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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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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蒲山,刖祺殿。
阿蒲女斜倚在龙藤主位上,双目轻阖,似在养神,实则将各族族长们那惨不忍睹的遭遇尽纳耳中。
“够了!你们的遭遇我都清楚!”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但帝原火趁我闭关之际,敢来山中挑衅,这笔账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话音刚落,那双本就妩媚的双眼,一瞬间化作四瞳,眸光锐利如刀。
“可是主上大人,我们怎么可能与天界抗衡啊?“一位族长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阿蒲女神从龙藤椅上站起身,走下台阶。她赤着脚,白皙的脚踝上各套着五枚形似人头骨、却又比人头骨小上许多、约莫鹅蛋大小的铜铃。这铜铃之声颇为诡异,初听似幼猫哀啼,再听又若婴儿痴笑,细细辨来,却又透着一股畅快淋漓的叮咚声。
“万万不可啊!主上大人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们该如何是好?“程思叔跪倒在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
“程叔,你又何必如此?“阿蒲女轻叹一声,“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们庇护的孩童了,如今我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你们尽管放心。“看着这些元老们为自己担忧,他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好了,都起来吧!我可受不了你们这般模样。“阿蒲女说着,伸手扶起程思叔,也示意其他人起身。
“唉,既然主上心意已决,我等也无话可说。”程思叔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叔,你懂我心意便好。”阿蒲女展颜一笑,笑容明媚。说罢,他足尖一点,踏云而起,向着那高耸入云的六十九重天飞去,骨铃声在身后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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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六十九重天。
六十九重天之上,除了威严的樊重宫,亦有一座毕卿宫,乃是五殿下毕沅王的居所。此刻,毕沅王正拥着已有三月身孕的五君殿额涅罗,在丛棉软榻上酣睡。突然,阿蒲女一把将他拽起,狠狠扔在地上。
毕沅王被摔得七荤八素,摸着头定睛一看,见是阿蒲女,顿时怒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摔本王?你是哪个宫的奴才!报上名来!”
这一番动静,惊醒了软榻上的额涅罗。见阿蒲女目露凶光,吓得脸色惨白。阿蒲女却只冷冷剜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淬了冰,分明在警告“休要多管闲事。”
“哼!不知死到临头,还敢狂言。”阿蒲女恶狠狠地盯着毕沅王,语气中满是杀意。
毕沅王看清来人,反而镇定下来,轻笑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蒲女啊!怎么,今日是特地来找本王寻仇的?”说罢,他潇洒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
“哼!你们不打招呼便滥杀无辜,你说我不找你寻仇,还能找谁?”阿蒲女说着,杀气腾腾地便要取毕沅王性命。
利爪直取毕沅王面门,却被他灵巧躲开。阿蒲女不肯罢休,两人瞬间缠斗至殿外。阿蒲女一记魔降掌拍出,掌风过处,毕沅王只觉心口剧痛。一精魄竟被生生吸走!饶是丢了一魄,他仍咬紧牙关,与阿蒲女拼死相搏了十数回合。
“说!你们为何要夺我族人的性命?"阿蒲女死死掐住毕沅王的脖子,指缝间似有鲜血渗出。额涅罗跌跌撞撞追出寝殿,颤抖着哀求"阿蒲王殿下...求您手下留情...”
“滚回去!”阿蒲女厉声打断,“再出来休怪我误伤胎儿!”
“阿罗,听话,快进去!”毕沅王咳着血,却仍对额涅罗强装镇定,转而对阿蒲女怒吼,“哼!跟你说?你能救我大哥吗?天医说了,只有你那里的精怪才能治他的病。若非如此,我岂会无聊到大开杀戒?”
