩解,阿蒲女却抢先一步,朗声道“哦~老祖宗您忘了?整个天界,最爱这阿芙蓉,可不就只有孙儿么?”他说着,漫不经心地解下腰间那支紫竹烟杆,烟杆上嵌着翡翠烟嘴,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呵呵~你这皮猴,竟把这茬儿忘了!”大天太后恍然大悟,点着阿蒲女的额头笑道,眼底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姝浣立在二人身后,脸上血色褪尽,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蒲女这一番话,看似替她解围,实则字字句句都将她钉在了“曾为阿芙蓉苑侍女”的身份上,那可是天界人人避之不及的“污地”,谁都知道,当年太子为了讨好这位“阿蒲王”,才破了规矩私植此物。如今被当众点破,她纵是良媛身份,也难免落人口实。她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鬓边茉莉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碾作了泥尘。
      阿蒲女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唇角笑意更深,旋即又换上温和的笑,对大天太后道“老祖宗有所不知,当年姝浣娘娘照料阿芙蓉时,孙儿还常与她讨教种植的法子呢。”
      “哦?那倒是段缘分。”大天太后浑然不觉其中暗流,只笑着摆手,“既如此,你们更该好好说说话,哀家去偏殿歇歇,让小厨房炖些莲子羹来。”
      廊下顿时只剩下阿蒲女与姝浣二人。荷风穿堂而过,卷起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莲子的清香,却压不住暗流涌动的腥甜。
      阿蒲女缓缓转过身,狐眸里的笑意彻底敛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他把玩着手中的烟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姝浣娘娘,多年不见,你的‘种植之术’,想必更精进了吧?”
      姝浣猛地上前一步,月白裙裾在青石板上划出仓促的弧度,她攥着丝帕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无心要与您争夺什么……可是……”她抬眸望向阿蒲女,眼底水光潋滟,似有万般委屈,“如今我这般身份,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阿蒲女却只是低笑,烟杆在掌心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用烟锅遥遥指着姝浣,翡翠烟嘴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呵呵~良媛这是想与我辩解什么?”他顿了顿,狐眸微挑,话锋陡然尖锐,“其实,你不用向我解释。与其在此浪费唇舌,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东宫站稳脚跟......比如说,给他生个儿子。”
      他轻嗤一声,烟杆在空中划出一道轻蔑的弧线“我看他近来闲得慌,竟想把我的女儿许给大殿下的儿子啟儿做媒。你若能诞下麟儿,他大约就没那么多闲心来烦我了。”
      “您明知道!”姝浣忽然抬高声音,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太子殿下当年是想随便找个人成婚的!这东宫之中,从来没有人能取代太子妃的位置。那位置,一直……一直是留给您的啊!”
      “呵呵~留给我?”阿蒲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惊得檐下铜铃乱响。他笑够了,忽然敛了笑意,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剜向姝浣“留给我?你会和一个满嘴谎言、双手沾满血海深仇的人在一起吗?你觉得......我会要么?!我会原谅他吗?”
      “可您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有您!”姝浣嘶声反驳,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夜夜在书房枯坐到天明,案上摆着的始终是您当年……”
      “住口!”阿蒲女厉声打断她,烟杆“啪”地砸在栏杆上,震落几片枯叶。他死死盯着姝浣,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却冷得像来自九幽地狱“他心里有没有我,与你无关,与这东宫的位置更无关!姝浣,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你今日能站在这里,穿着这身良媛的朝服,难道不是他的恩赐吗?如今却来我面前扮演无辜,不觉得可笑吗?”
      姝浣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脊背撞在冰冷的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的男人,忽然明白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抹平他心中的伤痕,更无法动摇他对帝泽天深入骨髓的恨意。
      阿蒲女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黄粉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背对着姝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淡漠“良媛娘娘,好自为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姝浣一个人瘫软在廊柱旁,泪水浸湿了衣襟,与地上的茉莉残瓣一起,在荷风中无声凋零。权力的棋局早已落定,她与他,不过都是帝泽天手中的棋子,挣扎得再用力,也逃不出命运的桎梏。
      残阳如血,最后一缕金辉斜斜掠过宫墙,将琉璃瓦染上颓靡的暖色。姝浣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踉跄而入,鬓边金步摇歪斜欲坠,月白裙裾下摆还沾着庭院里的夜露。殿门未及掩实,贴身侍女捧着暖炉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太子殿下在云熙殿候您多时了,脸色......很不好。”
      姝浣指尖猛地一颤,暖炉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却暖不透她冰凉的骨髓。她闭了闭眼,将喉头的哽咽咽下去,哑声道“知道了,替我取件墨色宫装来,不必簪花。”
      云熙殿内,鎏金兽首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殿中凝滞的寒意。原本属于阿蒲王的紫檀木宝座上,此刻斜倚着一道玄色身影,帝泽天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白玉扳指,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将那双深邃的凤眸衬得愈发晦暗难测。殿中侍立的宫人皆垂首屏息,连呼吸都似怕惊扰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储君。
      “臣妾参见殿下。” 姝浣撩起裙摆,双膝重重跪在冰凉的金砖上,玄色素裙铺展如墨蝶垂翅,发髻上仅余一支银簪,衬得脖颈愈发纤弱,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裂。
      宝座上的人没有立刻叫她起身。沉默在空气中发酵,只有玉扳指摩擦紫檀木扶手的“咔嗒”声,一下下敲在姝浣的心尖上。直到她额角的冷汗浸湿了鬓发,帝泽天的声音才终于响起,低沉如大提琴的最低音,却带着淬了冰的冷意“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臣妾知错。"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不该单独与阿蒲王殿下见面,不该妄图替他求情,更不该......”她喉头一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该奢望殿下能对您放下芥蒂。”
      帝泽天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像生锈的铁器相互摩擦,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起身缓步走下丹陛,玄色衣袍扫过金砖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切割得愈发狰狞。
      “他怎么说?”