额涅罗无奈,只好躲进寝殿内,心中担忧不已。
“哼!你大哥!那是自找的。"阿蒲女冷笑,“你们这些所谓的上神,都是吃屎长大的!”阿蒲女说着,松开了毕沅王的脖子,转身冷笑一声,便要离去。
毕沅王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呢?谁是吃屎了啊?”他本是要抓阿蒲女的肩膀,却晚了一步,只抓住了他的马尾长发。刹那间,青丝散落,在风中飞舞。
“呦!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与我比试一番吗?”阿蒲女回眸,眼中满是嘲讽,“我不妨告诉你,你大哥就算用我族人做药引,治好了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天半月,过后便会……哈哈!”阿蒲女不理会毕沅王的怒火,反而冷笑着警告他,九曜王即便服药,也撑不了多久,随后便笑着消失在毕沅王眼前。
听闻此言,毕沅王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元气大伤。上神若失了精魂一魄,便等于丢了千年的修为。毕沅王本有二十万年修为,此番竟被阿蒲女硬生生吸走了九千年修为。毕沅王瘫坐在地,一拳狠狠砸向地面,碎石飞溅。
程思叔见阿蒲女神返回阿蒲山,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主上大人,您怎的如此迅速便归返了?莫非是天界那帮人,对您有所刁难?”
阿蒲女神朗声笑道“哈哈!程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笑着拍了拍程思叔的肩膀,“今日此行收获颇丰!不出半月,天界定会派人前来求助于我。”说罢,他望向天界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们为何要向您求助?”程思叔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阿蒲女神示意他附耳过来,将今日的见闻娓娓道来。程思叔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连忙上前恭贺“恭喜主上!您刚出关便已恢复三成仙力,今日更是一举夺了毕沅王九千年的修为,实乃天大的喜事!”
与此同时,天界却是另一番光景。天后郝阙神怒不可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冲冲地大声说道“岂有此理!那杂种竟敢伤我儿!他是不想活了,待本宫禀明天帝,讨个公道!”言罢,天后便怒气冲冲地抬脚往殿外走去。
五君殿额涅罗见天后郝阙神负气出门,心中一紧,赶忙开口劝阻母上,我们本就理亏,又何必再生事端呢?”
“哼!”天后郝阙神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怒指着五君殿额涅罗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发问,“本宫还没说你呢!那会儿南蛮子欺辱你丈夫时,你又在做什么?为何不出手相助?”
“母上息怒,儿子仔细思量过了,此次确实是我们理亏啊!我们未曾与他打招呼,便私自残害他的人,这过错实在不小。您也别怪阿罗了,他如今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我身为丈夫,怎好让他护着我?若真如此,我这丈夫做得也太不尽责了。”毕沅王见不得天后指责额涅罗,赶忙温柔地安慰着,同时轻轻抚摸着额涅罗那软嫩的手,眼神中满是疼惜。
天后郝阙神见儿子维护额涅罗,只得悻悻作罢,“这事母上暂且不计较了。但是那南蛮子从小就诡计多端,是个十足的人精。他虽未夺你性命,但却抢了你九千年的修为呀!不管怎样,你日后还是小心为妙!”天后郝阙神一边说着,一边挤开额涅罗,凑到毕沅王身旁,用那充满慈母关爱的眼神看着躺在丛棉榻上的儿子。
“哼!你们在这上演一出慈母儿孝的戏码,是给谁看呢?”冷冽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天帝帝释天身着金色龙纹朝服,面沉如水地立在殿门口。
额涅罗见天帝帝释天到来,赶忙盈盈下拜行礼。天帝帝释天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礼,让他在一旁坐着便是。
“孤早已告诫过你们,不得滋扰阿蒲女及其山泽精怪。偏不听劝,如今自食恶果!”冷峻的面容上不见半分温度。
“可那南蛮子夺走毕沅九千年修为啊!”天后哭喊道,“他才多大年纪?刚闭关便有如此能耐,日后怕是连您的帝位都要觊觎!”
天帝闻言却勾起一抹诡谲笑意“这有何不好?天道本就如此,能者居之。”
“你…你…你怎么不帮自己的儿子,居然还帮着那杂种!”天后郝阙神气得手指着天帝帝释天,浑身颤抖。
“满口胡言!哼!简直不可理喻!”天帝帝释天脸色微微一沉,有些怒色地说道,说完便甩袖转身,回自己宫殿去了。
“你看看你父上说的是什么话呀!居然还偏袒那杂种。”天后郝阙神望着天帝帝释天离去的背影,对着毕沅王愤愤说道。
毕沅王轻轻拍着母亲的手背安抚道“母上息怒,父上许是气我们行事鲁莽。再说这天帝之位,若论资质,大哥、二哥、四哥与七弟皆在我之上,尤其是十二弟,向来有王者风范。"天后闻言,这才露出些许欣慰之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
然而,以后这天界到底由谁做主,又岂是他们能够轻易决定的呢?即便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上神,在这浩渺天界,也终究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
樊重宫半月来的平静终被打破。本已日渐康愈的九曜王,魔障竟骤然复发,且比先前更为猛烈,剧痛日夜噬心。侍从们只得再度将他双手缚住,生怕他重蹈覆辙。上次发病时,整座宫殿几乎被他毁去大半。
“这究竟是为何?”杜蕶儿望着榻上痛苦挣扎的夫君,泪水涟涟,“殿下不是已经好转了吗?为何会疯魔至此?”