      “阿蒲王殿下他......”姝浣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他靴底绣着的银线龙纹,“他说......此生此世,永不原谅。”“永不原谅?”帝泽天猛地扼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那是混杂着痛苦、疯狂与自嘲的复杂情绪,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孤狼,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舔舐着血淋淋的伤口。“他当然该恨!”他忽然松开手,后退两步,猛地挥袖扫落案上的青瓷笔洗,“本殿欺骗他,强占他,屠杀他的族人。他能不恨我吗?”
      笔洗在金砖上摔得粉碎,清水混着墨汁四溅,溅上了姝浣的衣袖。她看见帝泽天背对着她站在烛火前,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玄色衣袍被烛火染成暗红,像浸透了鲜血。
      “他该恨本殿的,”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轻得像一声叹息,“可他不知道......我比他更恨自己。”
      殿外忽然起了风,卷起窗棂上的纱幔,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成扭曲的形状。姝浣跪在满地狼藉中,看着那个站在权力之巅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眼底深藏的,从来不是冷酷,而是一片燃尽一切后、只剩下灰烬的荒原。
      阿蒲女在禄凰宫已待有半月有余。这日午后,他亲手端着一盅刚熬好的凝神汤药,青白色广袖轻摆,正欲踏入禄曦殿,却在殿门处与来人撞了个正着。
      “婆娑炎?”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手中汤药稳如磐石,“稀客。”
      来者正是天界大神官婆娑炎,他身着神官服,显然是刚从神祇苑赶过来,身侧牵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小儿女,男孩虎头虎脑,女孩眉眼如画,正是他的一双嫡子嫡女,弩儿与兮儿。
      “阿蒲王殿下。”婆娑炎亦对他行礼,他目光在他手中的药盅,上停留片刻,“祖上身子可大安了?”
      “老祖宗在殿内下棋,一同进去吧。”阿蒲女侧身让开,率先举步而入。
      “劳大神官挂心,已无大碍。”阿蒲女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好,老祖宗在殿内,咱们一同进去吧。”
      二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两个好奇张望的孩子,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轻轻回荡。
      “老祖宗,您看谁来了?”他扬声笑道,将汤药轻轻搁在紫檀木案上,瓷碗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大天太后正捻着一枚白玉棋子,闻言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胶着在棋盘上,声音带着几分老顽童似的慵懒:“噢~是谁来了,竟劳烦阿蒲王殿下亲自通传?”
      “呵呵~您猜猜看。”阿蒲女绕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揉着肩,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调皮,“是位‘稀客’呢。”
      “婆娑炎拜见祖上。”不等大天太后猜完,婆娑炎已领着孩子步入殿中,单膝跪地行礼,“弩儿,兮儿,快向老祖宗请安。”
      “弩儿拜见祖上!祖上金安!”男孩学着父亲的模样拱手,小脸上满是严肃,声音却奶声奶气。
      “兮儿拜见祖上!祖上金安!”女孩则是怯生生地福了福身,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的陈设,最后落在阿蒲女身上,小声问,“君父,这位漂亮哥哥是谁呀?”
      “不得无礼。”婆娑炎低声呵斥,却被大天太后笑着打断:“哎哟,我的乖重孙!快起来,地上凉。”她忙不迭放下棋子,招手让两个孩子到身边,枯瘦的手轻轻捏了捏弩儿的脸颊,又摸了摸兮儿的发顶,“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兮儿时,还在襁褓里呢。”
      阿蒲女立在一旁,看着这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画面,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这时,他特别想葵之,和他们的孩子们。
      “炎儿今日怎有空来?”大天太后拉着兮儿的小手,柔声问道。
      婆娑炎起身垂立,语气恭敬,“听闻祖上身不适,特来探望。”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阿蒲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没想到阿蒲王殿下也在。”
      阿蒲女端起那盅汤药,递到大天太后面前,语气平淡无波:“老祖宗,该喝药了。”仿佛并未听见婆娑炎的话。
      殿内的气氛,在祖孙的笑语与君臣的疏离间,悄然变得微妙起来。只有兮儿天真无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祖上,这位漂亮哥哥身上好香呀,像庙里的檀香呢!”
      大天太后闻言大笑,指着阿蒲女对孩子们道“这位是阿蒲王,你们该叫小叔叔。他呀,常年在修佛,身上自然带着檀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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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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