“哭!就知道哭!”天后郝阙神猛地将茶杯掼在地上,瓷片飞溅,“还不是你那相好惹的祸!不过是屠了他几个精怪,闹到天界夺了原火九千年仙力!哼,他才多大年纪?不过几十万岁,刚闭关便有这般能耐,如今怕是连九曜都要被他比下去了!”
杜蕶儿初时被天后的暴怒吓得一哆嗦,待听到“阿蒲女”三字,思绪却倏然飘回遥远的往昔。那时她还是个妙龄少女,而他,不过是个懵懂稚童。
“蕶儿姐姐,蕶儿姐姐!”记忆里的少年总爱追着她跑,奶声奶气地喊,“等我长大了,你一定要嫁给我呀!我最喜欢蕶儿姐姐了!”而她,总是笑着,不说话。
成亲前,他低着头,神情哀伤地问她“为什么不等我长大呢?我要是能快点长大,蕶儿姐姐就会是我的新娘了……”想起当年祖母让她去陪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孩子时,她是万般不愿的,传闻那山里精怪食人,阴森可怖。可真到了阿蒲山,一切偏见都烟消云散。尤其是那个总爱躲在犄角旮旯、怕见天族兄长的小孩,那个会偷偷藏起她绣坏的帕子、会把最甜的野果塞给她的小孩......后来,再见他时,他已是双眼半瞎的成年男子。
“母上,此事怎会与阿蒲女有关?”杜蕶儿猛地回神,拭去泪痕问道。
天后瞥了她一眼,这才将半月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就因为这个,你们就屠害了那些精怪?"杜蕶儿失声痛哭,第一次在天后面前扬高了声音,“他们他们从未对不起我们啊!我们大可以等阿蒲女闭关结束后再找他她商议,为何要……”
“好啊!翅膀硬了,敢教训起本宫了?”天后怒极,扬手便给了杜蕶儿一记耳光。
“臣妾不敢......只是......”杜蕶儿捂着脸,泪水涟涟,话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母上大人,请息怒,不要责怪大嫂。”来人一袭青衫,正是三殿下神蠡王帝蠡山,“她也是不知内情。”
“蠡儿?你怎会在此?”天后语气稍缓,迎了上去。
“母上大人万福金安。”神蠡王恭敬行礼,随即扶起地上的杜蕶儿,笑道,“儿臣此来,一是看望大哥,二是给大家出个主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后不解地问。
“呵呵,母上大人忘了?阿蒲可是再生药神啊!”神蠡王笑得意味深长。
阿蒲女“再生药神”的名号,源自他三桩惊天动地的功绩。先是不惜舍弃金丹,从鬼门关抢回濒死的太子帝泽天;继而舍身犯险斩杀为祸苍生的千年树妖;更以通天法力逆转生死,救活了那些气绝未满半日的凡人。这一连串以命相搏的慈悲壮举,让他“再生药神”的名号从此响彻九霄。
“本宫自然没忘。”天后皱眉,“可就连天界的天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南蛮子,又能有何办法?”
“儿臣相信阿蒲女有这个能力。只不过……”神蠡王话锋一转,面露迟疑。
“只不过什么?你这孩子,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天后急道,指着神蠡王催促。
“母上大人息怒,”神蠡王正色道,“儿臣方才在想,阿蒲女此人,向来恩怨分明。我们杀了他的人,他夺了原火仙力,此事本就两清。若要他出手相救,怕是需付出些代价。”
“哼!量他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天后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要什么,你便尽量答应他便是。”说罢,冷冷瞥了杜蕶儿一眼。
“如此,儿臣这便去一趟阿蒲山。”神蠡王颔首,又转向杜蕶儿,“大嫂宽心,大哥吉人天相,定会无事。”
杜蕶儿望着他,含泪点了点头。